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查查作案动机,是不是和死者有矛盾。能成为雅韵琴行的钢琴老师,就肯定不会是什么钢琴速成班出来的。家里培养她这样的艺术特长,很费钱的,为九千块钱和一块名表杀人?除非这个Amy老师脑子不清楚。”
……
曾咏珊在琴行走廊驻足,目光望着那一张张相片,不由感叹。
方雅韵从小到大的照片,一直挂在琴行走廊最显眼的位置,每一张照片,她父亲方颂声都在右下角题字。
六岁那年,小女孩穿着蓬蓬裙,第一次登上舞台,懵懂地对着镜头,有些害羞。再到二十岁,她在国际舞台上优雅谢幕,彼时的她,已然褪去生涩,成为光彩夺目的钢琴家。
一张张照片,是方雅韵一路的成长印迹,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应该是那张特意被方颂声裱起来的相片。
“你看上面写的小字——”曾咏珊对身边的同事说,“雅韵三岁,我是她的第一任老师。”
相片里,方雅韵还很小,坐在钢琴前,脚还够不着地。方颂声握着她的手腕,为她纠正指法,神情专注严厉。
看得出来,这位钢琴家能有今天,离不开他父亲的严苛栽培。
也是他的远见,将她托到了国际舞台上。
曾咏珊再回头,望向坐在琴行角落的李子瑶。
警员上前时,李子瑶抬起头:“昨晚十点下班之前,我给颂声打过电话。他本来希望我过去的,但我说很累,不愿意去……怪我,如果我能在他身边,今天早上也陪着他,可能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曾咏珊与梁sir对视,交换眼神。
李子瑶鲜红色的指甲油有些剥落,身上香水味夹杂着烟味,衣着因身体俯着的角度显得暴露,与这个优雅的世界格格不入。
“感觉是不是有点——”豪仔走过来,压低声音道,“俗气啊。原来钢琴老师喜欢这一款的?”
与李子瑶相比,方雅韵的声线和语气要清冷许多。
“我知道,爸爸经常会在琴行关门后留下,自己弹上一曲。他总说,长时间不碰琴键,心痒痒,手也会生锈的。你知道,他对艺术一向都是有追求的。”
“但是我不知道,他有早上去琴行的习惯。你们说,是五六点,当时天都才刚亮——阿sir,是不是有人特地约他过去?”
警方又问:“你最后一次见到方颂声,是什么时候。”
“上个星期,我们约好在x西餐厅见面,他带着李子瑶一起来。”
“他们决定结婚,给我送喜饼。爸爸说,请柬还没印好——”
“你和李子瑶的关系怎么样?”
“不怎么样。”方雅韵很坦诚,“我和她吃过几次饭,每次爸爸都在场,但是,我从来没有主动和她说过任何话。”
“她呢?”
“想也知道了,为了嫁进方家,她一定是千方百计讨好我的。但是,我能和她聊什么?是廉价的刺鼻的香水,还是毫无品味的蓝色眼影?”
方雅韵的语气中,有明显的优越感。
说话间,她望向李子瑶,又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
莫振邦继续问道:“所以,你反对他们结婚吗?”
“爸爸单身这么长时间,会感到寂寞也是难免的,我能理解他。”
“他想找个人照顾自己,我不反对,只要他过得幸福就好。”
“但是,不应该是李子瑶,他们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
第三天的假期泡汤,祝晴是中午出门的,到了晚上六点才离开警署。
上了大半天的班,她跟上莫sir,去他家接小孩。
“昨天做饭的那位——”莫sir回忆,“是叫萍姨吧?她不和你们一起住吗?”
“今天我休息,就没让她过来,没想到突然有案子。”
莫振邦打趣道:“要怪就怪你这BB机,我走到哪跟到哪。”
其实一开始就说好了,萍姨是不住家的保姆。
最初在警校宿舍,空间太狭小了,舅舅和外甥女并排站着都转不过身,因此每天在祝晴上班前,萍姨赶到,照顾孩子一整天,等到祝晴下班,她也就下班了,一直这么来回跑。
但实际上,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即便在福利院,祝晴也不曾融入集体,始终独来独往,后来更是习惯了独居生活。直到,生活中突然闯进来一个小舅舅,她适应了很久,不愿意再多一个陌生人。
祝晴不想一再迁就退让。
况且,她始终觉得原剧情中的小反派,不该再像以前那样娇生惯养。
一些力所能及的事,他应该学着自己做。
不过现在情况不同了。
新家足够宽敞,她和萍姨也逐渐熟悉。也许随着工作推进,像今天这样的突发情况会越来越多,也是时候和萍姨商量,让她偶尔留宿,以备不时之需。
中午厨房里,舅甥俩手忙脚乱,温馨的独处时光却非常珍贵。
只是工作同样不能耽误,祝晴打定主意,等考虑好住宿安排后,得和萍姨重新商量她的工作范围了。
“中午和盛放研究煎牛排。”祝晴说,“就像过家家。”
莫sir失笑。
是小孩煎,还是她来煎?
