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子美的声音飘忽,像在说别人的故事。
“我妈很早就离婚了。开始那几年,我爸还给点抚养费,后来娶了新老婆,直接移民了。”
“小学时我妈生病丢了工作,我们穷得叮当响。”
“我长得一般,学习也差,不是聪明孩子,甚至不会说漂亮话……可她从来没有嫌弃过我。”
“我以为是因为,我是她女儿……谁知道根本不是。”
十岁那年的一场高烧,揭开了第一个谎言。
陈玉兰是护士,看到血型报告时就什么都明白了,但她选择沉默。
“她说,一个有钱人曾经住在隔壁病房,总是向她打探情况。”
“我妈猜,也许就是那个人换了孩子。”
“她去找过……偷偷看过那个女孩。”荣子美的声音突然哽咽,“林汀潮像个小公主,在花园里跳舞,那么美。我妈说,就让那孩子继续过好日子吧。”
陈玉兰完全不明白那个富家太太为什么要交换孩子,当她发现林家突然换了女主人时,更是困惑。
看着锦衣玉食的林汀潮在花园里玩耍,她甚至怀疑是不是医院搞错了。
但生活的重担压得她穿不过去,她已经丢了工作,日子过得十分艰苦……出于私心,不如将错就错。
她的女儿在林家过得很好,她就好好抚养这个被换来的孩子吧。
这一切,当时的荣子美并不知情。
“我第一次报警时什么都不知道。”荣子美抓了抓头发,“就是突然想到,这么长时间联系不上小燕,是不是应该报警?能不能找到,就无所谓了,反正我做了应该做的。”
荣子美的叙述开始混乱,东一句西一句的。
她说到在风水店打工时听到“换命”的说话,回家随口和母亲聊起,却见陈玉兰慌了神。
而她也炸出惊天的秘密。
“都是半年前的事了,我只是在吃饭,跟我妈开玩笑——小燕和那个富家千金长得像,是不是被她换了命?”
“她问我有没有和长沙湾警署的警察说过‘换命’。”
“我妈怕警方查到林汀潮头上,才告诉我真相。原来,我是抱错的孩子,她还和我说对不起。”
难怪当时病床上的陈玉兰死死拽着女儿衣角,含糊地呜咽。
她不希望荣子美将邝小燕的事闹大,怕最后连累亲生女儿。
荣子美又往回说,谈起成长经历。
陈玉兰作为单亲妈妈的艰辛,那些清贫却温暖的日常……
警方低头记录着这些零散的记忆。
也许当年冯凝云的选择并不是偶然,那个被舞蹈囚禁一生的女人,在产房里一眼就相中坚韧的陈玉兰。她编织了一个美梦,让女儿远离芭蕾,在医生父亲和坚强母亲的呵护下长大。可谁能想到,这个看似完美的安排,最后会变成这样。
警方打断荣子美的话:“你的目的是什么?”
荣子美第二次报警,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世。
这一次,她故意在报警时提到“换命”的说法,把年龄说大两岁,是为了撇清自己的关系。
她确实有自己的打算,但要说有什么周密的计划,倒也不是。
荣子美只是在想,如果警方先查到林家的不法行为,之后她就能以亲生女儿的身份继承家产。她甚至对外祖父留下的基金一无所知,只觉得,林维宗应该是一个有钱的父亲。
就算退一步,他们没有做任何不法勾当——
她也没有撒谎,邝小燕确实失踪了,只是和林家无关而已。
此时此刻,荣子美承认自己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我是他们家的女儿,这一点,如假包换。”荣子美局促道,“但其实我不懂的,豪门的钱要怎么继承?那些规矩,我不知道去哪里问,哪里查。”
“所以你报警就是为了钱?”徐家乐抬起头,“为了继承家产?”
她摇头:“我要给我妈治病。”
自从陈玉兰中风后,医药费就像个无底洞。
荣子美说,她只是想救自己的母亲而已。
虽然她们没有血缘关系,但二十五年的养育之恩不是假的。
荣子美坚持,陈玉兰就是她的母亲,她不可能不管自己的妈妈。
整个审讯过程中,荣子美都显得不安。
这位表姐的证词,就像拼图的最后一块碎片,将整个案件的真相完整呈现。
“我妈告诉我真相后,我才明白,为什么她们长得那么像。”
“原来林汀潮和邝小燕是亲表姐妹。”
可到底谁是谁?
邝小燕、林汀潮、荣子美,这三个人的身份已经完全纠缠在一起了。
最后,荣子美喃喃自语:“还真是换命啊,换的到底是谁的命?”
……
案件还在最后的收尾阶段,林汀潮提出一个特别的请求。
她想见邝小燕一面。
在地下室被囚禁的那段日子里,邝小燕总是缠着纱布来“探望”她。
后来林汀潮被转移囚禁地点后,为了避免节外生枝,林维宗和麦淑娴再没有让邝小燕来过。
林汀潮说,她想见见邝小燕。
有些话要当面问清楚。
莫振邦没有立即答应这个请求,只说需要走程序审批。
另一边,祝晴终于能准时下班回家。
一推开门,就看到放放小朋友搬着小板凳坐在门口,手里还拿着个彩色气球。
“欢迎晴仔回家!”
盛放是“放放监狱”的监狱长,在这里,关了许多坏大人。
可今天他宣布大赦天下。
全都放出来,放假咯!
放放小朋友将气球高高抛起,又手忙脚乱地接住,在客厅里跑来跑去
时不时地,他还要停下来,用期待的眼神看着祝晴,等着她一起玩耍。
这实在是一个黏人的小*舅舅。
祝晴从下班时开始陪着他,直到吃完晚饭,他的小嘴巴油汪汪,歪头继续缠人。
“……”祝晴婉拒,“我还要写结案报告。”
“我陪你啊!”放放拒绝婉拒。
放放小朋友眼巴巴的,祝晴最后还是心软,坐在客厅的茶几前,埋头写报告。
盛放有好多好多的话要多外甥女说。
“椰丝妈妈要给她换舞蹈教室哦。”
“金宝说要和我一起学网球,你可以报名了。”
“只能报网球课,别的不可以,已经三节啦!”
“对了晴仔——”
“放放。”祝晴突然放下笔,“你知道人有多少根头发吗?”
“我不知道啊。”
“不如你数一数吧。”
萍姨在一旁看得忍俊不禁。
只用短短两句话,就让少爷仔闭上小嘴巴?
此时从她的角度看去——
祝晴盘腿坐在软垫上写结案报告,放放站在她身边,认真地数着头发。
一根、两根、三根……
就像是动物园里,小猴子帮大猴子抓虱子。
萍姨看着这温馨的一幕,目光不自觉飘向墙上的日历。
晴晴之前说过,要请长假陪大小姐去做手术,原以为到那时,案子还没结束……谁知道时间卡得刚刚好,这样一来,她能安心离开香江一段时间了。
盛放:“一百九十三、一百九十四……”
“放放。”祝晴提醒道,“在心里数。”
“这样我会数睡着哦!”
祝晴脱口而出:“那最好。”
话音落下,舅甥俩同时愣住了。
放放歪头,眼睛里挂着清澈的问号。
祝晴轻咳,眼睛里挂着心虚的问号。
“那最好——”她赶紧补救。
盛放奶声道:“那最好不要吗?”
“嗯!”
“我就知道。”放放一脸自信,继续数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