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刚刚参与打架的姑娘们更是身体微抖脸色发白,有两个更是泪水在眼眶里打架,像上课时回答老师问题一样,颤巍巍的举手说:“许主任, 我没有打架,刚刚她们打架,我和张菊是在一直劝架拉架的。”
她是之前在山上被滚落的石头砸到腿的女生,因为没有伤到骨头,休息了一阵后,腿上的伤就已经好了,但在脚踝上方的小腿上,留下了一个黑黢狰狞的伤疤。
她身边的另一个肤色较白的女生也忙举手说:“许主任,我也没有打架,我们真的是在外面拉架!”
宿舍总共就这么大块地方,除去火炕,屋子里站十个人都挤得慌,更别说十个人凑一起打架了。
许明月之前看了,除了那个苦苦支撑倒下的竹竿的女生,这两个女生站在最外围,一边在看热闹,一边嘴里喊着:“别打了。”
许明月也知道不能让这群人抱团在一起,淡淡看了她们一眼,点头对举着竹竿和张菊、李欣两人说:“你们三个没有参与打架的年底继续考试,其他人这一次考试资格取消。”
许明月的话一出,对几个参与打架的女生来说,简直是晴天霹雳!
她们为什么会看叶甜不顺眼,借着这次的矛盾和叶甜打了起来?
还不是因为她第一个在宿舍里看书,借给闫春香看都不借给她们看吗?后面虽也有女生去买了书回来,但等她们去的时候,都过了好几天,有几个去书店还没书,又过了一周,公社书店从吴城书店调了书过来,她们才买到书,等她们有了书,叶甜和罗喻义两人都比她们多看了十几天的书了,加上这两人还是高中生,是众人最大的两个竞争对手,心中的不满和嫉妒挤压起来,这才有了她们趁着叶甜打架,她们看似上前拉偏架,实际跟着一起打叶甜和闫春香的情况发生。
闫春香一个初中生都不是她们下手的目标,要不是闫春香自己上前拉架,挡在叶甜身前,谁看得到她啊?
现在许明月取消了她们的考试资格,一下子让她们如丧考妣。
才经历过农村双抢时没日没夜干活和每日去河滩上挑堤坝的她们,已经深深的明白,所谓的下乡支援农村建设完全就是狗屁,她们过去哪里干过这样的苦活累活?好不容易临河大队要建小学,她们有了个可以脱离干农活的机会,却因为她们打架而被取消了机会,这对她们而言是何等的打击?
要是没有过希望也就罢了,明明可以脱离干农活的机会就在眼前,却因为她们参与了打架而错过了。
两个初中毕业的,和没有买到书的,在心理上就觉得自己肯定考不过别人的几人也就罢了,两个参与打群架的高中生只觉得天都塌了!
叶甜闻言都要取消,蔫眉搭脑的拉着许明月衣袖,哭丧着脸:“许主任,那我们呢?”
因为扯动了嘴角的抓上,她又吸了吸气。
她这时候才回忆起,好似第一个带头打架的人——是她!
想到这,她不由的更沮丧了。
许明月没好气地看了两人一眼,光明正大的袒护她们说:“怎么?你们两个被打的也想取消考试资格?”
叶甜一听她和闫春香两人不用取消考试资格,闻言立刻眉飞色舞了起来,特别得意的看了众人一眼,仿佛在摇着尾巴炫耀自己的靠山一般,满脸都写着:看吧,我就知道许主任对我最好!
其他人自然也都看出来许明月对叶甜和闫春香不一样的态度,立刻就有人不服气地举报说:“许主任,是她先动手打人的!”
叶甜理亏不说话。
许明月目光淡淡的看向说话的人,说:“我只看到你们一群人在压着她们两个打。”
叶甜战斗力再彪悍,也打不过这么多人,许明月过来的时候,就见到她的头发被人抓着,同样她的手也在抓着别人的头发,和闫春香两个人被人围殴在中间又是打又是踹!
