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里面拿了一件外套之后,她匆匆回到中药房。
“不用拿了……”慈祥的声音从中药房传来,“我不冷。”
“药房里冷气大,还是披一件外套比较好。”方雅韵笑着说。
祝晴终于看清方雅韵的同伴,心底涌起失落。
方雅韵是陪她奶奶来的,根本没有新的线索。
程星朗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却不知道案情发展到哪一步。
他说道:“她带老人家开了些调理气血的中药,半个月的剂量。”
中药房里,方雅韵细心地给奶奶披上外套。
配药还等等一阵子,着凉就麻烦了。
“她马上要出国巡演。”祝晴说,“所以特意多配一些药吧。”
她知道,方雅韵再过几天就要出国演出了。
日复一日的排练,就是为了登台这一天,在异国舞台上绽放光芒。这位钢琴家是核心角色,在乐团中有绝对的话语权,她弹奏出的每一个音符都是举足轻重,想必这一次,又将带来令人难忘的演出。
这些天来,警方从各个方向展开调查,没有任何收获。
再也没有新的线索,他们明知道方雅韵和李子瑶有问题,却因没有证据,无法将她们逮捕。
莫sir没有给大家施加压力,但其实大家都听见了。那天翁兆麟在办公室大发雷霆——
如果借着这次演出机会,方雅韵一去不回,这案子怕是要成悬案了。
他们侧面了解过,听说方雅韵的未婚夫Henry已经在了解移民事宜,所以,这并不是完全不可能的事。
方雅韵随时可以抽身离开。
未婚夫愿意陪她远走高飞,至于奶奶,她要是割舍不下,大可以将老人带走。
毕竟,奶奶总有一天会知道,儿子离世的消息。
这是瞒不住的。
大家心里都清楚,查到这一步,线索彻底断了。
谁都不甘心,但又有什么办法?
盛放:“怎么不问了?”
程医生和盛放小朋友展开放蛇行动,小孩牺牲很大,出来时还提了一整个胶袋的凉茶。这是程医生硬塞给他的,人家在他耳边悄悄说,做小卧底要专业一些。
但现在,他们的接头人,居然什么都不问。
放放不能白白牺牲。
既然晴仔不问,他就自己开口。
“晴仔,老婆婆是中药房的老熟客了。”
“而且,她和萍姨五百年前是本家!”
祝晴心不在焉,仍觉得好笑:“你还知道本家。”
“他和我说的。”盛放指了指前座的程医生。
上回晴仔教了他好久,做小孩不能没大没小,毕竟他不是每一个人的舅舅。
所以今天,放放不喊“俄罗斯方块”,也不喊“阿朗”,但仍旧不情不愿,用“他”来指代。
“萍姨——”祝晴接话,忽然眉心微蹙,“萍姨不是姓严吗?”
“是呀!严萍!”
“方雅韵的奶奶姓严?”祝晴问程医生。
程星朗是法医,不是警察。
他不熟悉警察办案的流程,madam让他进中药房打探情况,他第一反应,就是先把关注点放在嫌疑人同伴的身上。
他绕过老人身后,看见医生刚给她开的中药包上,写着名字。
“没错。”他说,“姓严。”
“程医生。”祝晴连忙说道,“借我手提电话!”
车厢空间密闭,不方便madam讲话,中药房门口,又容易被嫌疑人发现。
程星朗发动车子,拐过街头,在路边停下。
这时曾咏珊恰好覆机,祝晴立马拿着手提电话下了车。
听她三言两语说清楚在中药房碰见方雅韵的经过后,曾咏珊笑出声。
“我就说嘛,豪仔好衰,只要一偷懒,就马上被抓包。”她幸灾乐祸道,“他刚才溜回来上洗手间,嘴硬着呢,说反正方雅韵是陪奶奶逛药铺,没什么新鲜事可以挖的。”
“咏珊,你上次说,方颂声的母亲是沈婆婆。”
祝晴清楚地记得,那天曾咏珊是这样称呼对方的。
“对啊,我特地查过死者母亲的名字,叫她‘沈婆婆’要礼貌一些。”曾咏珊疑惑道,“怎么突然问这个?”
“不对,她姓严。”
曾咏珊不解道:“什么意思?”
借着和曾咏珊解释,祝晴也在慢慢将自己的思路整理清晰。
其实那天在死者家,提及方颂声是接完电话才烫衣服的,还有“沈婆婆”。
她也在自然地配合着方雅韵,不经意向警方透露线索。
但因为沈婆婆是方颂声的母亲,从来没有人对她产生过怀疑。
毕竟,天底下哪有母亲会与亲生儿子的命案扯上干系?
祝晴:“如果她根本就不是方颂声的母亲呢?”
“这怎么可能?”曾咏珊说,“死者家的结婚照旁边,摆着方雅韵小时候和奶奶的合照呀。”
车厢里,放放和程医生一起往外看。
神勇干探正在办案。
注意到小舅舅炯炯有神的目光,她背过身。
“不是奶奶,是外婆。”祝晴斩钉截铁地纠正,“她是周令仪的母亲。”
所有线索都串联起来。
方雅韵说,从小是奶奶照顾自己,而李子瑶则说,方颂声非要带着她未来家婆一起住,婆媳之间矛盾重重。
证词中每一个细节,都是她们处心积虑埋下的误导。
而真相呢?
“死者母亲”身边的保姆是新雇的。新房刚装修完毕,连方颂声自己都是刚搬来,邻居既不熟悉他,更认不出他的母亲。
自然不会有人揭穿一个事实——
这是一位凭空冒出的老人,之前根本不曾与父女俩同住。
这一场戏,她们骗过所有人。
“方雅韵的外婆力量不足,借助安眠药,才能顺利得手。”
“周令仪比方颂声小了整整十五岁,也就是说,外婆的实际年纪并没有这么老,那天我们在客厅闻到的奇怪气味——”
“不是跌打膏药的味道。”曾咏珊反应过来,“是染发剂!”
为了在表面上拉开与方颂声之间的年龄差距,外婆给自己染了满头白发,刻意佝偻着背。
警方一直怀疑,不止倪芳润和周令仪受到方颂声的侵害。
他们查遍每一位疑似受害的女性。
或像李子瑶和方雅韵这样的——受害者的孩子。
唯独漏掉的,是受害者身后沉默的母亲。
“是她。”祝晴的心情忽然变得沉重,“这就是方雅韵和李子瑶一直在拼命保护的第三个人。”
她还是想错了。
并不仅仅是两个女孩在保护严婆婆……
严婆婆也在尽自己所能,为她们筑起最后一道屏障。
她们还年轻,人生才刚刚启程。
如果要沾上鲜血——
不如用她这双苍老的、布满皱纹的手。
祝晴知道,被掩埋的往事,即将浮出水面。
这一刻,她终于离真相无限近。
……
驾驶位上,程医生随意挽起衬衫袖口,小臂线条分明,懒散地搭在车窗框。
驾驶位后座,盛放稚气的小脸蛋也贴在车窗框上,冰冰凉凉,左右摇晃。
“小鬼,你外甥女又破案了。”
盛放拽拽地扬起下巴:“当然。”
他的外甥女是警察耶,madam破案快过闪电!
但是话又说回来了。
谁是小鬼?放放小朋友怒视程医生。
“不许这么叫我。”他的小奶音凶凶的,“否则……”
程星朗抬眉:“否则?”
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在小老虎嘴巴里拔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