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杨教授还是赖丹荷,都与当年的明德精神疗养中心有联系。”黎叔的目光定格在白板上,“现在发生的,很可能是一系列的灭口行动。”
“杨正修当年也许被迫配合做了什么,以此换取家人安全。如今提交假报告……”祝晴说,“难道杨教授是担心程星朗追查下去会出事,才提交虚假报告,不让他再深入调查,试图平息事态?躲在暗处的人并不清楚杨教授前往警署的真实目的,才选择灭口。”
毕竟,如果杨教授完全按照指示行事,理应不会遭到灭口。尤其是在他刚离开警署时就下手,这反而会引起警方对报告的怀疑。
正是因为他遭遇不测,才促使警方对当年的心理报告展开深入调查。
“对方根本不知道杨教授为什么突然造访警署,也不清楚他提交了什么材料。”黎叔点头,“也许是出于恐惧,才决定让他永远闭嘴。”
“又或者,”他顿了顿,“是幕后黑手威胁不成的行动?”
莫振邦目光一沉,总结道:“杨正修必定掌握关键内情。十八年前他就牵涉其中,如今很可能再次受到威胁,被迫阻挠调查。凶手无法确定他是否会继续配合,索性一了百了。”
“继续彻查杨教授近期所有联系人。”莫振邦看了眼汇款记录,“特别是与明德有关联的人员。同时马上加派人手驻守医院,杨正修现在是我们破案的关键证人,必须确保他的安全。”
“这条重要线索,绝不能被切断。”
……
寒冬过去,夜色来得晚了一些。
昏黄的落日余晖之下,盛放小朋友重新开始学习踩单车。
之前外甥女是他的单车教练,盛放连摔三次,没有找到任何骑单车的乐趣。
可今天不一样。
盛放坐在小小的单车上,两只脚丫点着地,勉强努力保持平衡。
程星朗的身形要比年叔灵活得多,能轻松俯身,稳稳扶着后座,手掌始终护着摇摇晃晃的车架。
练习从滑行开始,盛放的小短腿在地面上蹬了几下,慢慢找到平衡。
终于,他鼓足勇气把小脚丫放上踏板。
“我放手了?”程星朗问。
盛家小少爷信誓旦旦:“放吧!”
程星朗刚松开手,小单车立刻歪歪扭扭。
盛放的小手握紧车把,在摇晃中,脚丫子仿佛失忆,彻底忘记蹬脚的踏板在哪里,只一个劲拨弄着车铃铛。
“救命——要倒啦!”
程星朗笑着扶稳后座,陪他一遍遍练习。
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长,一大一小,外加一辆小单车,在余晖里重复着同样的动作。
“小鬼,摔倒了不要哭鼻子。”
“当然不会啦!”
由始至终,程星朗从没有悄悄放手。
他直接松开手:“你可以的。”
单车歪斜着向前滑行,盛放终于完整地蹬了两圈踏板。
车子很小,即便失去平衡,他的小短腿也不会悬空,可以直接够地撑住。
圆滚滚的小身影艰难前行,偶尔,盛放会回头咧嘴一笑。
而这往往也伴随着一声惊呼,但他还没倒地,就会被程医生扶住。扶稳之后,继续往前,一刻不停。
程星朗渐渐放慢脚步,任由盛放自己摸索。
这场景好熟悉,让他想起小时候和弟弟一起骑车的样子。当年的新闻报道总说弟弟性格孤僻,但他知道,弟弟只是安静。
人真的会被经历改变吗?
程星朗不相信他会是凶手。
“我会啦!”盛放突然欢呼,“我真的会啦!”
下一秒单车猛地倾斜。
祝晴是特意来找程星朗的,看见放放即将倒地,下意识冲过来要接。
可程星朗却已经先一步扶稳车尾。
他们同时转头,冲她扬起得意的笑。
“怎么样?”放放奶声奶气道,“我刚才骑了一圈哦!”
