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干部们,则默契的各家一篮子小杂鱼。
别看是小杂鱼,一竹篮子的小杂鱼少说也有十几斤,这些小杂鱼带回去后,烤成小鱼干,香的很!
第228章 这些小鱼干过年拿出来……
这些小鱼干过年拿出来招待亲戚, 也是极体面的一件事。
分完鱼之后就是杀年猪,分咸鸭蛋。
养鸭场的鸭子们如今也到了生蛋的时候了,鸭厂公鸭少, 母鸭多,一百只鸭子, 每天光是鸭蛋就有七八十个, 鸭蛋除了每周送往供销社的一些外, 剩下的都腌制了起来,现在年底,每家每户按人头, 一人分到一只咸鸭蛋。
杀年猪也是大队里最难得的一件开心事了,蒲河口的养猪场开了没多久,猪还不能杀, 要等它们长大出栏,得明年了。
除了以上这些, 临河大队还以为多出的七千亩良田,如今田地里不只是种红薯, 麦子和水稻也占了一半,今年过年,按照人头, 成年人每人分了五十斤稻子和十斤小麦, 老人孩子每人分了三十斤稻子和八斤小麦。
十斤小麦磨成面粉, 也能磨出七八斤的面粉了。
可以说, 今年是临河大队大丰收的一年,到处都是喜气洋洋的,别说吃忆苦思甜饭了,除夕夜, 家家户户做了鱼,烧了肉,锅里闷的是大米饭,他们过去是想都不敢想,居然还能过上有鱼有肉有大米饭的好日子。
虽然他们饭桌上的鱼是不能动筷子的,要留着招待客人,可那也是一条完整的鱼啊。
其余的鱼,全都在除夕夜的晚上,一家人剖腹洗干净后,用粗盐抹了,放入了黑陶缸里腌制了起来。
年初二大队里媳妇们回娘家,各个都是提着一条大鱼,或者是拎着一篮子小鱼,她们回去的娘家也无一不喜气洋洋的迎着他们嫁出去的姑娘,纷纷问他们村还有什么好小伙没成家的,要把自家的女儿也嫁到临河大队去,不论是江家村、许家村,哪怕就是过去看不上的小村子施、胡、万都行。
说到没结婚的俊小伙,回娘家的媳妇们双手一拍:“哎哟!还真有一个!蒲河口的小许主任你们晓得吧?”
有疑惑的人问道:“我怎么听说蒲河口的小许主任早就结婚了?”
“我说的不是小许主任,我说的是小许主任的小兄弟,她家的老小还没结婚!”
“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你们要给我说小许主任,我心想小许主任那么大的官,我们哪里够的上!”
够的上他们也不敢啊,那可是蒲河口劳改农场的主任,管着整个劳改农场的犯人,要是把她得罪了,把他们全家都抓到劳改农场做劳改可怎么是好?听说那小许主任心毒着呢,她前夫一家子就是得罪了她,听说被她抓到蒲河口挑石头,都挑的不成人样了!
都这样了,大过年的还没被放出来呢,连她前婆家的小姑子都没放过,她听谢家村的人说起这事,都在喊着惨呢!
回娘家的媳妇们无语,很直接的翻了个大白眼:“也不撒泼尿照照你们那熊样,就你们这样的还敢肖想我们小许主任,你们这话最好以后都别说,不然被我们村的人听到把你们腿打断了,都是活该!”
说话的媳妇拍着手,做幸灾乐祸状。
现在临河大队对许明月可维护了,这样一个有福之人,还带着整个临河大队发财的人,谁不喜欢?谁不拥护?
其他人都连道不敢,又问起她小兄弟的情况。
小媳妇们又不屑地回道:“就是她小兄弟你们都别想了,也不想想人家姐姐是什么人,那是十八级干部!十八级干部你们晓得吧?我们大队主任也才二十八级干部,他比大队主任还高十级!”
有人不服气地说:“那是他姐,也不是他,他怎么就够不上了?”
小媳妇抓了把自家炒的花生,剥了壳吃着,说:“这你们就不晓得了吧?这些年她不光自己当上了干部,还拉拔了她的兄长当了大队部的小队长,吃公家粮,拉拔了她妹妹当了记工员,嫁给了我们公社的书记家当小儿媳,小夫妻俩被调到了公社里当会计去了,她嫂子也被调到了蒲河口帮她去了,一家子干部不说,就连他自己,虽说还没入级,那也是不用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记工员,一天到晚拿个笔和本子记记别人的工分,就有十个工分拿,说不准过两年,就也成了入了级的干部,就你们家这一穷二白的模样,你还肖想人家?”
