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啊,她转业,你回国?”
“嗯,她转业,我回来了。”陆清眉眼笑眯眯,脸色在外面晒得有点黑,但是江臣知道,陆清铁随他妈,在家憋个把月,肤色就能捂回来。
“你回来干嘛?”
“你说我能干嘛。”
“兄弟,你给个准话行吗?还喜欢呢?”江臣问的仔细,又小心,说实话他不太信,但是又不得不信。
“一直都喜欢啊。”
“喜欢你这些年干什么去了?”江臣觉得问题最大可能是眼前这个,脑子也不正常。
“她干她喜欢的事,我做我喜欢的事,她在部队我也见不着啊,而且你不知道现役军人结婚需要政审吗?我出国留过学光这一条政审就过不去。”说完这句,陆清咧开嘴露出雪白的门牙,“现在不一样,她转业就不是现役军人,她退役了,结婚不需要政审,不用申请打报告,可以直奔民政局领证。”
陆清笑的嘴角怎么都压不下去,甚至在江臣注视下越扬越高。
“你不会就盼着这天的吧。”
“比我预想的要提前,江小臣,兄弟一场,你帮我个忙呗。我先准备准备,她时间安排你问云靖雅,到时你帮我凑个局,然后我隆重出场。”
“我天天忙的很,你现在又没工作你自己来,再说搞这些不麻烦啊,把人约出来直接吃个饭,直接问。”
“你懂个屁,怪不得江易老婆孩子都有了,你还是个光棍。”陆清忽然觉得找江臣就是个错误,他应该去找云靖雅帮忙。
“你有脸说我,你自己不也是。”
“咱俩情况不一样,我送周晚风的东西从来没被退回来。”
江臣差点噎死,她想退也找不到你人啊。
陆清挥挥手走了,江小臣靠不住,得找云靖雅,不过在这之前他得打理一下自己。以前在国外,他长得好总招人,拒绝起来太麻烦,索性不修边幅起来,胡子邋遢也不讲究穿,头发也不修剪。
现在回来,可得好好整整捯饬一下,谈恋爱男人长得好是占优势的。
第132章 (番外前世篇)三十五是个坎
(前世篇)三十五是个坎
三十三中学在全市都享有盛名,虽然不及掐尖的市一中,以及私立老牌神马路中学,可依然是众多初中生想要考取的好学校。
收到通知书的人家,也会通知亲朋好友在酒店摆上几桌庆祝庆祝的。
周晚风去年考上的,除了大姨过来一趟,偷摸的往她手里塞了二百块钱,“好孩子好好学,学好了今后才有出息。钱藏好,别让你那个爸看到了。你妈养你不容易,多体谅她点。要是…要是你爸再发狗疯,你记得带着你妈跑外面去躲躲,拳脚落身上不疼啊?你妈就是傻,没说什么打死一了百了,晚风啊,你得向着你妈,好好学习,将来才有出息,你妈以后就指望你了。”
这些话,打她记事起开始,她姥姥拉着她的手眼泪鼻涕一把一把的说,一说就是好多年,听到耳朵长茧子,到后来躺在病床上,干扁的嘴唇,抖动着再也抬不起的枯枝手指,周晚风只看一眼,便知道她死前还想说一遍
姥爷只会发泄痛骂,说什么自己做的孽自己受,有本事就去死,别连累家里。
周晚风没上过兴趣班,没上过补习班,因为没钱。
放学之后,永远用最快的速度跑回家。
老旧掉漆的木桌子上摊开作业本,没人叫她,就可以一直写,一直写。
等锈迹斑驳的防盗门咣当一声,臭烘烘酒气先一步挤进来,随后各种难以启齿的,龌龊的叫骂声再狭窄的客厅里漫延。
一家三口,一个可以躲在厨房待上一整天,一个在客厅砸砸骂骂,直到精疲力尽躺倒睡着,一个可以把英文所有单词抄上好几遍。
直到客厅传来沉睡的打鼾声,周晚风才会起身敲厨房的门,“妈,他睡了。”
在昏暗潮湿的厨房吃饭,摆不下饭桌,只有一个高点凳子充当。
“你回卧室吧,有我在。”周晚风盯着陈琴苍白的脸,三十六的年龄,要比她的同学父母年轻得多,可她眼睛是胆怯的,凄苦的,甚至已经很久没敢抬起头正视过自己女儿的脸。
周晚风知道自己长得像外面那个人渣。
从她长满一嘴牙,咬得第一口肉就是外面那让人渣的胳膊,哪怕被一脚踹在墙上,还是站起来继续冲过去咬。