闫春香战斗力不行,尽的最大力就是抱住叶甜身边两人的胳膊,让叶甜有还手之力,为此脸上身上挨了不少巴掌和拳头,这么多人,就两人脸上的伤看着最惨。
当红小兵可以随意对别人DA砸/抢的两个月,到底还是影响了她们的性子。
之前说话的人还想辩解什么,被身边的女生拉了一下,也低下头不说话了。
她们面对许明月和叶甜、闫春香时,其实没那么多底气的,一来和叶甜、闫春香最早插队在临河大队有关;二来是她们当初来临河大队是准备抓走许明月批斗她的。
此时面对许明月,在她那一双淡漠锐利的目光下,本能的感到心虚,不敢与她对视,更不敢再说什么,生怕惹了这位生气,把她们拉到蒲河口劳改农场做劳改就不好了,她们可都知道,蒲河口是监狱,她们要是被拉去坐牢,半辈子就完了。
许明月转身对叶甜和闫春香两人说:“还不快到医务室去把伤口消消毒,等着脸上留疤呢?”
叶甜一听脸上要留疤,立马将不能考试这事给撇下了,吓的忙跟着许明月往大队部跑。
自那日有女知青被山上滚落的石头砸伤了腿后,许明月拿了碘酒过来给她的腿消了毒,就将碘酒和棉签留在了大队部。
江建军听说这玩意儿能给伤口消毒,防止夏日里伤口感染,就宝贝似的锁在了大队部的一个办公室里,许明月干脆又拿了些棉花球、创可贴、几颗退烧药、肠胃药、感冒药用小玻璃瓶子放在大队部的小竹盒里,当做大队部的小医务室,平时村里孩子有个发烧拉肚子的,大队部也能有药。
这个小小的竹盒子,就被江建军宝贝似的藏了起来,那个办公室也被当成了医务室,给伤退的女知青涂过几次碘伏消毒。
因许明月没说取消两人的考试资格,叶甜整个人神采飞扬,像一只跟在主人身边狐假虎威的小狗般,得意洋洋的高昂着脑袋,昂首挺胸的跟在许明月身边,就差尾巴没摇起来了。
跟在叶甜身边,哪怕满脸是伤的闫春香看到她洋洋得意的模样,木讷的唇角也不由微微上扬,露出些许的笑来。
听到隔壁宿舍打架声音也都跑出来看热闹的男知青们忙让开了路,罗喻义略有些担忧的看向叶甜和闫春香。
刚才女生打架,打的快,结束的也快,等他们都跑出来站在女生宿舍外往里面看情况时,一个个背对着学校正大门,没有一个人看到许明月的到来,等到他们看到许主任来了,已经来不及了,许主任已经将里面情况看的一清二楚了。
叶甜见罗喻义目光担忧的看她,还朝他龇了龇牙,露出个打架打胜了的得意表情,看的罗喻义无语。
他看了沈志明一眼,对沈志明使了个眼色,沈志明先是一愣,不知道他要做什么,见罗喻义跟着许主任她们往江家村的大队部走,眨着眼睛反应了好几秒钟,才反应过来,也忙小跑着跟了过去。
和女生这边叶甜和闫春香遭到其他女知青们排挤一样,他们两个本地知青同样遭到了后面来的男知青们排挤,只是他们的矛盾还没来得及爆发,就被许明月的突然到来给灭的火星子都不敢冒头了,毕竟谁都不想去劳改农场尝试本地人谈之色变的‘挑石头’。
其他人看着这四人跟在许明月身后的情景,也明白了这四个人在临河大队和他们是不一样的,他们早就和临河大队的人处好关系了,明明是叶甜最先开始动的手,偏偏许主任没有罚叶甜,没有取消她的考试资格,刚刚许主任明显就是偏着叶甜!
