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微侧过脸,细碎的短发被海风撩起,露出那张曾经惊艳众人的脸。
如今从脸颊到肩膀,蜿蜒着狰狞的、溃烂的疤痕。
顾旎曼赤着双脚,蜷缩在窗台。
苍白瘦弱的身影,一如影片《月蚀》里,宣传语中那个“纯洁如月光”的经典镜头。
这十年,是周永胜假死的十年。
也是顾旎曼活在他阴影里的十年。
……
即将放学,小小班的孩子们七嘴八舌。
就像是十三只小麻雀“叽叽喳喳”地闹个不停。
曾经在一所中学任教的搭班老师劝纪老师想开一点。
“知足吧,这儿幸好是幼稚园,吵是吵了一点,奶声奶气的小嗓音好歹是可爱的。”她说,“我以前带的中三班,那群学生们正在变声期,几个孩子一起开口,简直像进了养牛场。”
纪老师“噗”地笑出声来,转头听见小朋友们正兴致勃勃地交流着放学后的计划。
“我要去海滨公园。”
“妈咪带我去坐叮叮车哦——”
“我要去三姑妈家!”金宝说。
金宝小朋友骄傲地告诉同学们,不仅仅是他自己家,他还有一大家子暴发户亲戚。
三姑妈也是其中之一。
暴发户亲戚团?纪老师不由羡慕。
她要是也能成为暴发户就好了。
“因为爹地妈咪要出去约会。”金宝解释道,“所以我去三姑妈家,和妹妹一起玩。”
他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我爹地还准备了鲜花哦!”
小朋友们聊到了新鲜话题,讨论变得更加热烈。
“今天是情人节吗?”椰丝宝宝眨了眨眼睛。
“可能是吧!”金宝一本正经地回答,“爹地对妈咪说,和她在一起,每天都是情人节。”
几个老师不约而同地放轻了动作,嘴角含着笑。
“我妈咪还穿了最漂亮的裙子。”
“他们要一起去看音乐剧哦。”
盛放小朋友安静地坐在角落,小手捧着点心,小口吃着。
他竖着耳朵听得入神,这些关于约会的讨论,完全是他不了解的话题。
“我爹地妈咪也约会了。”
“我姐姐和姐夫上周还一起去看电影呢!”
纪老师躲在绘本架后,捂着嘴偷笑。
这些人小鬼大的孩子们,搬出家里的八卦,像开茶话会一样相互分享。
盛放终于开口:“看电影也是约会吗?”
“当然是约会喽。”
“放放,电视剧里都有演的!”
盛放小朋友的小眉头拧得紧紧的。
和萍姨一样,他从来没兴趣看谈情说爱拍拍拖的电视剧。
“有人约我外甥女看电影。”放放的语气里透着几分担忧。
“唰、唰、唰……”
全班小朋友们的小脑袋都转向他,圆溜溜的眼睛里写满了好奇。
有人约他们会飞的外甥女看电影——
这可大事不好啦!!!
第80章 “肯定是破案了。”
维斯顿幼稚园小小班炸开了锅,有人约会飞的Madam看电影!
纪老师在绘本架后密切留意着,注意到盛放小朋友手中的点心还没吃完。她以为他会愁得吃不下,没想到小不点一边眉心紧锁,一边小嘴巴不停地嚼嚼嚼。
“这个人要干什么!”
“他是要请外甥女约会呀!”
“这可怎么办?”
一帮人出谋划策。
十三个小朋友,就是讨论到明天早上都讨论不出所以然,但一个个的,像是出席重大会议一般正襟危坐,你一言我一语,思索着对策。
纪老师和搭班老师都没有打断他们,默默地听着,扶住彼此憋笑憋到乱颤的肩膀。
小朋友就是这样,明明这件事和他们无关,却还是捶胸顿足、唉声叹气,表情不知道多夸张,像是天都要塌下来。
搭班老师小声道:“祝小姐什么时候变成全班孩子的外甥女了?”
纪老师:“她本人肯定不知道。”
祝晴成了全班小朋友们的外甥女,同时也是大家的集体偶像。
大家的眉头都拧得紧紧的,热烈讨论着。
“怎么会这样呢!”
“真是的!”
“我们都不同意——”
慢慢地,盛放小朋友也明白了,他们可帮不上任何忙。
少爷仔看的谈情说爱电视剧太少,知识储备不够丰富,完全不懂应该怎么处理这件事。此时他已经吃完小点心,板着小脸,双手环抱在胸前,嘴角还沾着一些饼干碎。
短短的手指头,在手臂上轻轻地敲,放放仔细地考虑着对策。
小椰丝探头:“放放,谁约外甥女看电影?”
盛放小朋友咬着小米牙:“程医生!”
“那又是谁?”
“哦!”金宝举起小肉手,“我知道程医生是谁!”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阿卷也加入到话题中。
他是一个不合群的小孩,这时却坐在了小朋友们之间,时不时往左,又时不时往右,随着话题的讨论变得如火如荼,他的神色也更加投入。
看着眼前的场景,纪老师的眼底不禁浮现欣慰的笑意。
阿卷的父母一直很担心,怕孩子在幼稚园交不到朋友。其实这些三四岁的孩子天真懵懂,倒不至于排挤谁。只是交朋友这种事,老师只能引导,没法强求。
好在此刻,阿卷正悄悄挪到小伙伴们身边,推了推圆圆的小眼镜,听得入了神。
听说约外甥女看电影的是程医生,小朋友们都是眨巴着眼睛,摇摇头。
“不认识。”
但金宝要说关键词——机车,所有人立马恍然大悟。
“哇!”
“他有机车的!”
“让外甥女跟他去看电影吧!”
盛放小朋友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们。
教室里的幼儿茶话会上,小奶音一阵一阵的。
所有人都沉浸在这个有趣的新话题中,无法自拔。
“我也想兜风——”
“我同意啦,是电单车医生!”
“放放,我们也一起去好吗?”
盛放宝宝抿着小嘴巴,一脸无语,深深地看他们一眼。
放放默默地转过身去。
今天他拒绝搭理这些没有原则、没有立场的幼稚园小孩。
……
坪洲的白房子,孤零零地伫立在这座小岛。
他们缓步走进屋内,脚步声不自觉地放轻。种种线索在脑海中交织,令人脊背发凉。直到窗台边的女人转过头来,那一刻,所有诡异感烟消云散,只剩下化不开的哀伤。
曾咏珊走向顾旎曼。
海风撩动她凌乱的短发,那张布满伤痕的脸在明朗的阳光下一览无余。警方终于明白,为什么当年影评人盛赞她是为镜头而生的演员,即便容貌有毁,她的轮廓依然如画。
顾旎曼只坐在那里,纤细柔弱的身影,就已经像是完美的电影构图。
屋子里静得能听见呼吸声。
顾旎曼扬起脸,凝视着站在自己眼前的曾咏珊。但当其他警员靠近时,她的手指轻轻揪紧衣角,眉心微蹙。十年时光,她被困在周永胜身边,不与人接触,近乎与世隔绝。
对于陌生人的靠近,她本能地抗拒。
莫振邦朝着曾咏珊使了个眼色,其他警员们则默契地退到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