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他们串通好,又或者这本来就是事实。
“毕竟是和前男友在一起,没有多光彩,上次才不愿意提。”
审讯到了最后,祝晴翻着笔录:“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如果没有的话,请在这里签上——”
“你还好吗?”李子瑶问。
祝晴一时怔住,抬起头。
这个问题,不是李子瑶问的。
是欣欣姐姐迟到了十三年的问候。
……
直到离开审讯室很久,祝晴仍在翻阅李子瑶和戴枫的口供。
她总觉得,哪里藏着问题,却说不上来。
祝晴低着头,耳畔只有翻阅口供纸时沙沙作响的声音,直到有人拦住她。
“程医生?”
她注意到,程星朗是从莫sir办公室出来的。
“是有什么最新进展吗?”祝晴合上手中的档案。
程医生嘴角微扬。
每次见到这位Madam,她都在忙公事,忙到过了饭点,CID办公室就只剩下她一个人。
“上次提到,死者身中多刀却几乎没有挣扎的痕迹。”程星朗说,“因为技术限制,毒理检测报告刚刚才出来,死者体内检出安眠药成分。”
当时,警方怀疑,凶手一刀就捅到死者的要害,使他失去反抗能力。后来的多刀,并没有造成致命伤,不过是泄愤之举。
但现在,程医生提出新的可能,也许这一切要归因于药物的作用。
祝晴:“怎么证明死者是在死亡时间服用的安眠药?有没有可能,安眠药是前一天晚上睡前服用的?”
“不可能。”程星朗说,“根据消化程度、胃部排空的时间,以及血药浓度峰值的时间,可以推断服药时间更接近死亡时间。”
“凶手有预谋,把死者约到雅韵琴行或知道死者会去那里,提前在琴行里等待——”祝晴说,“等着下手?”
就好像被考官突然抽查,程医生指着自己鼻尖:“问我?”
“没有。”祝晴接过他手中的报告,“我在自言自语。”
所以,受害者被人下了药,不至于完全失去意识,但会失去反抗能力?
这是新的发现,祝晴眼睛一亮,拿着刚才两份口供往办公室走,连马尾辫都跟着脚步轻快晃动。
程医生:“等一下。”
祝晴回头。
“安眠药的成分有点奇怪,要再送去政府化验所进一步检验。”
“明白。”祝晴比了个“ok”的手势:“多谢!”
程医生盯着这个手势,忽然低笑。
昨天小鬼头也用短短的手指比了这个手势。
所以是谁学谁的?
……
案件的侦查工作不说有了多大的突破,但至少,并不是一直都在原地踏步。
收工回家之前,祝晴搭上住湾仔附近同事的顺风车,去了雅韵琴行一趟。
其实能猜到,凶手不至于傻傻留下给受害者下药的证据。
但万一呢?
方颂声死后,雅韵琴行歇业两天时间。
直到今天,才重新打开门做生意,只是偌大的琴行,就只有几个职员干坐着,大眼瞪小眼。
“毕竟方老师是在琴行里出事的,外面都传遍了,这是死过人的琴行,死过人的六号琴房……之前排好的课,都没人愿意来上了。”
“一天下来,只有然然妈妈来了一趟,希望我们可以给她退学费。其实她好过分,明明都快到续费的时候了,突然要退费!”
“我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给雅韵姐打电话。她说,只要是来退学费的,都不要多问,直接办理就好。”
“雅韵姐是艺术家,向来懒得和他们多费唇舌的。”
几位职员的脸上愁云密布。
照这样下去,琴行迟早倒闭,又得重新找工作了。
当听祝晴问起正事,大家则神色疑惑。
“杯子?”
