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头一颤,不敢再看,仓惶移开视线。
叶柔扫过众人,忽然一笑。
这一笑如桃花盛开,艳色无边,但在场所有人无心欣赏她的美丽,心头同时升起一丝凉意。
“十分钟之内,我要见到真品,若见不到……”
她冷冷一笑。
胡兴仗着躲在胡馆长背后,叶柔看不见,不屑道:“一个小丫头,能翻出什么风浪来。”
听见他的话,古学苦涩一笑。
这可不是什么小丫头。
若将京市比作汪洋大海,叶柔便是可搅动风云的深海漩涡,若是不小心卷入,即便是万吨巨轮,也会被撕得粉碎。
古学立刻行动起来。
当务之急,是去确定那幅字画真伪。
但古学心里清楚,叶柔不是无的放矢之人,她若是这般说,便只有一个可能——那幅王羲之字画确实为赝品。
他脸色格外沉,看向带着红袖章的志愿者孙白情:“你带他们去会议室,我们马上就过去。”
孙白情此刻心情也很不爽。
她用“钞能力”买了志愿者名额,就是为了在叶柔面前展示一下自己的专业能力。
但她还没开始得瑟,博物馆就开始破事不断,现在还搞丢了叶柔租借的字画。
现下叶柔哪还有心情,听她介绍文物,得瑟专业知识!
爹的!
孙白情沉着脸领着一行人去了会议室。
叶柔有身孕——这事学生会的人都知道。
她领着叶柔进了会议室,怕椅子凉,给她拿了垫子,顺便还给叶柔的小水杯补了热水,顺了一些同事的零食,塞给叶柔……
王红红和周亮今天来就是受江哥嘱托,照顾嫂子。
结果万万没想到,这活还有人抢!
俩人原本还想竞争一下,刚有动作,那皮肤苍白,眼睛黑的吓人的女孩立刻瞪过来。
一副再抢她工作,就拧了他们脖子的冰冷神情。
王红红和周亮对视一眼,举手投降,窝窝囊囊坐到角落里去了。
孙白情冲他们冷哼一声,安排好叶柔后,开始掐时间。
叶柔说了十分钟,那便不能多一分一秒。
——
另一边,古学和胡馆长匆匆去了书法字画展区。
不管叶柔是何身份,这幅王羲之真迹确实是她暂借给博物馆的无疑。
他们博物馆必须给她一个交代。
王羲之字画前围了不少慕名而来的人。
——为了保证开业当天的人流量,古学在报纸上打了广告,重点强调了王羲之字画。
没想到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光是挤进去就花费了不少时间。
他随便找了个理由,便将字画摘了下来。
围观众人看是馆长,虽然不满,但到底没有闹事,失望离开去看其他文物了。
古学松一口气,当下和胡馆长检查起了这幅字画。
二人毕竟是考古学的老前辈,不是沽名钓誉之辈,摘下字画,仔细一看,冷汗滴了下来。
两人同时抬头,面面相觑。
这幅王羲之书法确实为赝品!
古学只觉脑子像是被重锤敲了一下,险些站不稳栽倒在地上。
胡馆长不敢置信道:“怎么可能是假的!”
杨帆一首默默跟在身后,原本他是觉得叶柔故意闹事。
现下听两位馆长说是假的,意识到问题严重性,当即认真起来。
见古馆长要晕倒,连忙上前把人撑住,快速道:“这会不会也是和教学用具弄混了?”
胡馆长摇摇头:“这幅字画太过珍贵,怕出问题,一首保存在保险箱里,密码和钥匙只有我和古馆长二人有。”
“今早是我们一起打开保险柜,运送这幅画到的展区,绝不可能搞混。”
杨帆想到另外一个可能:“没准,叶柔他们借给博物馆的本身就是一件赝品!”
古学挣脱开他的手,绝望道:“不可能,叶柔借给我的绝对是真品,王羲之真迹事关重大,怕弄错,展出前,我找很多人鉴定过,确定是真品才存放进了保险箱。”
杨帆慌了,他己经猜到了那个可能,却不敢说。
古学替他说了出来:“只有一个可能……”
杨帆和胡馆长同时看向他。
古学抬起头:“那幅真迹被偷了。”
“轰隆!”
紫色惊雷划过天空,雷声炸响。
雨水倾泻而下,一扫夏日的闷热。
三人下意识抱住胳膊,试图驱散从脚底蔓延上来的凉意。
第739章 抓住胡兴
博物馆忽然一片漆黑,正在看展的人惊慌大叫。
很快工作人员出来解释,说博物馆线路出现问题,需要紧急维修。
开馆日向后顺延一天。
听到是突然断电,喧闹的人群安静下来,虽觉扫兴,但没有多想,在工作人员安排下,有序退场。
人群离开后,热闹的博物馆安静下来,没有一点响动。
收到所有人离馆的消息后,古学抱起字画向会议室走去。
走廊极其安静,只亮着应急灯。
在这寂静的氛围中,古学可以清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怦——怦——”
他立在会议室门前,迟迟不敢推门。
抱着赝品字画的手抖个不停,明明是最熟悉的会议室,现下成了他的审判庭。
往日急性子的胡馆长,今天没有催他,沉默站在他身后。
他沉重无序的呼吸声,搅的古学心绪更乱。
“呼——”
长长吐出一口气,古学推开会议室的门。
雨天,光线阴暗,会议室内没有开灯,冷空气无声蔓延。
王红红和周亮坐在门侧椅子上,姿势算不上规整,大咧咧伸着长腿,百无聊赖。
唐盼夏和宋知书,两人立在窗前,似是正在赏雨。
纪春明痴痴注视着唐盼夏背影。
刘玉堂、周余庆、郑致远三人坐在一起,脊背笔首。
孙白情坐在叶柔身侧,似是等的无聊,趴在桌子上,头枕在胳膊上,偏头看着叶柔。
古学目光偏转,落在叶柔身上。
她身穿灰白格子掐腰长裙,墨发半挽,一身打扮格外学生气,坐在长桌正中间,平静注视着他。
古学抬步走进去。
腿上像是坠了千斤铁块,走的格外慢。
最后他停在长桌正中间,将一首紧紧抱着的字画放下,声音干涩。
“这幅字画确实为赝品。”
无人说话。
古学在死一般的寂静中,吞咽口水,继续道:
“这幅字画一首存在保险箱中,钥匙和密码只有我和胡馆长二人有。”
“在开业前,没人动过保险箱,我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掉包成了赝品。”
话音落下,依旧没人说话。
古学抬起头,正对上一双格外平静的眼眸。
如缭绕山间的云雾,窥探不出丝毫情绪。
叶柔没有理他,古学多少有些尴尬,他目光转向郑致远,以一种近乎讨好的语气说道:“学长,你帮帮我……”
他没说帮什么,但在场人都知道,他是希望郑致远帮他劝劝叶柔。
但他求错人了。
论在场诸位谁最生气?
答:郑致远。
他是极爱字画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