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给我个面子,都别吵了。赶紧分组,开玩。”
林尧刚坐下,手里就被塞了一堆牌。
这一回合,是赵素霓、商有期、林尧三人一组,剩下的姜羡鱼、荀妙菱、魏云夷一组。
还没开打,商有期就暗自哀叹:他这是阴差阳错走了一步昏招!
他想把林尧招来加入游戏,一是为试探林尧的脾性,二也是从游戏角度出发给自己找帮手。他笃定林尧和荀妙菱之间有不小的龃龉——毕竟上次宗门大比的事情人尽皆知,一会儿玩起来的时候,林尧肯定会死咬着荀妙菱不放、或者至少专心坑害她一个人。这样商有期就能得到喘息之机,用心经营自己了。没想到林尧来荀妙菱的房间之前居然还要认真打扮一番,进门就是一个笑脸……这怎么看都不像是要跟荀妙菱撕破脸皮的样子吧?而且经过姜羡鱼刚才那一番拉仇恨的操作,即使林尧原本有心对付荀妙菱,那现在她在林尧暗杀名单上的位置也要往后稍稍了。
果然,第二局他们输得可谓是一败涂地。
商有期因为逐渐熟悉规则,反倒攒下不少家底,最后结局也没有太难看。而赵素霓和林尧则是直接输得怀疑人生。
林尧倒吸一口冷气,心有戚戚然。
……这荀妙菱果然心机深沉,危险狡猾!若这不是一场游戏,恐怕他接下去祖孙三代都要给荀妙菱打工还债了!
虽说是大赢特赢,但荀妙菱神色半分未变,只是懒洋洋地收拾桌上的卡牌:“怎么样,还来吗?”
败者组三人互相对视一眼,眼中皆燃起灼然的斗志。
“……来!”
一夜酣战。
次日清晨,五人打着哈欠离开荀妙菱的房间。
太上头了,《天机变》真的太上头了。这玩意儿将来一定会风靡九州的。
他们是修士,一夜不睡也不会怎样,但经历高强度的头脑风暴后,精神萎靡是肯定的。
辰时,归藏宗的灵船已经驶入青岚宗的管辖范围。只见眼前万重苍翠,飘渺森然。亭台楼阁背靠千仞绝壁,依山而建,错落有致,气势磅礴。山间有悬泉瀑布,万壑争流,溅起的水雾折射出斑斓的彩虹。不时有群鹤振翅斜飞,唳声清肃,犹如天籁之音。
归藏宗弟子们整装待发,齐齐站在了甲板上。而作为带队长老的谢酌别的不说,眉眼昳丽,耀如明霞,很能撑门面。
他的视线扫过众弟子,道:“你们也不必太过紧张。这北海秘境每百年就开一回,秘境中的天材地宝,若是你们有把握,那就尽管放手一试。但若是没把握,还是爱惜自身性命要紧。”
“……这次来北海秘境的不止咱们归藏宗。三宗四派十二门,都派遣了门下弟子来参加。虽说都是正派弟子,但也算鱼龙混杂、泥沙俱下。切记保持一颗警惕之心。咱们公正论武,平等交流,秘境中的一切都有窥天境监控,禁止阴谋伤人的诡计。咱们归藏宗的弟子修为都是顶尖的,我倒是不怕你们被谁欺负,但有些陷阱和阴招,若是你们一时不察撞上去,连我们这些宗门师长都很难讨回公道。”
“最重要的是,时刻谨记,你们是同门。同门相护并不丢脸,起内讧才最丢脸。明白吗?”
大宗门最讲究凝聚力。即使宗门上下不是铁桶一块,但也不能在外人面前离心离德,这是作为归藏宗弟子的底线。
众人齐声答:“是,弟子明白!”
灵船刚降落,就有十几个青岚宗的弟子踏剑而来,落地行礼。之后是一位白须长老,乘鹤缓缓降落,广袖翩飞,仙风道骨。
“玄微小友!真是好久不见呐!”
