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她那双微圆的凤眸,齐烨又哈啥笑了两声,旋即定定地看着他,掷地有声
“朕说你是宋家之女,你便是”
……
御书房的门再次关上
齐铮收回了目光,看向旁边这个他相处不多的亲爹,道:“赌注已成,父皇记得叫人把钱送我府里”
齐烨没好气:“你这孩子,虽说自小便闯荡江湖,可你一身武艺高强,不应该缺钱才是,怎么跟宋家老五一样掉钱眼里了?”
齐铮静静看着他,“父皇这是要反悔?”
齐烨一噎,立马挥手:“滚滚滚,给朕滚回你的齐王府去”
齐铮面色不变,端正行了个礼,又道:“宋锦救城有功,父皇也莫忘她的赏赐”
齐烨好笑:“你不是说她来历不明,需要注意吗?怎么还为她讨要起了赏赐?”
齐铮认真:“宋锦此人武艺高深莫测,出现的又过于巧合,和父王提起是为了让您多加注意,免得陷入危险。至于赏赐则是她应得的,不该因莫须有的揣测就否定她的功劳,来历不明不代表着她是坏人”
只是意味着这人很危险
面对他的一板一眼,齐烨无奈之余又很欣慰,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行,我知道,她的赏赐我昨日便已写下,不过今日一看,需做些添改,等晚些下去,现在你放心了吧?”
齐铮:“父皇英明”
“就你这一板一眼的,以前行走江湖没少受委屈吧?”齐烨侧头看着这个自小丢失的孩子,欣慰之余,更多的还是心疼,他叹气道
“你啊,今日过来,为何不明说是担心那宋锦行刺?偏斗我打赌,回来半年了,朕不招你你便从不主动进宫看看朕”
齐铮垂眸,恭敬又疏离:“父皇忙碌,不敢多扰”
齐烨心理不是滋味,更是暗恨当年出手的人,别以为过去这么多年事情就过去了,他迟早会把那些人拉出来碎石万段啊
只待时机
他呼了口气,认真道:“不是父皇,是爹,我是你爹,你是我唯一的孩子,你的名字,是齐天下之太平的齐,是铁骨铮铮的铮,也是珍宝的珍,知道吗?”
齐铮一愣,那种诡异的猜测再次涌上,很快又被他给按了下去
他一个民间回来,没和人相处过两天的野小子,若是得了两天心疼就自以为不一样了,迟早得步入血河,成为那些枯骨中的一员
皇家之人瞬息万变,更别说面前这人了
他越发谨慎起来,恭敬道:“知道了,陛下”
齐烨心梗,深呼吸按捺住骂人的心,继续关心道:“这次青郡府一行,事情颇多,你一路奔波,回去后好好休息,那些乱七八糟的宴不想去就不去,少喝些酒”
齐铮心中一肃:“父皇放心,我定恪守本分”
他懂,这是让他少和其他官员接触的意思
齐烨愤而摆手:“……滚滚滚,赶紧滚,朕看到你就烦。”
齐铮的身影也消失在门口,齐烨重重拍了拍桌子,然后往后瘫在椅子上,咬牙切齿
气死他了这死小子
他是他爹
亲爹
第45章 你们更可疑
“岐王,齐大人,我的银子呢?”
车厢内,一身靛蓝长袍的齐铮端正而坐,他左手拿着书册,右手端起茶杯,正要入嘴,
那正在行走的马车突然一阵晃动,紧接着车帘被大力拉开
伴随着讨债一般的吆喝声,宋锦那橙黄色的身影直接钻了进来
面对她的神出鬼没,齐铮意外又不意外,毕竟只是跳个马车罢了,对她来说没有半点难度。他面不改色地瞥了她一眼,手中那马车晃动也滴水不漏的茶杯一斜,茶水一股脑倒在了他手间的书上,墨水晕染一片
他放下茶杯,对着宋锦淡淡:“现在只有四百两了”
“……”
风风火火的宋锦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王爷,不是,这是什么品种的王爷啊,回了都城怎么还是这么抠门呢?
她嚷嚷:“什么破书啊要一百两银子?岐王殿下你怎么不说我上了你的马车也要收一百两的乘车费呢?”
说完,宋锦便对上了齐铮若有所思的目光,她嘴角一抽,上前便把那本已经被晕染了的书拿了过来,轻哼:“一百两就一百两,我倒要看看什么书这么贵”
宋锦以前也没少替严盛买书,大部分书都是在五百文左右,这一百两的书,是银子做的还是什么古董文物啊
她把书拿过来一看,书册上四个字赫然鲜艳
都城密事
不用看了,宋锦立马把书一关,用袖子轻轻地把水渍擦掉,把书往怀里一塞,一本正经道:“我出两百两,现在岐王就只差我三百两了”
齐铮看着宋锦厚脸皮的模样,一时无语,转而伸手拉开旁边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包包装精美的香条,冲她扔了过去,言简意赅
“安神香,宫中特供”
宋锦立马喜笑颜开:“哎呀,岐王您可太客气了,平账了平账了”
她娘最近睡眠不太好,用上这玩意儿刚刚好
一句空话坑来一本写了各家密室的书和香,赚了赚了
她赚了,齐铮也不亏,反正这些东西都是他爹给的,他一个人用不完,也不可能拿出去售卖,倒不如给这人,也算平了之前说她‘坏话’的过,至于那能恢复内力的草药,他沉吟一会儿,道
“夫人身体看好了?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宋锦收好香,一屁股坐在座位上,冲着齐铮就是巴拉一通,把虫老说的那些说了出来,问他:“岐王行走江湖的多,比我们懂得更多,你觉得这靠谱吗?”