听得人更是馋的口水都要流下来,一拍大腿:“咋就够不上了?我家香芹长的也不知道多体面,干活不晓得多勤快,都能顶得上一个壮劳力了!”
?
“你家那黑的都跟鬼一样了,还体面?把自家当老黄牛用,当然勤快了?”她身边立刻就有人反驳,然后推荐自家女儿:“找媳妇就要找那种屁股大,能生儿子的,你看我,生了五个儿子!”
这点确实值得她骄傲,但她旁边又有人酸溜溜地说:“生那么多有什么用?能养活才是本事呢!”
三年干旱那会儿,她五个儿子饿死了三个,剩下两个大的和最小的女儿,还是她带着儿子女儿去临河大队那边讨饭吃,她女儿靠着别人给的一碗米汤才活着走到了竹子河靠近邻市那边的河滩,挖到了莲藕吃,靠着河边的莲藕度过了灾荒。
一番话,说的之前的女人心酸的抹了下鼻子,骂了句:“该死的老天爷!”心里越发想着将小女儿嫁到临河大队了,三年灾害时期那么难,临河大队都一个人没饿死,她小女儿嫁到临河大队,一辈子都不愁吃了!
她又问起了临河大队别的年轻小伙儿。
现在谁不晓得临河大队的富裕?
这些回娘家的媳妇们也都有私心,家里有妹妹的,想把妹妹也说亲到临河大队,外人问本大队的适婚年龄的小伙子,她们不说,倒是把自家大队元宵节后,学校开学的事和娘家汇报了,并对他们说:“甭管男娃女娃,都送学校里读书去,免费的书,不读白不读,每天还能在学校免费吃一顿呢!还有女娃,读书还送粮食,白给的粮食不要都是傻子!”
很多人过来向她们打听临河大队和临河小学的情况,回娘家的媳妇们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说起自家大队的变化,那时抬头挺胸,无比的骄傲!
新的一年,许凤发虚岁就是二十岁,在这个普遍十七八岁就结婚有娃的年代,他这年龄不说是大龄剩男,也是大龄的了,大年初一一过,过来给他说亲的就有许多。
许凤发一直害羞的没松口。
其实他一直没说的是,因为从小没读过书,没识过字,他内心最想要娶的,是认识字的女孩子,只是过去这个想法一直被压在懵懂的深处,连活着都艰难,又怎么会有其它奢侈的想法?只是随着这几年读书识字,这个念头从原本的模糊,到如今的清晰,哪怕是和他一样上过扫盲班的也好。
他们大队还好,有许明月这个榜样在,扫盲班还是有不少女孩子的,可别的大队别说女孩子进扫盲班识字了,就连男孩子都去的少,女孩子都在家里家外的干活,最多就只能认得自己的名字。
老太太每天都喜气洋洋的抱着孙子,坐在炕上,听许多老妹妹们过来给她儿子做媒,她看了哪一个都觉得好:“都是好姑娘,都是好姑娘!”
对曾经的老太太来说,儿子能有个儿媳妇,不一辈子当个老光棍,就是好的了,现在有这个多人来给小儿子说媒,她是看谁都好,看谁都高兴,只要小儿子也成了家,她这一辈子的任务就完成了,到了底下也能见列祖列宗了。
她现在每天都乐乐呵呵的,喜庆的不得了,不过她还是说:“谢谢老嫂子们,我大儿媳妇马上就要生了,这事还得我大儿媳生了后,要我大儿媳张罗才行!”
也有人想要趁热打铁,赶紧定下来,说:“先定下来就是了,先定下来,明年这个时候结婚正好,一点不耽误!”