可她们生气、懊恼也没有用,只能嫉妒又愤恨的看着脚步轻快的叶甜,不敢再说什么。
等她们走后,留下的八个女知青中,气氛又不一样了。
原本她们八个在临河大队的待遇都是一样的,同样都是红小兵出身,同样都是因为来临河大队捣乱,后来才留在临河大队的。
现在八个人中,她们打架时在举竹竿的女生和站在最外围劝架的两个女生考试资格不用取消,还少了个五个竞争对手,参与打架的五个人全都没了考试资格。
尤其是其中两个女生还是考中老师机会很大的高中生,她们看看李欣、张菊三人,又看看参与打架的几个初中毕业的,懊悔一下子席卷了两人,其中一人气的直接呜呜地哭了出来,特别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打架,明明自己已经买了书,只要好好看书复习等待考试就好了呀!
第211章 希望明明近在咫尺,伸……
希望明明近在咫尺, 伸手就能够到,却偏偏从手边溜走,和从来没有过希望, 是完全不同的,回想起双抢那一个半月暗无天日的重体力农活, 和自己晒黑的皮肤, 粗糙了许多的手, 其中一个高中毕业的女知青目光不由的看向了荒山方向。
来这里这么久,她们已经知道,临河大队官职最大的, 并不是大队长和大队书记,而是公社书记、革委会主任和那个女干部。
许明月给叶甜、闫春香涂完了碘伏,又喷了消肿的白药。
叶甜围在许明月身边, 身后就像有只大尾巴在摇似的,格外的欢快, 她单方面的觉得许主任对她就是不一样,是她的大靠山, 跟在许明月身边特别的亲近。
罗喻义和沈志明也在外面等着,见叶甜从里面走出来,有些担心的问:“许主任没罚你吧?”
叶甜挺着小胸脯骄傲的抬头:“许主任最喜欢我了, 怎么会罚我?她给我上药可温柔了呢!”
她脸上还有浅浅的碘伏的痕迹, 好在被抓的伤口不深, 应该不会留疤。
罗喻义对她这盲目自信的模样颇为无语, 知道她和闫春香没有被罚,才想起来关心她:“你和闫春香没事吧?”他指指她脸上的伤。
叶甜想到自己脸上的伤,想碰,又不敢碰, 哼了一声:“一点小伤而已。”
倒是被踹的几脚,还有被拳头打中的地方,有些青紫,刚刚许主任给她检查过,也给她喷过药水,倒是许主任对她和人打架的事,半句话没有提。
她从衣服里抽出一本《做革命的接班人》来,摸了摸胸口的位置,“还好有书给我挡着。”
打架的时候,有个女生下手比较阴,居然想掐她的胸,还用拳头打她胸口。
《做革命的接班人》之前她借给了闫春香,现在闫春香有许凤发借给她的初中课本,《做革命的接班人》她背的差不多了,就还给了叶甜,叶甜平时怕书被人偷了,或者撕了,书都是随身放着的,没想到揣在胸口的书还给她挡了黑手。
她嘿嘿笑了一声:“不愧是《做革命的接班人》,今天可立大功了!”
沈志明不明所以,见她出来了,闫春香还没出来,问她:“咋就你一个人出来了,闫春香呢?”
闫春香当时怕叶甜吃亏,挡在她前面抱住了两个人,被人狠狠打了几拳。
“许主任正在给春香喷药呢!”