白须长老慈眉善目,上来就轻轻托住谢酌的手,一派热情好客的模样:“各位归藏宗的弟子总算是到了,我们青岚宗已等候多时!玄黄宗的璇玑尊者和连山真人也到了。今晚我们在流云榭准备了一餐宴席,还请玄微小友及归藏宗的英才翘楚们务必到场。”
谢酌还礼:“好说好说。”
双方一边寒暄一边往青岚宗的方向走。白须长老笑着,视线却在谢酌身后稍稍流连了一下,很快找到了荀妙菱的身影。
荀妙菱一身雪青色的归藏宗制服,腰间配着剑,眼眸似水洗过的琉璃,和六年前一般的眉目如画,灵韵天成。
“这就是玄微小友的弟子吧?”白须长老微微叹息,五念杂陈,“真是年轻有为啊。”
以筑基一重压制筑基大圆满的人榜第一,可不是年轻有为?
荀妙菱却盯着白须长老看了一会儿,随后眨眨眼,道:“爷爷,也谢谢您当初给我的那幅糖画。”
白须长老心尖不由一酸,整颗心顿时软的跟个面团似的。
他低声道:“诶,好孩子,你还记得我呀。”
当初他为了收徒,确实伪装成卖糖画的小摊贩接近过荀妙菱,没想到时隔多年,这孩子一眼就认出他。实在是有灵性极了,心地也好。
当年荀妙菱就极合他的眼缘,因此他才上赶着收这个徒弟。
后来荀妙菱拜入归藏宗,他虽遗憾,但也没觉得是被谢酌耍了一道,也不像其他人那样认为这是谢酌刻意针对青岚宗的挑衅之举,总之很快就把这件事抛诸脑后。但今日再见这个孩子,曾经的那点子遗憾却死灰复燃,有丝丝缕缕重绕心间的势头了。
……这要是他的弟子该多好啊!
但那时候荀妙菱才八岁!八岁的孩子懂什么!要论错也全都是谢酌的错!
这么想着,白须长老就再也装不下去了,他一拂袖,瞪着谢酌重重的“哼”了一声。
谢酌脸上却是神色依旧,甚至笑得愈发灿烂——
这就破防了?看来青岚宗的人是心眼越来越小了。
不多时,天边一道剑光闪过,冷冽森寒,杀气腾腾。
谢酌闻声抬眸,手中扇面一转,闪烁着金光的符文如潮水般流溢而出,与那道剑气一刚一柔,两两相抵,瞬间消弭于无形。
“能轻易挡下我一道剑意,谢酌,你也还不算无药可救。”
来人正是无尘尊者君寒衣。
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年轻修士,一男一女,外貌都在十八岁上下,女修婉约典雅,男修清俊沉稳。
谢酌看了他们一眼:“这两个是你新收的亲传?”
君寒衣没有否认。
“在下青岚宗悬剑峰弟子,姚相顾,见过玄微真人。”
“……楼暮云,见过玄微真人。”
两人上来给谢酌见礼,谢酌抬手让他们起来,道:“你这两个徒弟收的倒不错,就是看起来不怎么精神……”
楼暮云轻轻咬住自己的下唇,目光暗暗瞥向人群中的林尧。她这边兀自心神不宁,但林尧见了她却跟见到陌生人一样,不,连陌生人都不如,连道打量的目光都没有,她被完全无视了!
而姚相顾则纯粹是这几天练习过度,加上神思不属,身上总带着一股疲倦不堪的气质。
君寒衣冷笑:“再怎么不精神,要打败你的弟子也绰绰有余。”
要不怎么说君寒衣是个好战分子,他三言两句就将青岚宗和归藏宗之间刚营造起来的友好氛围几乎撕毁殆尽。面对如此明显的挑衅,归藏宗弟子们都愤愤不平地皱起眉头,而青岚宗来的大多数是悬剑峰的弟子,更不可能在这种时候给自家的峰主拆台。
幸而现场还有个白须长老站出来做和事佬:“咳咳,玄微小友啊,你别介意。这么多年了,无尘尊者还是这么个臭脾气。他只是痴心剑道,耐不住想和你切磋切磋。接下来我们还得去找宗主议事,就别耽搁在这儿了……无尘,你也跟我们一起来!”说到最后一句,他的语气中隐隐有告诫的意味。
接着,白须长老转向荀妙菱,和蔼道:“孩子,既然你和悬剑峰弟子约好要去凌霄台论剑,那干脆就随他们先去吧,可以顺便参观参观悬剑峰的景色。”
无尘尊者:“那就这么办。”说着,他语气一顿,目光在归藏宗众弟子间扫来扫去,似乎想凭眼力揪出那个“人榜第一筑基”。
荀妙菱适时向前一步,执礼道:
“晚辈归藏宗弟子荀妙菱,见过无尘尊者。”
君寒衣的视线一顿,落在她纤细的身形上,缓缓地皱起眉。
荀妙菱今年才十四岁,长得再快,也依旧稚气未脱。
君寒衣:“……你就是荀妙菱?”
