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仔,我刚才说的话你听见了吗?”
“你说什么?”
“我想去真正的动物园,喂小猴子!”
留在办公室的翁兆麟又好气又好笑——
那我算什么?假猴子吗?
……
车门一开,盛放小朋友爬进后座,刚坐稳,就看见同事们一个接一个钻了进来。
他这才反应过来,自从搬到加多利山后,晴仔回程路上总会顺路捎上几个同事。
前两天他们没搭车,是因为各自还有走访任务,可今晚不同,所有人都只有一个目的地——
回家。
“从现在开始,谁都不许提案子。”豪仔半躺在座椅上,“我现在一闭眼,满脑子都是涉案人员的名字,感觉他们全挤在我耳边吵。尤其是韦旭昇的戏份最多,张口闭口就是‘钱钱钱’……”
“韦华昇他——”有人下意识接话。
“打住!”大家异口同声。
紧绷的神经在笑闹间渐渐松弛。一路人,同事们说说笑笑,盛放小朋友听得津津有味,连车载广播都没机会开,这群人叽叽喳喳的动静,可比任何电台节目都热闹。
“不过话说回来。”徐家乐嘀咕道,“要是一个人十来年都怀疑自己被鬼跟着,没疯都算奇迹了。死者居然还能把公司经营得风生水起,研发的玩具还那么童趣……”
“又来了是吧!”
“缓缓吧,莫sir都说了,明天再继续查……”
车子在红灯前停下。
后座忽然传来窸窣动静,盛放小朋友扒着座椅探出身子。
“大脑马杀鸡来咯!”
他的两只小肉手精准按住祝晴的太阳穴,有模有样地揉捏起来。
放放不懂什么穴位,手指却灵活地变换角度,像个专业的小按摩师。祝晴早已习惯这种待遇,微微偏头调整姿势,那双小手便追过来继续服务。
豪仔端坐起来:“给我也捏捏!”
车厢里安静了一瞬。
盛放小朋友收回手,乖巧地搭在膝盖上,乌溜溜的眼睛盯着豪仔:“你有洗头吗?”
“祝晴!”豪仔抓狂地挠了挠自己的头发:“管管你舅舅,这小孩欺负人啊!”
车厢内爆发出一阵大笑。
祝晴唇角上扬,方向盘一转驶入旺角。
警署大楼从窗外掠过时,她忽然开口:“虐童案是旺角警署经手的,或许可以找他们——”
“晴仔!”盛放板着小脸打断,“刚才还让你换脑子呢!”
“换过了。”祝晴面不改色道,“现在装的是新思路。”
只有外甥女能用一句话哄住小舅宝。
后视镜里,盛放小朋友骄傲地扬起小下巴。
晴仔的新脑子,可是他亲手换上的!
……
第二天是盛放小朋友期待已久的周末休假日。
从前每到周末,他都要兴冲冲地跟着晴仔去查案,如今大姐回家了,他有了更多的选择权。
他要和他大姐去逛百货大楼!
昨晚听见盛佩蓉和祝晴提起这事时,放放的耳朵就竖得老高。
其实不管她需要什么,一通电话就能让人送上门任她挑选,但所有人都明白,盛佩蓉确实该出去走走了。并不仅仅是手术后,实际上这十余年光景,她都几乎足不出户。对盛佩蓉而言,近年来印象最深的一次外出,还是去接小弟放学。
天刚蒙蒙亮,盛放小朋友就趴在大姐床头。
“起床喽。”他的小手拢成喇叭,声音奶呼呼的,但清晨的碎碎念也够磨人,“不要赖床,出发啦!”
整栋房子静悄悄的,连萍姨都还没起身准备早餐。
盛放却已经急不可耐,恨不得一溜烟就冲出去。
盛佩蓉睡眼惺忪道:“商场开门了吗?”
“商场十点开门。”她摸到床头柜的闹钟,“盛放,现在才六点!”
“你要准备一下啊——”
“我走红毯吗?准备四个小时?!”
放放索性手脚并用爬上来,好奇地问:“大姐,红毯是什么?”
盛放是人形小闹钟,今天的“叫醒服务”,光用来折磨他大姐一个人。
盛佩蓉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睡意渐渐消散。
姐弟俩早早起来,在空荡荡的客厅里面面相觑。
明明距离商场开门还有四个小时,他们到底在等什么?
