它甩甩身子,一个跳跃远离四个崽,跑到了宋锦腿边坐下躺下,小腿粗的巴掌轻轻扒着她的腿,委屈巴巴
“咪~”
宋锦放下脚,踩在它的大脚丫子上,手头的肉干扔给它:“好了好了,我们不跟小屁孩计较,你是咪咪,不是汪汪”
黄黄打个滚:“咪,咪~”
这些日子它都在宋府待着,这边后院宽敞,每日好吃好喝的,肉眼看着就更圆了几分,配上格外金灿的毛色,可爱得不得了,让人很难把它和猛兽联系上
那也就是她还在这
宋锦坐在摇椅上,一脚踩着黄黄的虎脑袋,一只脚往前一踢,拦下了狗胆包天还想要扑过来的小花,狭长的凤眸黑压压地盯着人
“够了”
因为玩闹有些过于兴奋的小花瞬间清醒,咧着的嘴一点点闭上,老老实实站在那里,小宁、福哥、胜哥一个个也静了下来
宋锦满意地点头,摆手:“行了,别惹黄黄了,真惹到它了,一巴掌给你们脑袋都拍掉,自己一边玩去”
小花点点脑袋,眼睛瞅着黄黄不放
宁宁也小步过来,跟着坐在宋锦脚边,奶声奶气:“不惹黄黄,我们乖乖哒”
宁宁向来都乖巧听话,至少面上是这样的,福哥胜哥年纪大点也比较稳重,奈何小花就是个人来疯,一个人就能带动一伙人,几个人凑一起疯得很
曹老板都压不住人
在宋锦她们出门的那段时间,上杨村的育婴堂堂主还抓们跑过来收拾了一通人,结果也就是这样了,说一阵管一阵
不过在宋锦着,就是老虎也得老实,就更别说几个崽子了
她点点下巴:“一边玩儿去”
不给玩就不给玩,没得商量
宁宁和小花蔫下脑袋,叹着气,一步三回头,奈何宋锦心硬如铁,她们只能放弃,走到另一边雪堆里蹲着。两个人年纪小,没一会儿就放下遗憾,兴奋地玩起了雪,堆起雪娃娃
胜哥跟在小花屁股后面,马首是瞻,分不清谁才是小弟
宋锦摇了摇头,又喝了杯热水,再侧头,福哥还站在原地,犹犹豫豫,她纳闷:“怎么,有事?”
几个娃现在在酒铺都定住了,这有了靠山,平时帮着打酒送酒,又做点手工赚外快,日子过得有模有样
今日就是送酒到这边街区,就跑过来找她玩
宋锦看他们还算顺眼,也不介意带他们玩——和他们一起都比和贵女们聚会好玩
福哥看着宋锦淡定松弛的模样,捏着手,纠结好一会儿,小声:“郡主上次说,以后再和你说宁宁的事,具体是什么时候?”
宋锦:……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来着?
哦,好像是她上次坐牢的事了,那时候她自己一屁股事,她娘也练蛊在即,没心思管这些闲事
现在嘛
宋锦想了想后面的计划
她娘身体稳定了下来,有曲茂泽在,她都没有掺合的地
家里的铺子已经稳定下来,不需要她做什么
她阿爷阿婆也找到了,两个人位高权重,无须担心
仇家,她暂时也去不了,其他人也有计划,她操不了这个心
仔细想想,除了顾着些滕千璇这个未来二嫂,她最近好像确实没什么事情
宋锦放下茶水:“那你现在说吧”
她刚好也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福哥惊喜:“真的?”
宋锦:“你先说,我听听再看”
那些个大家族里阴私事多得很,很多时候东西查无可查,就是查到了
这年头人很脆弱,一场风寒,一道伤口,都能轻易带走成人的生命,更别说这种小崽子了
宋锦在镇上时候,基本上每年都能听到两三个因为各种意外去世。她看向那边开开心心贴着脸玩雪的两个小崽子,轻轻摇头
别的不说,她们作为孤儿能长这么大,命都还挺硬的
“那是五年前了,我当时也就宁宁这么大,晚上饿得受不了,偷了别人的鸡去林子里烤着吃”福哥没想那么多,他憋了这么多年,现在好不容易找得到人说说,他有些迫切地说起了多年前的往事
那并不是一段很好的回忆,乞儿的日子并不好过,育婴堂里全是各异的孩子,他这种体型小的人日子并不好过,得罪了里面的老大,每日都受欺负,实在受不了了就偷偷跑了出来,靠着乞讨,还有小偷小摸过日子
那日也是如此,他白天去要饭,被那人狠狠羞辱,还被打了一巴掌,晚上就偷偷摸摸跑去他家偷了最肥的老母鸡,钻到没人的偏僻地试图做烤鸡,没想到会碰上比他更鬼鬼祟祟的人
他们把人扔在了地上,在那里讨论是把人埋在地里,还是直接扔外面乱葬岗
才五岁的福哥没见过这般世面,藏在缝隙里看着凶手的背影,再听着那边奄奄一息的哭声,犹犹豫豫,还是偷偷把人给抱走了
这一抱就是四年
福哥想到那时候的惊险,咽了咽口水:“宁宁那时候小小的,脸红红的,我当时也没想那么多,就抱着她藏到了偏僻的破庙里,里面也不知道是谁供奉了东西,就这么晕晕乎乎躺了几天。现在想着,那年都城疫病,宁宁那时候应是染了天花”
宋锦挑起眉毛,不得不感叹:“你们命可真大”
这可是天花啊,命不是一般的硬,不愧是流浪都能攒下钱的崽
福哥挠头:“那时候也没想这么多,我从小就被扔了,一个人孤零零的,反正活着也就那样,死了也就死了”
宋锦撑着下巴,凤眸静静地看着他:“现在呢?”