他们这里的风俗,是一家一年不能办两次喜事,不然就会耗光了家里的福气。
赵红莲原本的预产期应该是临近过年那几天,这样一个年尾,一个年头,就不会影响许凤发成亲。
但一直到过了年,她还是没发动,年初二娘家都回不了,还是许凤台带着鱼和鸭蛋,和许金虎媳妇一起去的赵家村,他老丈人一家子极力留下他住一夜,可家里媳妇随时面临预产期,他哪里敢多留?吃了午饭就赶紧回来。
许明月自己生阿锦时一帆风顺的,可她身边好些个朋友都经历了生产变故,虽然最后基本都有惊无险,可她还是害怕,提前把下放到蒲河口的张医生接到了荒山家里。
这个年,张医生是在许明月家过的。
外面因为运动的越发厉害,下放到蒲河口的几个专家学者虽然被隔绝在了大河以南,看不到外面情况,但是蒲河口是有报纸的,他们通过报纸上各种触目惊心的报道,也能看到外面会是个什么情况,这个年,蒲河口过的无比的低调。
虽不至于除夕夜吃糠米,可也响应了国家的吃‘忆苦思甜饭’的号召,过年吃的是咸豆角窝窝头。
咸豆角用花生油炒了,里面放了蒲河口的劳改犯人自己磨的酱豆干。
大过年的,许明月也没有为难那些犯人,成年男人拳头大的窝窝头,每个人发了三个!下放到蒲河口的几个专家学者则是单独开办了一桌了,有鱼,有肉,有米饭。
一桌子的人,看着这桌年夜饭,都只觉恍如隔世。
这是他们头一次与家人分别。
也是张医生头一次独自一人在外乡过年,身边全是陌生的语言。
好在许明月一家全都会说普通话,阿锦又是个极为热情的话痨,有她在,永远不用担心冷场,张医生总算是度过一次还算温馨的新年,只是夜深人静之后,她望着黑洞洞的窗外,依然心神不展。
她父亲年龄大了,在这次运动中,她们全家都被作为‘四旧’给破了,她父亲也没能活下来。
她丈夫一家及时与她断绝了关系,她倒是不担心他们,她担心的是她哥哥一家子。
继承他们家医馆的是,是比她大两岁的哥哥,她哥哥都年近五十了,他们才是被批斗的主力,也不知道他们现在被下放到了哪里,是否还活着。
第229章 赵红莲是在年初九的那……
赵红莲是在年初九的那天发动的, 不知是不是因为前面已经生了两个的原因,这一胎生的还算快,夜里三点发动, 早上七点多就生了,生的时候日出东方, 一轮红彤彤的太阳从竹子河的河岸线上缓缓升上了天空, 将天空染成了红霞。
哪怕前面已经有两个孩子了, 对于这个新生儿许凤台也欢喜的很,忙叫了许明月过来给新生儿起名字。
许明月也感到很不可思议,明明这一世与前一世都不同了, 奶奶都换了不一样的人,她都以为他要在年前出生,可他硬是在母亲肚子里多待了十天, 出生在了年初九,她前世父亲的生日。
这种感受很奇妙。
但她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她前世的父亲, 毕竟她前世看到的父亲最早的照片,是他的高中毕业证上的黑白证件照, 那时候他就已经是青年的模样了。
她也没有不敢抱娃的感觉,毕竟自己是有过孩子的,抱小婴儿对她来说轻车熟路, 不过她还是先让张医生给赵红莲看过了, 再将小婴儿放到赵红莲身边, 笑着对许凤台说:“大哥, 孩子的名字还是你和嫂子取吧,我都给小雨娶过名字了,嫂子辛辛苦苦生下孩子,让嫂子取名最合适。”
赵红莲并没有生完就昏迷, 或者睡了过去,大约是这一胎生的快,她还醒着,用邻市的口音笑着对许明月说:“还是大姑子起吧,我哪里会起名字哟!”
她就没见过哪个家里是妻子取名字的,一般都是家里的男性长辈起,家里男性长辈不在的,才会让男性当家人起。
可许家不同,许家全家人都觉得许明月有福气,是命里带福之人,被她取了名字,今后也会像他姑姑一样有福气,即使没有姑姑的福气,能沾点姑姑的福气,这辈子也受用不尽了。
许明月是真不想再起名字了,让她起,是继续用她爸前世的名字呢,还是不用呢?不管是哪个选择,都会让她觉得怪怪的。
许凤台见两人推辞来推辞去,就说:“小二子叫爱国,老三干脆叫爱党!”
老太太在一旁也乐乐呵呵的笑着说:“爱党好,就叫爱党吧!”
他们都听许明月说了,外面很多人因为名字没取对,正在被人批斗游街呢,好多人都抢着改名字,小三子叫爱党,安全!