靠谱不靠谱不好说,反正高帽子是戴下来了
齐铮对上她那希冀期待的目光,顿了顿,小心斟酌道:“我观夫人现在气色比之前好些,若是那人已经出手,我想应该可行。岭南蛊毒一向神秘,若治疗之法简单普通,才应该慎重”
这听起来奇奇怪怪的养虫,看似不靠谱,实则符合岭南的风格
宋锦也懂这个道理,她们现在也没有其他的人能看,只能跟着虫老来,但是一想到那万条虫子她就没法不担心
她嘀咕:“你说,我先去试一遍,再让我娘来如何?”
就她这体格,当小白鼠那是手到擒来
齐铮看她跃跃欲试的模样,沉默之后,一针见血:“夫人不会同意”
宋锦就跟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蔫了下来,虽然她可以悄悄进行,但就怕她娘知道了到时候倔起来也不治了
“唉,都怪我那死鬼爹,要不是他,我娘才不会这么倒霉”宋锦忍不住声声叹气,话题又回到了罪魁祸首身上,一双凤眸明亮,揣测,“不过你说,我爹那个曲茂泽到底是不是宋商这个曲茂泽?”
这件事她总觉得哪里不对
她娘身上的蛊直指她背后的事情不简单,而宋商和蛊牵连颇深,又和她极度相似,再有一个失忆但态度暧昧的曲茂泽,碰巧宋商失踪……
事情扑朔迷离,又过于巧合,很难让人不去怀疑
面对宋锦的怀疑,齐铮也持有相似的意见,不过没有证据,他只能保守道:“可能是可能不是”
看似很有道理,实则一团废话
宋锦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又问:“路上捡的那个曲茂泽呢?他这两天有没有奇怪的地方?我们昨天出门还碰上他去找房子,我以为你会直接让他住在身边,好观察”
齐铮摇了摇头,道:“留在身边才什么都看不出来,不如放出去慢慢观察”
如果那人真的有问题,越是留在王府,他越是不会表现出来。不如给予一定的自由再多加观测,真有问题,迟早都会露出马脚的
宋锦是个急性子,慢慢两字听着就让人挠心抓肺,她脑袋往后砸了砸车架,真诚发问:“真的不能严刑逼供吗?”
齐铮嘴角一抽,警告:“你别乱来,擅用私刑,屈打成招,是重罪”
宋锦不服:“他问题都这么大了,特殊时候特殊方法”
就像之前梁家炸城一事,要不是她用了非常手段,城里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对此,齐铮只是淡淡道:“事实上,去掉那个名字,他就是一名落崖失忆的普通人,看起来没有任何问题”
虽然细想确实有些巧合得过度了,但是他们不能因为这点巧合就直接判定一个人有问题。毕竟真按这样算的话,面前这人可好不到哪儿去
齐铮坐在那儿,面色沉肃,漆黑的眸子看着宋锦,声音不大却又直指核心:“就是不去名字,相比较他,还是你们更可疑”
所以严刑逼供不可行
宋锦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我?我娘?我俩更可疑?”
齐铮颔首:“确实如此”
听着齐铮毫不留情的话,再看他脸上的认真,宋锦气笑了,指着自己,道:“我可疑我还费功夫跟你上山抓人?我要是坏人,我在那累死累活冒着危险去找炸药?齐铮,做人得讲良心”
面对她的控诉,齐铮淡淡道:“所以你好好的”
因此他在提醒他爹小心的同时,不忘给她请功,让她这坏脾气的人在暗流涌动的都城能多一份保障
事实上,若不是她救城有功,若不是她和宋商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若不是她确实从来没有掩藏过,一直内外一致,是个不讲理的小霸王,没有装模作样的成分
齐铮也不会像现在这般只是加以观察,谨慎对待
她这人,便是什么都不做,就那一张能惹出血雨腥风的脸,还有高深莫测的武功,便足以引起一切揣测,更别说她身后还有个身世越发成迷的牛铁兰
面对他的怀疑,宋锦唰一下站了起来,阴着脸走到他的面前,一气之下拿起他一边的毛笔掰断,再把所有的宣纸书册撕得乱七八糟,宛如天女散花一半撒在地上,再一脚踢翻那破桌子,气冲冲地就跳下马车
留下齐铮一动不动地坐在原本的位置上,静静地看着车内的飞纸残屑
外面李青山小心翼翼的声音传来:“王爷,没事吧?”
齐铮敛了敛眸:“无事,继续走”
……
车马继续前行
一前一后
宋锦跳下齐铮的车马后,也没有立刻回到宋家的马车上,只是双手抱着胸,低气压地走在路边,要说生气也算不上,但是郁闷总是少不了
她之前和齐铮‘同生共死’地山里探了一路,后面路上又是小半个月相处,她还以为两人也算得上是朋友了,不然她也不至于对齐铮这个王爷这么放肆,早就该怎么躲就躲得远远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