福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宁宁,阿路,老三他们都还小,我是大哥,我怎么也得好好活着,以后给他们筹办聘礼嫁妆”
宋锦揉了他的脑袋,夸赞:“有志气,你肯定能行的”
他小小年纪就有勇有谋,又有责任心能吃苦,会借力,也有真心,现在有住的地方,能继续学手艺,几个人齐心协力,过几年定然能拥有自己的房子
福哥深吸气,重重点头:“我会好好努力,带着阿路老三他们过上好日子,就是宁宁,我当时听了一嘴,她是被偷偷扔的,她娘亲不知道,我,我,还是想给她打听一下”
宁宁生得好,又聪明,跟着他们吃这些苦,实在可怜
如果可以的话,福哥还是想她能回家,能读书识字,穿金戴银
宋锦若有所思,又问:“她那时候的衣服首饰这些还在吗?”
“都在,我藏得好好的,就是”福哥说着有些不好意思了,挠头,“这么多年了,有些破了,但是这个我放得好好的”
说着,他手伸进兜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
一条非常普通的红绳
红绳有些年头了,颜色褪了大半,呈暗淡的粉色,线条破损,还有些毛喇,虽然上面的花纹还很清晰,但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
宋锦随便出个门,在外面小摊子上随随便便都能看到几百条,一点儿也不稀奇
她把红绳拿了个过来仔细打量,试图找到点不一样的细节,她瞅,再瞅,突然问:“只
有这个?上面有没有什么金银之类的”
“就只有这个”福哥摇了摇头,又期待地看向宋锦:“郡主觉得,能不能找?”
宋锦捏捏红绳,反问:“你知道都城有多少人吗?”
福哥迟疑:“百万有余”
宋锦白眼:“这不就得了,那么多人谁能知道啊,我过两日去铺子,你把她以前的衣服给我,我找人问问,你别报太大希望。就算是找到了,人回去也不一定是好事,富贵人家的日子,真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便是按照他说的,宁宁是被背着扔出来的,亲娘不知道她的事。但是四年过去了,人也指不定有了新的孩子,她一直在外流浪,说出去不好听,人也不一定愿意认。退一万步,便是宁宁亲娘愿意,在家里也不一定说得上话
这过日子,并不是吃好穿好就是好的
福哥苦笑:“我知道,但是万一呢?她一个小姑娘,有爹娘在着,怎么也比跟着我吃苦好”
宋锦呵呵:“那可说不好,富贵人家心最黑了,到时候为了利益,等她大点了把她送给五六十的老头当小妾”
福哥:“……郡主你别吓我”
宋锦耸肩:“实话实说,我以前在县里可见了不少”
福哥抿了抿嘴,神色一点点低落了下去,不过很快又抬起脑袋,看着宋锦张扬的眉眼,小心翼翼道:“有,有郡主在,定然不会的”
宋锦嘿一下,伸手敲敲他的脑袋:“你小子挺会算啊”
他还真会借力,这才让她帮忙找人,就已经想好了怎么借她的势了
福哥破罐子破摔:“谁让郡主你这么好的”
好家伙
宋锦眉眼飞扬起来,抬起手,食指和拇指合起,在他脑门上重重一弹,眉飞色舞:“看在你这么有眼光的份上,本郡主就不和你计较了。行了,我后面找人问问,你去跟他们玩吧,在不过去,他们耳朵都要竖起来了”
福哥深深松了口气,看向那边看似堆着雪人,但是眼睛一直往这边瞅的三人,露出一抹笑:“多谢郡主”
……
几个人还要干活,中午饭点的时候就走了,非常尽职尽责
他们这一走,宋锦也没事干了,给黄黄喂了吃的,就捏着怀里的红绳往小院里走
夏日时候,牛铁兰最喜欢坐在树下吹着凉风,现在冬日里,她大部分时间就在屋子里面,左右燃着火炉,衣服穿得厚厚的,看书学画刺绣……
日子那叫一个充实
牛铁兰坐在火炉边上,手上捏着毛笔,在那里写写画画,她的字迹娟秀,看上去还是有模有样的,但因为以往无人指导,字迹多少有些耙软错误,笔触间也少了些锋芒
曲茂泽坐在一旁,手上拿着一本厚厚的书,看几页书再看两眼牛铁兰,时不时给她指点一下
房间静谧,角落的香炉飘着青烟,两个人坐在那儿,一个写字一个看书,偶尔眼神交流,俊男美女,看起来格外养眼
宋锦开门进来,见到这幅场面,下意识搓了搓胳膊
这怎么看着跟书香门第似的
不对劲,一点儿也不对劲
“娘你在写什么呢?”
宋锦哐当一下重重关上门,大摇大摆走过去,砰砰拉过凳子,扯着个大嗓门,打断屋内的静谧
牛铁兰手一顿,笔触一重,一坨墨渍染晕了字,她眼皮一跳,拿起一旁的镇纸扔了过去,恼:“死丫头你发什么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