大家一致觉得爱党好,许明月也有些无奈,她前世的父亲名字也叫许爱党。
不过这年头叫爱国、爱党的太多了,路上随便喊一声‘爱党’,十个里面有三个都会回头答应。
许家因为有新生儿出生,赵红莲在家里坐月子,老太太和许凤台要照顾她和新生儿,许小雨和许爱国就暂时寄托在了许明月这里,这可把许小雨和许爱国给高兴坏了。
他们最喜欢去姑姑家了,姑姑家不仅有喜欢带着他们玩的阿锦姐姐,还有好多好多外面没有的好吃的。
许明月不仅会做蛋糕、蛋挞、饼干、桃酥,她还会用她那个土烤箱烤各种他们没有吃过的东西,大姑姑做的菜也超级好吃,他们一听要在姑姑家待着,高兴的都不想回去了,晚上三个小朋友就在阿锦的炕上睡,阿锦的大炕当初作为主卧建的,别说睡三个小朋友了,再来三个在上面打滚都不成问题。
对于他们来说,姑姑家的一切都是新鲜的,他们每天早上晚上都要跟着阿锦姐姐一起刷牙牙,阿锦姐姐还会唱《刷牙牙歌》,洗完脸,阿锦姐姐会带着他们往脸上擦香香,家里有蛤蜊油,是姑姑送的,可阿锦姐姐的香香和蛤蜊油不一样,抹在脸上许小雨感觉自己也成了香喷喷的小宝贝啦!
姑姑永远都称呼阿锦姐姐‘宝贝’,有时候会叫阿锦姐姐‘妈妈的大宝贝’,许小雨已经五岁了,很小的时候她还不懂,每次姑姑温温柔柔的喊阿锦宝贝的时候,她都在一旁看着,她看看阿锦,又看看姑姑,她也想让妈妈喊她小宝贝,妈妈总是笑着推开她:“还宝贝?哪里来的宝贝?”
等再大一点,她看着姑姑喊阿锦姐姐‘宝贝’的时候,她就会哒哒哒的跑过来,仰起小脸满脸期待的看着姑姑:“大姑姑,大姑姑,那我呢?”
大姑姑就会一把捞起她,“你也是姑姑的小宝贝呀~!”
已经会满地跑的许爱国就也哒哒哒的跑过来,一把抱住许明月的大腿:“大布布大布布,还有我!”
许明月就会先看一眼阿锦,然后大声的说:“阿锦姐姐是我最爱最爱的大宝贝,你也是姑姑的二宝贝,你是三宝贝!”
几个都得到‘宝贝’称呼的小家伙们都满足的笑了,吃醋妈妈的爱被分了的阿锦,一听自己是妈妈最爱最爱的大宝贝,又得意的挺起了胸膛,和妹妹弟弟们一起玩儿。
孟福生有时候会促狭,看到许明月端水,再小孩子们去院子里撒欢后,就也笑着走过来,拉起她并不细腻的手,笑看着她:“那我呢?”
许明月就笑着斜睨他一眼:“你是我的超级大宝贝!”行了吧?
孟福生只是觉得和孩子们一起在她这里争宠,看着她一副端水大师的样子很有趣,这种温馨又平静的生活,将他刚来到这里的冷漠疏离冲击一空,整个人都柔软温和起来。
正月初十一过,临河小学的报名就开始了。
首先便是临河大队的七岁到十五岁的小孩子们,几乎只要是家里有小孩的,全部送到了临河大队来报名了,包括女孩子,还有十四五岁的小姑娘,抱着几个弟弟来报名一起来上学的,她们上学不仅能每个月拿到粮食,还能顺便照顾一下弟弟妹妹们。
报名那天许明月也想现场看着,老远她都能听到家长训斥家里小女孩的声音:“在学校一定要看紧了弟弟听到没?别让他乱跑,也别让他被人打了!”
学校旁边就是大河沟,不远处就是竹子河,许家村每年都有小孩掉水里淹死了,几乎每个家庭的女孩子,都肩负着看管家里哥哥弟弟别被淹死的重任!
家长们普遍的女孩子们乖巧听话,男孩子们调皮好动,女孩子就应该负责哥哥弟弟们的安全,要时时刻刻看着他们,他们要是下水,就是女孩子们的责任,是她们没有看好。
被委以重任的姐姐妹妹们,总是尽心尽责的看着她们的哥哥弟弟们,哥哥弟弟调皮往水边跑,她们比心大的男孩子们更紧张害怕,因为一旦没有看住这些哥哥弟弟们,挨打的就会是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