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3章 由于报名的人来了太多……
由于报名的人来了太多, 这些人要早点回去,许明月叫知青们都出来帮忙登记,一排桌椅在校门口排成了一排, 就连许明月都留下来给新学生登记名字,原因是知青和这些山里出来的人语言不通, 经常听不懂他们说话, 导致效率十分低下。
正好许明月闲着没事, 就坐了下来,拿笔给他们登记。
大约是知道她是公社书记,来她这里排队的人很多。
马秀梅和赵春华也带着他们的大儿子排到许明月这一列来。
许明月抬头的时候看到她, 低声对站在身旁的阿锦说了声:“给那位阿姨搬张凳子去。”她指着马秀梅。
随着她的动作,许多人的目光都朝马秀梅看来。
马秀梅也看到了众人的目光,有些诧异的朝许明月看去, 只见许明月朝她点了下头,很快阿锦就从里面搬了条长板凳过来, 放到马秀梅身边,礼貌地笑着说:“阿姨, 我妈妈叫我给你搬条板凳来,您坐。”她拍着长凳。
马秀梅这才难以置信的坐下,问阿锦:“多谢小姑娘了, 你妈妈是学校的老丝?”
之前她位置站的远, 没有听到前面的人喊许明月‘书记’的话。
阿锦笑着摇头, 骄傲地挺胸:“我妈妈是公社书记!”
阿锦相貌和许明月小时候很像, 她很会挑父母优点长,眼睛大而乌黑,鼻梁高挺,没有遗传许明月的鹅蛋脸, 反而生了那家人的瓜子脸,虚岁十二岁的小少女,已然有几分亭亭玉立的模样。
马秀梅一听是公社书记,眼前是公社书记的姑娘,吓了一跳,忙从长凳上起身。
阿锦连忙拍着长凳说:“我妈妈叫我搬过来给你坐的,你赶紧坐着吧!”
说完就蹦蹦跳跳的走了。
留下马秀梅屁股挨在长凳上,坐都坐不心安,看着许明月露出感激的一笑,见许明月朝她点头后,又低头登记名字来,才小声跟赵春华说:“她竟然是公社书记?这么年轻这么俊的哦!”
她和许明月不过隔着大河沟一面之缘,竟让她记住自己,还让她特意搬个凳子来给她做,让她受宠若惊的同时,心里也有些被特殊对待了的喜悦。
周围人看到,都以为她和许书记有旧,纷纷来和马秀梅攀谈。
马秀梅哪里知道什么许明月的事,不管谁来问,都说不知道。
许明月在那里登记名字,也时不时皱眉。
不知道是不是怀孕后激素影响的缘故,她最近养气功夫极差,看着面前骨瘦如柴的六七岁小姑娘,忍不住又皱眉问了句:“你说她叫什么名字?”
面前穿着破烂,面容看着有几分憨厚的男人讨好地笑道:“死女,杨死女。”
本地方言虽土,可死和四,许明月还是能分辨出来的,本地不少姑娘名字就叫什么‘大姐二姐三姐,大丫二丫三丫’,但叫‘死女’的,许明月还是头一次听到,不由打从心底泛起一阵厌恶,在登记名单上刷刷刷的写下:【杨诗雨】三个字,后面写上年龄和家庭住址。
口中说道:“杨诗雨!下一个。”
许明月是用普通话说的,即使是方言,杨死女和杨诗雨三个字的发音也不太一样,男人明显听明白了,急了,推着小姑娘上前强调道:“不是,书记,她叫死女,不是丝雨。”
当地人平翘舌不分,诗雨的方言便是丝雨。
许明月眉毛一抬,目光一厉:“我说她叫杨诗雨!”
面容憨厚的男人被她凶的脖子一缩,不敢再说话,把小姑娘往旁边人群里一推,喝了一声:“好好照顾你两个阿哥,听到没?”
