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意思,不如以后——
他带外甥女一起去破案吧。
萍姨望着少爷仔小小的背影,心头泛起一阵酸涩,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抚才好。
过去,这孩子的所有课程都在三楼那间专属于他的书房里完成,课表由家庭教师量身定制。将来真要进普通的幼稚园,和这么多孩子一起上课,估计一时之间很难适应。
就像现在,他直勾勾盯着园区不放,却还是说些嫌弃的话。
这孩子,明明是很向往集体生活的。
否则,他为什么不舍得离开呢?
萍姨心中不忍:“小少爷……”
“帮帮忙。”盛放说,“我的脸卡住了。”
栏杆和栏杆之间的距离太窄,少爷仔的脸卡住,纹丝不动。
盛放将白白嫩嫩的短胳膊伸到后面,递给萍姨。
随即,他用冷酷的小奶音说:“拔一下。”
……
祝晴在晚上七点,才坐上回程的小巴车。
窗外风大雨大,车上广播重复暴雨预警信号——
“南丫岛渡轮服务暂停,直至另行通知。”
案件刚有了些许突破,又忽然停滞。
从今天早上上班起,整个美容学院里没有任何人见过詹伟强。而清晨,采购部门接到他的一通电话,说是要赶去南丫岛洽谈新研发的粉底液样品。
很显然,现在,詹伟强被困在岛上。
哪有这么巧的事?
小巴车在黄竹坑站点停下,大雨扑面而来,幸好早上出门前,萍姨给她塞了一把伞。
祝晴在风雨里赶路。
钥匙插进宿舍锁眼,她打开门,大雨带走“蒸笼”里的热气,屋里静悄悄的,盛放不在。
祝晴以为盛家小少爷还是被萍姨哄回了半山别墅,谁知道走到书桌前坐下时,看见他在书桌上留了一张小纸条。
纸条由萍姨代笔,他们俩在宿管阿姨的屋里,看、电、视。
多会享受的小孩。
几分钟后,祝晴站在宿管阿姨的房门口,接小孩回家。
她轻轻叩门——
宿管阿姨来开门时,推了推滑到鼻梁中间的老花镜,手中还拿着没拆完的毛线团。
屋里电视传来晚间新闻的播报声。
这段时间,电视台新闻总是滚动播放着这起骇人听闻的凶杀案。
“最近消息,雨夜连环凶杀案再度升级。”
“警方特别提醒各位市民,夜间出行务必保持警惕。”
“根据犯罪心理专家分析,凶手主要针对男性下手,建议——”
整座城市笼罩在低气压中,人心惶惶。下午祝晴才听同事们说起,的士司机不敢再开夜班车,街角的茶x餐厅也提早打烊。
但祝晴没想到,这样的惶恐,波及到了盛家小少爷。
此时,盛放坐在电视机前。
屏幕的光,映着小朋友稚嫩的脸,他脊背挺得笔直,两只小肉手规规矩矩搭在膝盖上。
“萍姨。”盛放神色凝重,“外甥女抓到凶手前,我不要出门。”
放放小舅心事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太可怕了,他也是男性。
第26章 “吃饱再讲!”
对大人来说,下雨是麻烦的事,就算撑着伞,雨水也会钻进衣领、打湿裤脚,一身狼狈。
但小孩似乎并不觉得只有晴空万里才算好天气。
从宿管阿姨房里出来,盛放窝在外甥女身旁,即便半截小腿都浸在雨水里,仍跟玩儿似的,嘴角扬起就没收起来过。
“鞋子湿了自己洗。”祝晴说。
“湿了晾晾就干啦,晴仔。”
祝晴:“那会很臭。”
“好吧。”小朋友没再反驳,“自己洗鞋子,可以放很多的泡泡吗?”
他看起来,不像盛家那个娇生惯养的少爷仔了。
变成好脾气的宝宝舅。
外甥女带着舅舅,萍姨则独自离开,走的是完全相反的路。
倾盆大雨,祝晴觉得麻烦了人家,盛放拍不到她的肩膀,就拍她的胳膊讲大道理。
小少爷给萍姨开了很高的工资,其中就包含往来的通勤时间。
就像外甥女对他讲的,每一分钱都来之不易,要珍惜,崽崽现在也活学活用。
“这是上班。”盛放说,“就算台风天,高级督察给你放假吗?”