“是。”荀妙菱点点头,声音明净如泉,一开口,连身后一片云岚烟翠的山水都显得更加清透明媚,“尊者您好。”
“…………”
她看起来好有礼貌!
君寒衣居然莫名失语了。
白须长老见状,在一旁偷偷窃笑。
君寒衣的性格就是遇强则强,吃软不吃硬。碰见谢酌那个不肯吃亏又爱戏弄人的,两人自然是针尖对麦芒。但对上荀妙菱这种乖巧良善的小辈,却很难露出刻薄的一面。
“既然如此,你们先行前往悬剑峰。我一会儿就来旁观你们的比试。”君寒衣转身,不再看他们。
人群这才开始重新移动。
大部分人都要跟着几位长老离开,而与荀妙菱同辈的几个亲传并不放心把她一个人留给青岚宗的弟子。几人短暂商议后,姜羡鱼留了下来。他抱剑在怀,面色淡然,道:“我也是剑修。既然要参观悬剑峰,不如也算我一个吧。”
姚相顾点点头:“诸位道友远道而来,我们自然是欢迎的……”
而楼暮云望着林尧毫不犹豫离去的背影,数度想开口叫住他,但脸色几经变换,最终还是微微涨红脸,低了下头。
等目送长老们走远,四人御剑前往悬剑峰。哦,准确的说,只有三人御剑。楼暮云尚未筑基,所以脚踩的是一柄类剑的飞行法器。另外三人都是以真元御剑,人剑合一,又快又稳,但楼暮云就很难跟上他们的速度了,偏偏她不肯露怯,飞在四人中靠前的位置。随着他们越飞越高,她脚下的法器也逐渐飘摇起来。
此时,山间一阵罡风袭来,楼暮云身影一晃,险些从飞剑上跌下去:“……啊!”
她感觉到身体在极速往下坠,吓得她心胆俱裂,根本不敢睁开眼睛。
突然,她的腰身被一道温热而有力的臂弯一揽。
她恍然睁开眼,只见山间花木扶疏,不远处的峭壁上悬挂着一条巨大的瀑布,水流在阳光照射下闪烁着点点光辉。浪花滔天的瀑布滚滚而下,倾泻入一座巨大的湖泊之中。
楼暮云险些哭出来:“姚师兄,我差点就……!”
突然,一股淡淡的莲香袭上鼻尖。
楼暮云这才发现,扶着她的人根本不是姚相顾!
风吹过对方额间细软的碎发,一双眼眸比她见过的所有星辰都要灿烂:
“师姐,别怕,我们马上就落地了。”
……怎么是她!
噗通,噗通。
耳边响起急促的心跳声,楼暮云白皙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红霞。
她刚陷入恍惚,又急忙摇头,强迫自己清醒过来:这可是和姚师兄抢人榜第一的家伙!这是他们青岚宗的敌人!
双脚刚踩上地面,楼暮云就跟被烫了似的挣开荀妙菱的手,后退两步:“……多谢道友相救。”
荀妙菱无视了她语气中的生硬和羞赧,只道:“不客气。”
之后姚相顾和姜羡鱼也相继落地。
“楼师妹,你还好吗!”姚相顾跨步上前,担忧道。
姜羡鱼也走到荀妙菱身边,淡淡道:“我看该害怕的不是尊师妹,而是我的师妹才对。那么大一个人从天上掉下来,我师妹如此柔弱,难为她居然接得住。若她没接住,可能就是两个人被砸下去了。”
楼暮云又羞又愧:“抱歉。你、你身上有没有受伤?如果受伤了,我一定负责到底!”
荀妙菱活动了一下手臂,确实能感受到一丝丝的酸胀感:“好像是刚才不小心拉伤了,问题不大。”
“即使是小伤也不能忽视。”姚相顾忙递上一个瓷瓶,“这是我们宗门最好的伤药。如果荀道友不嫌弃……”
“没事,我自己有常备丹药。”荀妙菱熟练地从自己的储物法宝里掏出一个药箱,里面满满当当的都是丹药,她按照标签一个个看过去,“治拉伤的药在哪儿来着……”
楼暮云和姚相顾看着那一个个瓷瓶上的标签,顿时倒吸一口冷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