小姑娘被吓的脖子一缩,躲到了人群后面。
男人有些害怕的看了许明月一眼,没敢再多说话,家中还有事情,他也没有过多停留,只对两个男娃说,让他们在学校好好吃饭,好好认字,就回去了。
许明月这一排排的人最多,但她普通话和方言之间转换无压力,反而是登记最快的,一连登记了好几个女孩子的名字,让许明月心情极坏,但这样的事情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改变的,尤其是山里的女孩子,她们能够有机会从山里走出来,进入学校学习,就已经是非常难得。
很快就轮到了赵春华和马秀梅带着赵贵年过来,许明月照常给赵贵年登记了姓名、年龄、住址后,马秀梅谢过了许明月刚刚叫阿锦给她端长凳休息之事。
许明月只是看了眼她已经有些湿的胸口,笑着说:“看你身体有些不适,刚生完孩子不久吧?天这么冷,还是要多保暖,别过于劳累了。”
马秀梅连连点头:“是,是,刚生了小二子。”
“男孩女孩?取名了吗?”许明月声音轻柔。
马秀梅笑着说:“女娃,还没取名呢!”
许明月笑着对夫妻俩说:“好好取个名字,等大些了,也来我们临河大队上学。”
马秀梅没想到公社主任这么忙,还能主意到她刚生产的娃娃,忙笑着点头:“哎,哎!”
许明月的目光又落到赵春华身上说:“你是石门大队的队长吧?我们作为干部,可要带好头,重男轻女要不得,等你家姑娘大些了,也一样来我们临河大队上学,可别忘了啊!”
赵春华之前没见到过许明月,作为一个大队的小队长,还没有资格去公社里开会,见许明月一眼就点出他小队长的身份,还以为是大队书记去水埠公社开会的时候提起过他,忙点头说:“是,是,书记说的是,等小二子大一点,一定来我们临河小学念书!”
见到临河小学给山里的女娃包食宿,赵春华就知道,眼前这个女书记肯定重视女娃们的教育,哪里敢不答应?
心里已经想着,等二姑娘大一点,就送到临河小学来了。
前世许明月的母亲一辈子最遗憾的事,就是不识得字,是个睁眼瞎。
她还是村里队长的女儿,都不识得字,由此也可以看出山里面对女孩子教育上的缺失,当真是好好养大了就算是父母良心了。
就这,她妈妈在山里人家中,都算是疼爱女儿的家庭。
想到前世她妈妈总是念叨和遗憾着不识字的事,今生她有缘来到这时代,总要弥补一下母亲的遗憾。
由于来登记的知青们多,处理起来也快的很,很快报名的人数就全部登记完了。
这一届学生两百多个,女生占了不到四分之一,其中大部分女孩子都是山外的,山里的女生只有十一个。
两百多个学生,分成六个班,其中离临河大队较近的山外学生是不住校的,离的远的山里学生住校。
哪怕一个宿舍住三十个人,这么多的学生也占去了五个教室当宿舍。
当初她还觉得学校建的大,足够用了,如今光是一个五公山大队的学生就有两百多个,要是每个学年都这么多人的话,很快临河大队的教室就不够用了。
上个学年,一层二十八个教室中,有六个作为学生上课的教室,六个作为老师和学生的宿舍,两间做了大食堂,后来新知青来了,也没用楼下的教室,而是在二楼给他们弄了两个教室当做宿舍用。
