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Ben每天都说找不到人陪他吃饭,等他知道——”
祝晴下车向莫振邦汇报案情,隐约听见程星朗低声回了句什么。
他漫不经心的笑意回荡在夜色间,惹得众人一阵哄笑。
……
问询室里,程星朗是主动来的。
他坐在椅子上,姿态放松却不失分寸。
程星朗神色沉静。
所有情绪都被他转化为更准确的行动力。程家案件的再现,从某种角度来说是件好事,这是一个转机,意味着未解的谜团有了重新梳理的机会,蒙冤的真相将水落石出。
莫振邦翻开前后十八年的案卷,摆在问询室的桌上。
“十八年前和十八年后,几乎相同的现场布置。小熊玩偶被带走,床铺整洁,孩子的衣柜里也少了几件衣服……”
“同样是孩子,当年凶手只伤害你,却放过了你弟弟。”
“嘉诺安疗养院监控里是你,目击者证实你与死者见过面,软心巧克力也是你的童年回忆吧?”
“至于凶手的左利手特征……作为法医,你持解剖刀时左右手都能熟练操作。”
程星朗的目光落在案卷照片上,眸光顿住。
当年案件里这些被封存的资料,即便作为当事人,他也无法接触。
碎片记忆在脑海中闪回,他眉心微蹙,那些被时间冲淡的细节,始终模糊不清。
“程医生?”
“没事。”程星朗收回思绪,将另一叠资料推向桌中央。
“这是涉事药厂的注册信息,停业时间恰好与我父母遇害的时间吻合。”
过去一个月里,程星朗的调查比警方更为深入。
药厂流水单、父母文献手稿的影印本、甚至明德精神康复中心当年的排班表……所有证据都分门别类,如同他办公室里的剪报般详尽整齐。
“我父母的研究,触及一些人的利益。”
“杀害我父母的,和带走弟弟的,也许不是同一个人。”
莫振邦翻阅他收集的资料,眉心微蹙。
“案发时你在哪里?”黎叔突然问。
“九龙塘的废弃药厂仓库。”程星朗说,“监控还能调取,但如果现在公开调查,背后的人会立刻销毁证据。”
警方公开调查,监控曝光,程星朗的清白会换来药厂的警觉。
只有秘密调查,他暂时背上罪名,才能让真凶放松警惕。
“但如果你就是凶*手呢?”黎叔眯起眼睛调侃,“因为他们夫妇和你父母的命案有关,所以报复。”
“那你们不是已经抓到我了?”程星朗轻笑。
他将最后一份文件,推向桌子中央。
那是赖丹荷生前的工作记录,角落里有个模糊的签名。
“剩下的,就交给你们了。”
……
第二天清晨,阳光洒进卧室。
盛放小朋友昨晚没有见到晴仔,便一早就趴在她的床头,小手轻轻拍着她的脸颊。
“起床吃早饭,萍姨做了你最爱吃的鸡汤云吞面!”
“来吧来吧,要迟到啦……”
他就像是一只奶声奶气的小闹钟,质量太好,就算捂住都不会停止叫唤。
小脸蛋还贴着她脸颊,软乎乎的。
祝晴捂住自己的脸,迷糊道:“让我再睡五分钟。”
“晴仔晴仔——”盛放撑在她的枕头边,扒开她的手,“你今天看起来不一样!变年轻啦!”
比起前天辗转反侧的模样,此刻的祝晴连呼吸都透着轻松。
盛放虽然不懂案情的复杂程度,但聪明宝宝比谁都了解外甥女。
外甥女开心,放放的心情也晴朗。
“我也变年轻咯。”放放骄傲道。
祝晴眯着眼捏他肉嘟嘟的脸蛋:“你还要怎么年轻?”
盛放竖起一根手指:“变成一岁。”
“一岁宝宝还不会说话。”祝晴最能搞定他,“安静,不要打扰我睡觉。”
“但是会哭,更吵哦!”盛放立刻扯着嗓子学小婴儿哭,还故意在她耳边放大音量,“哇哇哇——”
祝晴用被子捂住自己的脑袋:“以后睡觉,我要锁门了。”
但如果盛放小朋友夜里做噩梦怎么办?