祝晴眼前瞬间浮现翁兆麟督察那张讨厌的脸。
她迅速摇头:“不可能。”
“这就对了。”少爷仔像个小大人,很认真地说,“赚钱就是很辛苦。”
原剧情里那个一直站在云端的小反派,隐隐约约能体会到挣钱的不易。
那是因为,现在风大雨大,他的外甥女才刚刚收工。肯定又是吃了什么乱七八糟的垫垫肚子当作一顿,小舅舅为她操碎了心。
雨滴砸落,顺着光滑的伞面落下来。
萍姨脚步匆匆,赶着去搭末班小巴车。快走到校门口时,她回头,看见祝晴和小少爷的身影越来越远,最后变成一个黑点。
他们应该已经到宿舍了。
而她,要再耗费很长的车程回去。
萍姨突然觉得不太合适。
他俩去住鸽子笼,自己却坐着车回人家的半山豪宅……
太不好意思了吧。
……
清晨,阳光洒向警校的各个角落。
祝晴拉开窗帘时,猝不及防被炙热的光线刺得眯起眼,就像昨晚没有下过那场大雨,阴霾消散,万物迎来新生。
随着学院采购部总监詹伟强与死者郑世鸿之*前的恩怨逐渐浮出水面,警方终于不再毫无头绪。有了BB机,她不必再特地回警署,一早已经和同事取得联系,上班的时间点,他们在铜锣湾菲曼国际美容学院门口集合。
这一趟,他们是专程为詹伟强而来。
昨晚大暴雨,从南丫岛回程的渡轮暂停服务。警方查过,詹伟强确实在昨天一早去了南丫岛,但他为什么突然这么做?
学院门卫室的保安,昨天听人说起郑院长在教室里死了,在他们的描述中,那死状阴森得像是恐怖片画面,他光是站在教室门口的走廊上都惊出一身冷汗,说话时连舌头都在打结,根本没有办法配合警方好好完成笔录。
而现在,一整晚时间过去,他终于平静了些。当曾咏珊拿着笔录本上前,问他怎么没有请假休息时,这名保安摇摇头。郑校长不在了,但学院里的一切都得正常运作,接下来几个妆容设计大赛无法被延后,出于专业考量,讲师认为还是应该站好这最后一班岗。而作为保安的他,要做好登记工作,不能离开工作岗位。
“今天……都还正常吗?”
保安拿出登记本,这里记录了每一辆驶入学院车子的车牌号。
他做事认真负责,每一个字母和数字都记录得十分清晰工整。
“早上车子少了一半。”他说,“有很多人请假,应该会持续一段时间。”
他说到这里,突然想起应该请两位madam坐下,回头找:“奇怪,胶凳呢?不好意思,上次被后勤部借走,到现在还没有还回来。”
“没关系。”祝晴又问,“昨天郑校长的秘书Tracy说,前一晚十点多还听见詹伟强和郑校长在办公室吵架。前天晚上是不是你值班?”
“这里只有我一个保安。”他说,“自从我来上班以后,每天都是我。”
昨天副校长和财务科员工录口供时就提过,郑校长上了年纪,反倒变得保守,尽量少开源,多节流。保安的工作量很小,只是耗时间而已,因此,在这个岗位上,学院只保留了一个位置。
保安说,美容学院里包吃包住,薪水也不算低,这样的工作很难找。詹伟强毕竟是学院里的总监,他担心自己要是乱说话,会失去这份工作。
回答madam刚才的问题时,保安阿康拿出自己压在桌子玻璃下的工作事项。
每天晚上九点,学员们下课。在十五分钟内,他会将大门关上,再到十点左右,巡逻一遍,就算完成了一整天的工作。
“前天晚上十点,我巡逻时,正好看见强哥去郑校长办公室。”
“我巡逻了每一间教室,下楼时,又经过校长办公室,他们在吵架。”
“吵什么?”
“是为了化妆品供应商。”阿康说,“他们工作上的事情,我也不懂。”
“当时詹伟强的情绪怎么样?”曾咏珊问,“比如摔东西?或者很大声地骂人。”
阿康摇摇头,为詹伟强说话。
“强哥是个好人。”
“只有强哥上班下班都会和我点头打招呼。”
“工作上的事情,吵两句很平常,他们都是为了学院好。”
祝晴低头记录,偶尔抬眸时,见到这位保安欲言又止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