程星朗学他显摆的语气:“怎么样?我教的。”
祝晴唇角上扬,伸手勾了勾盛放的小鼻子。
“看来离放放骑单车载我兜风的日子不远啦。”
……
如果连杨教授都在暗中阻拦案子的侦破进度,那么程星朗现在的处境一定凶险万分。
祝晴匆匆下楼找他,正是为了说这件事。
她一边走,一边给萍姨打电话,嘱咐她来接盛放回家。
半小时候,年叔将车停在警署门口。
盛佩蓉和萍姨一同下车。
这个小不点的面子最大,需要出动这么多人来接他。
盛放的小圆脸变成小懵脸。
他们明明玩得好好的,才刚学会骑车呢!
放放小手扒着车门不愿意上车:“我还没和程医生骑完车!”
盛佩蓉立即朝着远处张望:“哪位是程医生?”
她踮起脚尖,伸长脖子,目光在人群中穿梭,只看见警员们忙碌的身影。
“盛放,该回家了。”祝晴语气坚决。
下一秒,这对不肯挪步的姐弟被一起塞进了车里。
送走盛放后,祝晴快步返回楼上。
“果然有问题,杨教授病房外出现可疑人员。”徐家乐说道,“值班护士说,有个男人翻看护士站的值班表,但是她不清楚情况,当下把人赶走了。”
警方的行动异常迅速。
安全屋的指令很快下达,当程星朗被转移到安全屋时,才得知杨教授遭遇不测的消息。
对方在暗处,他们却在明处。
午后还见过面的杨教授,此刻却躺在抢救室里,警方不允许这样的“意外”再次发生。
程星朗在安全屋里转了一圈。
这个狭小的空间被警方布置得滴水不漏,监控摄像头闪烁着红色的光点。
“真成了保护动物。”
监控室里,祝晴和徐家乐紧盯着屏幕。
今晚由他们值守,明早才有同事来换班。
“还能开玩笑?”徐家乐调侃道。
“总不能哭吧。”镜头里,程星朗凑近,“你们要看着我睡觉?”
他那张轮廓分明的脸填满屏幕,连睫毛的弧度都清晰可见。
祝晴往后靠了一下:“晒黑了。”
程星朗笑了笑,转头调转镜头角度。
监视器里只剩下他的侧脸,在昏黄的台灯下,他随手拿起一支笔在纸上写着什么。
“小时候,杨教授经常来我家。”程星朗突然开口,“和案子相关的人,赖丹荷、杨教授……下一个,该轮到我了?”
他停下笔,抬头望向监控镜头。
“不会的。”祝晴说。
徐家乐啃着鸭腿饭附和:“就是,当我们CID是摆设?”
“我知道,不会有事。”程星朗唇角带着笑,“我还有很多事没做,还有话,要对一个人说。”
祝晴的目光久久停留在监控屏幕上。
徐家乐啃得很香:“鸭腿吃吗?”
……
祝晴和徐家乐守了一整夜,三个人隔着监控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倒是给枯燥的值班添了几分新鲜感。
天刚蒙蒙亮时,换班的同事就来了。
祝晴就近回到油麻地公寓补觉,这是盛佩蓉让萍姨给她留下的临时休息室,没想到真派上用场。
按理说祝晴能睡到下午,可没到中午,她就出现在办公室。
莫sir已经向上级申请了增援。
随着调查深入,药厂这条线牵扯的人越来越多,现有的人手根本不够用。
下午的案情分析会上,黎叔拿着一沓资料走进来。
“这是星朗从明德退休护士那里拿到的工作记录。老人家留着这些纯粹是职业习惯,干了一辈子护理,舍不得扔。”黎叔将文件摊在桌上,“重点赖丹荷的记录,右下角有个模糊的签名。”
“笔迹太淡了,看不清全名,只能*勉强认出姓‘宋’。”
莫振邦接过文件:“分两组查,一组去九龙塘废弃药品仓库,另一组重点排查当年药厂成员。以那时药厂的经营状况,突然发家的肯定有问题。”
打印机吐着纸张,一张张纸还带着余温,名单上就已经被画上红圈标注。
“那个小女孩已经失踪超过四十八小时了。”祝晴说道,“这么小的孩子,多耽误一分钟就多一分危险。”
“杨教授出事前的接触者查得怎么样了?还有他办公室的访客记录,直接去学校调。”
“模仿作案嫌疑人的排查呢?按照身高体重范围,重点筛查明德和药厂的离职员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