为迎接今年的新生,一楼剩下的十个教室,老校长和众人商议后,全部作为宿舍来使用,为下一年的新生入学做准备。
一楼的教室好砌炕。
如今去年的新生都教出来了,学生规矩都还行,就将老生的班级换到二楼,原本他们的六间教室留给今年新来的新生使用,依然是按照年龄段,分为七、八岁班,九、十岁班,十一十二岁班、十三、十四岁班和十五岁班,其中九至十二岁学生最多,估计要开两个班。
上一学年的学生中,又有了分班,按照学生们的学习进度和理解成度,重新分班,原七、八岁班如今升为了二年级,九、十、十一岁班中,进度比较慢的学生,有些进入二年级,进度快,聪明的学生进入三年级,年龄相对大一些的十二、十三、十四、十五岁组,他们理解力比低龄段的孩子要强,学习进度也比低龄段的孩子要快,学的内容相对较多。
不多不行,去年十五岁组里,有少部分男女学生,这个学期已经没来,他们过了一年,虚岁已经十六岁,在这个年代,他们不光已经是家里的壮劳力,他们家里要给他们寻找亲事了,女孩子也要定亲、嫁人。
好在,系统的学了一年的字,许明月又买了石笔和石板给他们日常练字,倒不像在扫盲班那样,只有中午或者晚上去上课,还经常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倒是让他们把常用字和简单的加减法和九九乘法表给学会了,只是在书写上,哪怕他们学的已经是现在推行的简体字,他们写的字不说缺胳膊断腿,但也像狗爬一样,只勉强能辨认。
就这,回到他们村子里,也足够他们去大队部谋一个记工员的工作。
他们这些十四五六岁的少年少女,去年还能来临河大队上学的,本身在村里就是属于家境稍微较好的那批,家中长辈也多在村里有威望,让他们过来上学,也不过是为了多学些字,好让他们接替他们在大队部里的工作。
哪怕只是深山里的大队部,那也是大队干部。
就连被叫回去嫁人的女孩子,也因为她们在临河大队学过识字,能写会算,如今家里都不会想着把她们往深山里嫁人换亲,而是想着把她们往山外面嫁,尤其是日子过的比较好的临河大队。
学校里还有一批十五六岁,年龄在本地明明可以成家,却依然留在学校继续学习的学生,他们家里便是打着他们能在学校找一个临河大队的姑娘回去,或是自家姑娘能被临河大队的小伙子看中。
要是这一年,她们还不能被临河大队的小伙子们看中,就要回去嫁人生子了,十六岁没嫁人还算不得大,要是再过一年,十七八岁还留在家里,要不了两年就要成‘老’姑娘了。
这就是当下这些少年少女们难以改变的现状,可对这些已然在临河小学过了一年好日子,学习了新的知识,见识了更‘广阔’视野的少年少女们来说,他们的思想仿佛已经跟着这些从城里来的知青们老师们萌生出了一点自我的认知,她们好似还和过去一样,又好似不一样了。
新生们入学程序和去年一样,不论男女,通通先被老师们带下去剃头、洗澡、除虱,换校服。
今年没有一个女生哭着说不愿意剪辫子了,她们看到了新校服,那是她们过去从来没有穿过,甚至没有见过的没有补丁的好衣服。
老师们说,只有剪去了头发,去掉了头上的虱子,才能穿新校服,不然会把新校服上染上虱子。
谁愿意把这么好的衣裳染上虱子啊!
