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祝晴刚到警署,就收到死者韦华昇前妻的最新资料。
她与黎叔立即驱车前往社会福利署,见到了负责黄秋莲个案的社工卢姑娘。
“两位警官。”卢姑娘找出档案,“黄秋莲现在在社区中心做清洁工,我可以带你们过去。”
五分钟后,卢姑娘坐上警车,指引着方向。
车子缓缓驶至社区中心的外围停下。
“她就是黄秋莲,穿灰色工作服的那位。”卢姑娘指着远处一道正在清扫落叶的身影。
“社会福利署的帮扶原则是,既要给他们提供改过自新的机会,帮助他们重新在社会上立足,又要确保社区安全。”
“像黄秋莲这样的情况确实困难,四十一岁,有案底。”
“我们联系过很多岗位,去年刚出狱时,她在茶x餐厅洗碗,后来不知道谁把她坐过牢的事传了出去。”
卢姑娘继续解释道:“直到今年七月,我们才帮她在这间社区中心找到工作。薪水比较低,但包吃包住。每个月我们都会来跟进,负责人说她做得不错。”
透过车窗,他们望着黄秋莲的方向。
这时,一只皮球滚到她脚边。
追球少年眼神清澈,兴冲冲跑去,却突然被护工拦住。
黄秋莲立刻退后几步,局促地移开目光,头垂得更低了。
“这是社区和乐童发展中心合办的活动,来的都是特殊孩子。”
祝晴这才注意到细节,少年约莫十五六岁,眼神中带着异常的纯粹与专注。
“黄秋莲很自觉,不会主动靠近他们。”
“当然,社区和发展中心也不会让她接触学员,毕竟她的虐童案底太敏感。如果一早就定下这个活动,恐怕社区中心都不会同意让她留下。”
那个追球的少年,正被护工牵着往回走。
他时不时地回头张望,脸上写满了单纯的困惑。
车厢里沉默了片刻。
“她表现良好才减刑出来的。”卢姑娘说,欲言又止,“但这类案例我们见多了……很多人适应不了,没多久又……”
她忍不住问道:“黄秋莲是犯事了吗?”
卢姑娘有几分惋惜,也见怪不怪。
黎叔翻看社会福利署的档案:“她在这里表现怎么样?”
“很守规矩。”她问,“需要我叫她过来吗?”
祝晴和黎叔交换了一个眼神。
按照莫sir的指示,他们绝对先不惊动目标。
“暂时不用。”祝晴说,“能提供她近三个月的排班表吗?”
远处,黄秋莲低着头扫地,对停在角落的警车毫无察觉。
警方望着这道孤独的身影,不自觉联想到虐童案卷里婴儿身上的伤痕,许久都没有再出声。
……
祝晴回到警署时已经是下午。
她坐在工位前,重新翻动着案卷。
当年那起虐童案,剪报泛黄,字里行间透出的愤怒与震惊却依然清晰。
三十一岁的中学教师黄秋莲,任教六年。没人能想到,她会亲手将自己一岁的儿子推下楼梯。
案件从立案到宣判快得惊人,舆论几乎是一边倒的谴责。
剪报角落里,一位家长在接受采访时表达强烈的气愤——
这样的老师,我们怎么敢把孩子交给她?
旁边则配着校方措辞严厉的声明。
祝晴的指尖停在中间一个段落。
孩子父亲韦华昇也曾被警方重点调查,最终排除嫌疑。
耳边,同事们的讨论声断断续续传来。
“韦华昇的弟弟在案发时下午还真去打牌了,雀友可以作证,call机台也有记录。不过这个不在场证明……三点半开始打牌,死者的死亡时间却是下午三点。”
“话又说回来,昨晚他倒是开心得很。认尸的时候装得这么悲痛,出了警署转头就去钵兰街,喝到天亮才回家。”
“能不开心吗?他哥一死,遗产全是他的了。”
祝晴的手指停在案卷其中一页,眉头微皱。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曾咏珊和小孙快步走进来。
小孙手里还举着一份文件。
“死者生前立过遗嘱。”
所有人抬头望去。
“所有财产……”曾咏珊顿了顿,“都留给他儿子。”
“儿子?”
“他儿子不是死了吗?”
……
盛佩蓉今天没有坐轮椅。
一周两次的复健治疗,她从未缺席。此时出了疗养院的门,见时间尚早,便直接来到九龙塘的维斯顿幼稚园。
盛佩蓉下了车,望着幼稚园大门的方向。
走得很慢,步伐却是稳的。
“小弟就在那里上学吗?”
“少爷仔要是知道你来接他,一定特别开心。”
萍姨的手虚虚护在盛佩蓉的身体两侧,像是随时准备接住她。
不得不承认,盛佩蓉的恢复速度惊人。萍姨既希望她重回盛氏做孩子们最有力的靠山,又希望她多养些时日。
幼稚园门口挤满了接孩子的家长。
远远地,盛佩蓉看见小弟。
盛放小小一只,背着大大的书包,站在队伍中间东张西望。
而后,他的目光惊喜地定住。
“大姐!!!”
整个幼稚园门口的人都转过头。
盛放的小奶音稚嫩而嘹亮,小短腿飞快地倒腾着,冲进人群。
萍姨倒吸一口气。
他大姐才刚能走路,哪经得起孩子这样的横冲直撞?
“少爷仔!不行!”
萍姨一声惊呼,几乎破音。
然而她话音未落,放放小朋友已经刹住脚步,稳稳停下。
他没有扑上来,仰起乖巧小脸:“大姐,这是你第一次来接我。”
还没等盛佩蓉回答,盛放小朋友已经转过身。
他对着每一位路过的小朋友和家长们大声吆喝,甚至不忘招呼停靠在街边的校车司机。
“她是我大姐。”
“你们要来看看我大姐吗?”
盛放宝宝热情地欠身:“欢迎光——临!”
第91章 “阿头,我们去哪里加班?”
接受治疗到现在,盛佩蓉能明显地感觉到,她的腿一天比一天能使得上力气。
此时,她已经站在幼稚园门口等了一会,双腿还能轻轻松松地站住,头却再也抬不起来了。
她压低声音,几乎是用气音和小弟打商量:“我们先回家好吗?”
“为什么?”放放仰起小脸,满眼的天真无邪。
盛佩蓉:……
这个小孩,他还好意思问为什么。
也不知道怎么的,那些小朋友们格外捧他的场,一个个都凑过来排起长队,都要看盛放的大姐。
校车门大敞着,不管校车司机说什么,小小班的孩子们都不上车。校门口的家长们等着,催了半天,他们也不愿意走。小朋友总是这样,最喜欢凑热闹,甚至其他班级的生面孔们也靠过来,眼看着要在后面排队,盛佩蓉目瞪口呆,摆了摆手。
“没什么好看的。”她说,“孩子们都回家吧。”
小小班的孩子们却像是一颗颗小钉子,钉在盛佩蓉面前。
他们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大姐”,眸光亮晶晶,气氛格外热烈。
盛佩蓉年轻时照顾过自己的女儿,但当时可可连话都不会说,“咿咿呀呀”的,可爱极了。而现在,幼稚园小小班里的,全都是和她小弟差不多岁数的孩子,小嘴不停,话特别密,盛佩蓉的耳畔“嗡嗡”作响,像是被塞了十几个立体环绕音响。
有几个孩子前天刚去放放家里玩过,认得盛佩蓉,便当起了耐心的解说员。
“这个就是盛放的大姐,我可以作证,那天我都见到了!”
“她也住在放放家里,和外甥女一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