许明月对‘叔奶奶’是半点都不了解的,对‘叔奶奶’最大的印象,就是说的一口外地话,做菜特别好吃,还有就是,去世的早。
在她小儿子结婚没有多久,就早早的去了,留下小爷爷一个人孤独的过着接下来的十几年。
叔奶奶的去世对小爷爷的打击是巨大的。
她给还是少女的闫春香喷着伤药,看着深秋季节,她身上还单薄的衣裳,语气也不由的轻柔了起来,“天都凉下来了,你就穿这个?要是冻感冒可就麻烦了。”
半脱了外套,露出肩膀后面青紫的闫春香一愣,随机眼底的光一暗,垂下了眼睑勉强笑了笑说:“冬季有火炕呢,冻不死就成。”
许明月笑了笑,收了手上的药瓶,“我那里得了些瑕疵布和棉花,布不要票,价格也不高,你要需要的话,我可以先匀你一些,你要是考上了临河小学的教师,今后就从你工资里扣,要是没考上,就从你工分里扣,你看你这边需不需要。”
闫春香看着许明月怔愣了好半响,一低头,眼泪就落到了黑色的泥面上,融化进泥地里。
她不想让人看到她落泪,就垂着头用力的点头,从喉咙里发出瓮声瓮气的‘嗯嗯’两声。
下乡之初,她满是惶恐的从熟悉的家中来到一个陌生的乡下插队,面对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她先是被一个活泼开朗的女孩子闯入了她的房间,说要和她一起睡,又是在这逐渐寒冷的季节,接收到于她来说其实是陌生人的关怀。
这让她止不住的鼻头酸涩不已。
许明月只是拍拍她的肩头,“回去吧,用心复习,尽量考上临河小学的教师岗位,要是没考上也没关系,平时别放弃学习,今后总会还有机会的。”
闫春香垂着脑袋,用力点头。
闫春香从大队部出来,看到等在外面的三人,心底蓦地一暖,唇角不由的绽出一抹笑来,像秋日的湖水浅浅的漾出层层涟漪。
叶甜主意到她还略有些湿润的眼睫,不由的压下了声音,凑近了她,担忧地问:“那些人是不是打疼你了?是不是伤的很重?你伤哪儿了?”
闫春香笑着摇头。
“那是怎么了?许主任罚你了?没取消你的考试资格吧?”
闫春香又是笑着摇头,走上前挽住了叶甜的胳膊。
她和叶甜都不是个子高的女生,叶甜大约一米六左右,闫春香身高估计只有一米五五左右,瘦瘦小小的。
她挽着叶甜,叶甜就自然的让她挽着,两人靠近了一起走。
两个男生就走在她们身后。
深秋的天黑的早,不过是傍晚六点多钟,荒山已经是一副鬼影幢幢的景象,呜咽的秋风吹动着荒山树林,枯叶潇潇落下,带来被风吹动的哗哗声,如同漫天飞舞的黄色纸钱。
叶甜望着黑黢黢仿佛深不见底的荒山,不由的紧了紧自己的外套,与闫春香挤的越发的紧了,说:“许主任胆子也真是大,这么大个荒山,就住着她一家人,她也不怕。”
沈志明在她身后不以为意地说:“怕什么,前边就是学校,后面就是大队部,有什么动静喊一声就有人听见,有啥好怕的?”
叶甜一脸八卦地转头对沈志明说:“哎呀,你啥都不懂,听说之前这里闹过那个啥,你晓得伐?”
罗喻义皱了皱没,“道听途说的事情,你别乱说。”
“怎么是我乱说?我都听好多人说起过,还有人亲眼见过呢!听说是许主任一身正气,有正神保佑,这才万邪不侵!”说到正神,叶甜立刻双手合十,对着荒山的屋子拜了拜:“许主任保佑,菩萨保佑!”
看的几人一阵无语。
倒是沈志明说:“不是闹那个什么吧?我听说是许主任家院子里全是竹剑,之前来我们大队的革委会的人想进许主任家,从院墙跳进去,直接被里面的竹剑串成了串串!”
“这事我也听说了。”罗喻义点头说:“据说好多人都看到了,估计是真的。”
叶甜双手一拍,高兴的笑道:“哈哈,活该,大快人心!”
虽说是闹了矛盾,可这些知青们依然要在一起吃饭,只是如今女生宿舍这边的气氛明显要微妙的多,最明显的就是,原本还抱团的红小兵知青团体,此时明显分成了好几个小团体,撑竹竿的女生单独一个团体,像是被人孤立了,李欣和张菊两人一个小团体,其余五个人好像也有小团体,总之,不再像之前那样团结一致的孤立叶甜和闫春香两个人。
叶甜大大咧咧的,啥都没有发现,开开心心的回来,闫春香却十分敏感的察觉到宿舍内微妙的气氛,只是她向来话不多,只自顾自的坐着自己的事,吃完饭洗漱完后,她也不再看书,而是躺在叶甜的被窝里,心里默读着背过的《做革命的接班人》和初中语文上的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