她们的旧衣服,会统一由学校老师带着年龄大些的男孩女孩们,泡入倒入洗衣粉的热水中浸泡,等洗刷干净了,再放入张医生配的药水中浸泡,拧干后放在火炕或烘笼上面烘烤,等洗干净烤干了,确定上面没虱子了,才会再拿给他们穿。
在此之前,洗干净的她们就只能窝在宿舍里面的暖炕上,等着老师们给他们教校规,比如食堂吃饭不能抢,要排队,上课发言要举手,校服只能在学校穿,不能穿带回家,学校食堂的食物必须在食堂内吃完,不准夹带出去等等。
晚上所有新生都睡上了们过去从未睡过的温暖大炕,大炕下面垫的依然是稻草褥子,上面是温暖带着阳光香味的棉花被。
所有的学生都睡在炕的两端,抵足而眠。
这个年代的人普遍个子不高,即使是十四五岁的少年少女们,个子最高也就一米六左右,三米的大炕,足够让他们两两一对,脚对脚的睡两排了。
女孩子们不多,不过五十多个,分成了两个宿舍,一个宿舍住了不到三十人,且大多数年龄都偏小,没有去年女生宿舍那么拥挤,小姑娘们一个个都被剔成了寸头,洗的干干净净的穿着学校发的崭新的小内裤,躺在温暖的被窝里,相互之间打量着。
她们像是被崭新的粉色小内裤给封印了身体本能一样,一个个不敢置信的穿着漂亮的粉色内内,躺在火炕上,动也不敢动,跟做梦一样的眼睛看着平坦的天花板。
天花板和她们自己家里的天花板也不一样,她们家里的屋顶是茅草的,房梁是黑色的木头,屋子里永远都黑漆漆的,没有光亮,只有不远处老鼠的吱吱声和山林里呼啸的风与野兽的吼叫。
可宿舍的屋顶不一样,宿舍屋顶的中央有一根电线垂了下来,上面安装着一个灯泡,宿舍内温暖又安逸。
哪怕这个安逸的房间内,一次性睡了三十个孩子,她们依然觉得温暖,觉得新奇,觉得满足。
刚来到一个新的环境,相互之间不熟悉,也不敢打闹嬉笑,只有个别性格天生活泼的小姑娘,睁着她们天真的眼睛,对左右隔壁躺着的同学咧开嘴天真的笑着:“你看,灯泡戴了草帽!”
灯泡上面有个形状像草帽的灯罩,这些对小姑娘们来说,一切都是新鲜的,就连原本父母丢下她们在这的惶恐都没有了,只觉得身下的床铺暖的像梦里才有的。
她摸着身下的稻草褥子,褥子上铺着又大又结实的粗麻布,麻布四角和边沿被系着固定在炕边,让身下的稻草褥子不至于跑出来,
被提醒的另外一个女孩子也在好奇的看着头顶的电灯,问身边的女生:“电灯也要戴帽子吗?”
身边的女生也不懂,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电灯呢!比灯盏亮多了!
早上醒来的时候,她们还恍若在梦中,可宿舍外面叮叮当当的铃声一直在敲着。
那是老校长早上起来的打铃声。
昨天洗干净烤了一晚上的旧衣服都干了,她们穿着校服在里面,外面还要船上她们的旧衣服。
明明只加了一件加绒的长袖长裤,她们的身体却仿佛穿上了大棉袄似的暖和。
不过也有女孩子急哭了,因为她们的校服普遍比较大,而她外面穿的衣服全是家里哥哥们穿小的不要的破衣服,已经穿不下了,稍稍往外面一套,就滋啦撕出一个大口子。
看着套不进校服外面的旧衣服,女孩眼泪簌簌的往下落,生怕把新校服弄脏了,老师们就不让她穿新校服了。
新学生的到来,老师们人手不够,叫了还住在学校的知青们过来帮忙。
知青们都很积极,这学期招了这么多新生,去年九月份新招的八名教师明显不够用,这一次招聘的老师估计不会少,这样他们的机会也会大很多。
虽然他们都很想将时间留下来继续复习,可他们也都想在老校长和老教师们面前表现自己,尤其是现在公社书记还在临河大队,随时都可能来学校,要是能被公社书记看中,哪怕不能当老师,当个大队干部或者公社干部,那也是好的。
他们中,很多人都很自信,自己绝对不会比当地的这些书都没有读过几年的干部们差。
他们本来就是来支援农村建设的,一直让他们干农活算什么支援农村建设?也只有当干部,才能更好的发挥他们的才智。
如此想着,他们干活就更加积极了,一大早就敲开了新学生的宿舍们,高声喊着:“都起来了!都起来了!起来洗脸刷牙,去食堂吃早饭去!”
老生们不用老师们喊,听到老校长打的铃声,就已经睁开了眼睛,摸着牙刷刷牙。
牙刷都是许明月提供的刷新出来的阿锦和当初带的酒店的牙刷,每个人的牙膏只有酒店的那一小管,每次刷牙只能挤出一丁点,很多人的牙刷都刷毛了,也没得换,还在继续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