在这么睡意朦胧的时刻,祝晴意识到自己居然考虑着这个无关痛痒的问题,气得掀开被子。
“还让不让人睡啦!”
大清早的,舅甥俩就这么热闹。
萍姨过来听他们在聊什么,被逗得直笑。
“夸年轻人年轻了好几岁,可没什么值得开心的。”萍姨说,“少爷仔哄人的功夫还不到家。”
盛放宝宝眨巴着求知的大眼睛:“那要怎么夸?”
萍姨:“你夸我年轻了好几岁,我就开心了。”
“萍姨就像十八岁!”盛放说。
“这么夸张也不行。”盛佩蓉披上外套上楼,“没人相信。”
“哇,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你们这些大人真是难伺候。”
大清早的,家里就已经欢声笑语不断。
盛佩蓉问道:“昨天忙到那么晚?”
“程星朗回来了。”
萍姨和盛佩蓉立即装作若无其事。
两个人表面上波澜不惊,实则昨晚刚按捺下去的八卦之魂又蠢蠢欲动。
“程医生回来了?”萍姨故意问得轻描淡写。
祝晴彻底被吵醒,盘腿坐在床上:“在警局关着呢。”
萍姨和盛佩蓉:……
盛放的小嘴巴也张得圆圆的。
被关起来啦……晴仔这语气,就像程医生去游乐场玩一样轻快!
……
幼稚园门口,小朋友们干脆地迈开小短腿,进入校门。
每个班级的老师都很有办法,经过短短两天的适应期,孩子们不再抱着爸爸妈妈的大腿哭闹个不停,个个都步履轻快,迫不及待地进教室玩耍。
祝晴揉了揉盛放的小脑袋:“放学不许来接我下班。”
“我才不去接你呢。”盛放往幼稚园走,突然回头大声喊道,“我去接阿John!”
话音落下,他的小短腿迈得飞快,直接跑进教室。
小朋友没有手提电话,也没有BB机,就算祝晴要找他算账都很难。
她突然想起前天和校车司机师傅的约定,说好回家就揍这个小孩,结果居然给忘记了。
又被盛放小朋友躲过一劫,也难怪他这些日子以来越来越无法无天。
祝晴重新上车,前往嘉诺安疗养院之前,郑重其事地在笔记本上记下几个大字。
回家记得揍小孩!
警方申请的加急调令已经批下来,祝晴和曾咏珊在嘉诺安疗养院门口集合,拿着调令要求和冯凝云见面。
一路上,曾咏珊还在感慨:“没想到案子都结了,还能再见到荣子美。”
护士将冯凝云带到会客室,荣子美始终陪伴在她身旁。
案件尘埃落定后,荣子美继承她外公留下的巨额遗产,但依旧朴素,还是熟悉的格子衬衫和黑框眼镜。
见到警方,她有些意外,但还是详细说明了近况。
“我们是一个月前转到这里的。”荣子美说,“适应得不错,你看我妈妈的气色多好。”
她的亲生母亲冯凝云因精神问题需要专业疗养。而养母陈玉兰虽然中风严重,但经过精心护理已经好转许多。
“邝小燕在等待宣判,至于真正的林汀潮……”荣子美的嘴角扬起笑意,“她现在和沈竞扬在画廊工作,偶尔会来看望妈妈。”
荣子美提及,当年冯凝云悄悄调换两个女婴,陈玉兰事后才知情。这个伟大的母亲,既没有认回自己的亲生女儿,也没有亏待养女。
直到最近,荣子美将林汀潮带到疗养院,见到亲生女儿的陈玉兰潸然泪下。
那场延续多年的悲剧,到了现在终于有了好的结局。罪犯被绳之以法,无辜的受害者开始新的生活,几乎破碎的家庭重归完整,找回温暖……荣子美诚恳地表示,一切都要感谢警方,让一切有了重来的机会。
听到这番话,冯凝云转过脸。
她的眼神仍旧像之前那样,宛如蒙着一层雾气。
“我想给妈妈换个环境。”荣子美继续解释道,“在那里住了二十多年都没有医好她,还不如转院。”
一个月前程星朗潜入疗养院时,只向冯凝云展示了十八年前凶手的照片。后来,他再根据当年细碎的蛛丝马迹,从而查到赖丹荷的行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