看样子,他们都搞不定。
“就在前面。”莫振邦指了指一栋公寓,“你在楼下等我,还是上来接?”
“我上去吧。”
莫sir家也在油麻地,绕过后巷上楼,囡囡像是算准爸爸这会儿会回来,欢天喜地地开门迎接。在自己家,囡囡没这么拘谨,看看祝晴,回头喊“妈咪”。
盛放小朋友躺在囡囡家地板上,搭她的拼图,盒子上写着适龄八岁以上的拼图,少爷仔搭得飞快,百无聊赖。听见外甥女来接自己,他撑起小脑袋,剩下的拼图也不拼完,“咻”一下朝晴仔飞奔。
舅甥俩走时,莫振邦的太太还不忘给祝晴塞一份资料。那是她一早拜托同事打印的幼稚园家长面试题,祝晴双手接过道了谢,带着小不点离开。
望着他们转身的背影,吕绮云不由感慨:“还这么年轻,就要养小孩,很不容易。”
莫振邦搭着太太的肩膀,掌心收紧了些。
他想说,她也一样,没有做好照顾小朋友的准备,就和他一起把囡囡接回了家。
吕绮云摇头制止他,笑着说:“孩子都听着呢,囡囡等我给她批改作业。”
身后的声音,逐渐远去。
祝晴和小舅舅下楼,如今房子买到好地段,他俩不用再搭小巴,散着步就能到家。
只是散步的时候,盛放又提起中午茶x餐厅里自己亲手抓包的脏话时刻。
“检讨一下。”
祝晴:……
小时候从没被管过,现在长大,居然多出一个小舅舅,对着她指指点点。
先不说那只是她复述死者女儿的话了,就算真的讲粗口,那又怎么了?
心里想的是,她是大人。
但开口时,晴仔老老实实在小舅舅面前认怂。
这回他当然没错。
当晚辈的,得乖乖挨训,不能狡辩。
小朋友在莫sir家吃过晚饭,舔了舔嘴角,回味着阿嫂做的肉片汤。
“盛放,你应该叫姨姨。”
“祝晴,你应该叫舅舅。”
Madam祝差点被气笑,又是无法反驳。
这小孩上幼稚园之后,一定能进他们学校的辩论队。
如今,祝晴和小朋友有了新的家。
他们打开门进房,开了灯,整间屋亮堂堂的,那袋薯片打开吃了一半,忘记用密封夹封上,小碎末掉在茶几上,那是生活温馨的雏形。
盛放小朋友第一时间打开电视。
祝晴拿着面试题,在他身边坐下,翻开看了看。
说好的要温书,资料却出了错。
她念着题目:“接过东西,双手说谢谢。”
“看懂颜色,和对应的形状。”
“听到‘小嘴巴不讲话’的指令,要立刻保持安静。”
祝晴将面试题放到茶几上。
吕绮云的同事打印错了文档,这不是家长面试题。
祝晴重新站起来,回卧室拿了笔记簿,又绕到厨房,拿一袋吐司。
她盘腿坐在抱枕上,打开笔记簿,记下已知的案件线索,顺便啃一片吐司。
盛放的注意力从电视回到外甥女这儿。
“晴仔!又吃面包当一餐,这样怎么行!”
祝晴的余光瞄过幼稚园儿童面试题。
外甥女变成幼稚园老师,比了个“嘘”的手势——
“小嘴巴,不讲话。”
少爷仔对于幼稚园指令,接受能力良好,两只小手捂嘴。
不讲话!
顺便地,他摇摇头,不太赞同。
这个晴仔,最近是越来越叛逆了。
……
第二天清晨,重案B组警员刚到岗,直接进会议室报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