“我们这边用的都是一次性杯子,之前闹过一次乌龙,学生和老师经常拿错杯子。后来,方老师就让人采购了一批一次性杯子。”
“就算是我们内部的职员,也习惯用一次性杯子了,用完就丢,根本不用洗,很方便。”
茶水间里的垃圾篓里,垃圾都不知道已经丢过多少次。
就算死者是在琴行被凶手下药,证据也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离开雅韵琴行,祝晴拐进街角那家熟悉的书店。
她站在医学专区,指尖掠过书脊,最后停在几本关于植物人康复治疗的读物上。
自从得知盛佩蓉和自己的关系之后,祝晴才开始关注这类医学知识。虽然看不懂专业上的术语,但她想学着了解。
而后,她又顺手拿了几本财经杂志和商业案例集。护士提过,和病人聊聊她感兴趣的话题……曾经在谈判桌上所向披靡的她,应该最懂这些吧。
“儿童绘本区怎么走?”祝晴问。
“沿着这排书架走到底,左转就是了。”店员给她指了路。
盛放小朋友见谁都把自己当长辈,这个毛病得改。
祝晴挑了一本启蒙认知的绘本,里面用简单的图画和故事,向学龄前小朋友展示家庭成员的关系。
这个小朋友啊,什么时候才知道,他真的不是大人!
结完账,祝晴加快脚步回家。
这一整天的忙碌工作,终于结束了。
……
地产经纪没有说大话,在晴仔和小舅舅家的露台上,真的能看见落日。
夕阳西沉,从高楼望下去,来往行人匆匆,车辆也匆匆。
厨房里,萍姨动作麻利地准备晚餐,是“哐哐当当”的热闹声响。
碗碟碰撞,锅铲翻动食物,一盘又一盘的菜被端上桌……这些声音交织成温暖的烟火气息。
盛放小朋友溜达到了露台。
外甥女和舅舅有很多的约法三章,自从搬到新家,又立了不少规定,比如,她不在家的时候,不可以去露台。外甥女怕他探脑袋往外看风景,一不小心掉下去,还说要找人给露台封窗。
盛放小朋友心想,外甥女实在是太小瞧自己。他就连半山的风景都看过,区区油麻地的风景,才不稀罕呢。
同时,她也小瞧了萍姨。萍姨照顾孩子,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根本就不会让他落单。
但不管怎么样,现在祝晴在家,盛放是可以来露台玩的。
“哗——”小舅舅推开玻璃门出来,“好热!”
这么热的傍晚,坐在露台,连风都吹不到。
晴仔却说,在冷气房吹一天的冷气,大脑会生锈,这会儿出来吹吹热风才舒服。
“我的大脑很灵光哦。”盛放指着自己的脑门。
祝晴从书店胶袋里拿出给他准备的绘本:“真的?”
小人儿坐在盛夏傍晚的露台,感受到的风,是温温热热的。
但是他喜欢和外甥女待在一起,只能勉为其难,爬上她身边的休闲椅,看起书。
“爸爸的妈妈叫奶奶。”盛放小手指着绘本上的文字,“就是嫲嫲,我知道。”
放放说,这是常识,他当然知道。
不过很遗憾,小舅舅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奶奶。
“因为我爹地太老了。”盛放叹气。
他再翻过一页:“妈妈的哥哥叫舅舅,弟弟叫小舅舅。”
小不点看到自己感兴趣的:“这个我也知道,就是舅父嘛!”
“晴仔,舅妈是什么?舅舅的妈咪,应该是外祖母。”
“这个暂时还用不上。”祝晴说。
这些复杂的亲属关系图以及称谓,对于盛放来说,根本就不算挑战。
早在他第一次从二姐口中听说“外甥女”这个词时,就做足了功课。他可不是只会玩耍的孩子,任何疑问在他这儿都不能过夜,但凡遇到不懂的,刨根究底也要弄明白。
“好,既然你全都知道,现在我们来拓展延伸。”祝晴说。
接下来的学习,就像一场警署案情分析会。
祝晴知道小孩最吃这一套,就让他去房间里拿了一张很大的白纸,再用马克笔在上面记录,假装是会议室的白板。
她在白纸写下同事们的名字:“这是莫sir,你可以叫他——”
盛放:“振邦。”
“是莫uncle!”
“这是黎叔,你可以叫他——”
“老黎。”盛放盘腿坐得端正,两只小手抓住自己的小脚丫。
“黎伯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