“我让晴仔起来陪我们一起玩!”
盛佩蓉一把抓住小弟的胳膊:“让可可再睡一会。”
她望向窗外。
庭院里的花草都还没醒呢……原来养小孩是这么不容易的事。
“大姐!”盛放突然惊呼,“你的力气变大了!”
盛佩蓉愣住了,低头看着自己抓住小弟的左手。
出院时医生的报告明明显示她左手肌力不足,可此刻紧扣着小弟胳膊的力道却如此清晰。
“好棒!”放放拍拍小手,“等一下请我吃一盒雪糕庆祝!”
盛佩蓉失笑:“冬天还吃雪糕,冻到你的牙齿打颤。”
姐弟俩在客厅里傻等着。
盛佩蓉得出一个重要结论,以后要去哪儿,绝对不能提前告诉小弟,出门之前三分钟通知他就够了。
这个发现很快在早餐桌上被分享。
“我早就研究出来了。”祝晴嘴角上扬,“提前一分钟就行。”
“你们在聊什么?”放放的圆圆脸凑近,“跟我也说说!”
早饭后,祝晴出门接上黎叔直奔旺角警署。
黎叔当了半辈子警察,各个分区都有熟人。两人几乎没等,就被一位姓温的督察迎进了办公室。
温督察和黎叔寒暄着当年的往事,直到警员送来虐童案资料。
“这案子我也印象深刻。那时舆论闹得凶,上头压得紧,我们查得就差把唐楼拆了。”
温督察的手点着一张唐楼结构图。
“旧楼的结构乱七八糟,我们翻查得彻底,直接就把前后门堵了,天台水箱放空,后巷的垃圾箱也翻了个底朝天,没有藏过人的痕迹。”
黎叔问:“住户呢?”
“挨家挨户都查过,连楼梯间堆的破家具、衣柜夹层都没放过。”
“有没有人趁乱离开?比如送孩子去医院的时候。”
温督察仔细回忆,摇了摇头。
“第一批警员到场时,老住户们还守着楼里楼外。有人离开绝对会被发现。”
祝晴插话:“会不会就是住户作案?犯案后翻窗回自己家?”
“每一个窗户我们都核查过。旧唐楼的铁窗框生锈,但凡有人爬过,肯定留痕。”
“至于从大门溜走,更不可能。当时邻居能第一时间听见孩子哭,就是因为他们家门大敞着,唐楼夏天像蒸笼,很多户人家都开着窗通风。”
“在那样的情况下逃走?不可能。除非这个人有缩骨功。”
话音落下,他又继续道:“至于黄秋莲,她的状态很差,翻来覆去就只强调不是她。到后来,干脆沉默了,瑟缩在审讯椅上,一句话都不说。”
黎叔眼神一动。
这点和黄秋莲的供述对上了。她曾表示,自己一度恍惚到怀疑是否真的失控伤了孩子。直到风波平息,她才愈发确定自己绝不会这么做。
“案子就是这样了。”温督察合上资料,“老黎,多久没尝旺角警署x餐厅的手艺了?”
他朝门外抬抬下巴:“去试试?”
……
警方依照现有的证据,继续深入调查。
一个可能的线索浮现在警员面前,会不会是当年那位病重患儿的家属怀恨在心?
档案记录显示,那已经是二十六年前的事了,当年韦华昇还是个年轻的志愿者,每周都雷打不动地去医院探望病童。唯独那次,他因为睡过头而偷懒没去,偏偏孩子没能撑过那一天……
在前往调查的路上,徐家乐感慨道:“如果真是患儿家属的报复,这岂不是应了那句‘升米恩,斗米仇’的老话?不管怎么说,我希望韦华昇的死与这件往事无关。”
经过详细调查,警方了解到那家人后来生了个女儿,并已举家移民离开了这个伤心地。
这条线索就此中断。
紧接着,警方前往拜访那位车祸致残的学生项斌斌。
当年出事时他才十五岁,如今已经是二十岁的青年。据了解,韦华昇的资助从未间断,只是从公开转为私下,几次大手术的费用都由秘书直接对接。
虽然被困在轮椅上,但项斌斌思维清晰,谈吐得体。
当被问及当年车祸是否有可疑之处时,他轻轻摇了摇头。
“灾难往往来得猝不及防。”回忆往事时,项斌斌平静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