她得保护她妈,姥姥说的,大姨也说。
她的爸爸是个混蛋,是个人渣,是个畜生,他不是人,这是姥姥嘴里话。她妈可怜,年轻不懂事,看走眼毁了一辈子。
“晚风啊,你妈都是为了你,她有机会跑的,她都是为了你活成这样的,你可得好好孝顺你妈,多听她的话……”
周晚风觉得只要自己大了,日子就会好起来,就像现在,人渣发疯踹出的脚只会被她狠狠踢回去。
也坚信,总有一天会带着她妈走出这里。
快要月考,周晚风年级排名一直在一百名附近上下游动。放假前班主任私下叮嘱她,让她假期使使劲多复习,这次考试把名次往前冲一冲。
沿着巷子路拐进一片低矮楼房,和旁边干净明亮大楼比起来,这里像是被人遗落的角落,违章乱建,堵塞后下水道溢出的黑色污水漫延整个路面,谁家喝的中药渣滓倒在路中间,一楼居住户又把洗菜水往路面泼,一边骂着楼上不要脸的往下扔垃圾,一边往下水道里扫。
住在这里人,都在等市政的信号,日日夜夜都想着拆迁发财的梦。
等了一年,又一年,到处高楼建起来,这边依然没动静,狭窄阴暗的居住环境,让这里每个人身上都充斥着一股焦躁。尤其是四十多岁,一家五口,六口老老小小挤在一梯三户,二室一厅的鸟笼子里。每天都能听到婆媳吵架,夫妻对骂,打孩子,砸东西声音。因为楼梯谁家多放了点东西,对门吵起来动手的,基本上就是这里日常。
周晚风踩着楼梯,二楼又把小孩的自行车放楼道,对门故意报复也放了纸箱子,终于上到四楼,入眼就看到铁锈的防盗门上一把黄铜大锁。
锁是后加的,防盗门自带的锁被打坏了。
钥匙她身上有,只是没怎么用过,她放学,一般她妈都会在家。
今天学校有事,提前半天放假。
周晚风开门进去,中间户采光不好,大白天屋里也很暗,进门左手边就是厨房,只有一点点大,地上三四个土豆,辣椒和圆葱躺地上,红色塑料袋烂了一个口子扔在边上……
多看两眼,走进去捡起地上东西放在蓝色塑料筐里,随后进卧室开灯,打开书包学习。
大概一个半小时,门口传来轻微的动静。
周晚风知道人回来了。
起身站到门口,一眼就看到蹑手蹑脚,神色有点慌乱的陈琴,手里抓着一个帆布包。
“妈,你出去了?”
“哦…嗯,去…去你大姨家一趟,有点事。”半低着头,一双手不自觉的往后拢额前的碎发,一下,二下归到耳后,可蓬松顺滑的头发一遍遍垂落下来,竟惊奇勾勒出下颚轮廓,柔弱的像个胆小兔子。
“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下午没课。”眼神移开了。
周晚风嘴角往上勾,“嗯,学校有事提早放学了,妈,快月考了我去学习,你给我做点吃的吧,我还没吃饭呢。”
“对对,学习重要,你去学习,我去做饭。”像是听到特赦令一样,陈琴催促晚风学习,一边推开主卧室的门换身衣服。
周晚风重新坐在桌子前,听到厨房水龙哗哗声的洗菜声,手里的圆珠笔顿了下,本该写下的数字变成一个沉重的黑点。
她妈脚上穿着大姨送的二手浅跟皮鞋,身上素色裙子也是表姐淘汰不要的,前年大姨大包小包的拎过来,说都是好好的,没怎么穿,扔了怪浪费的。
尤其素色裙子,大姨当时兴冲冲掏出来在她身上比划两下,“这裙子版型好看,布料也好,放两年不过时的,等晚风上大学也能穿,高中可不许穿啊,影响学习,高中生穿校服就行。”
周晚风记忆力很好,很清楚当时那一包二手鞋服,在大姨走后,被她妈陈琴一股脑的塞到床底下,
往年也会送旧衣服,基本上待不了多久,就会在楼下灰黑色大垃圾桶里看到,甚至大姨惯会系的死扣结都在。
周晚风月考考进全年级前九十,班主任班会上狠狠夸赞了一番,并让再接再厉,争取下次排名还有突破。
老破小小区里上年龄的老人死了一茬又一茬,小小的巷子路三天两头能看到摆放着一排排白色花圈。
大白天的时候小区老头老太太扎堆的在一两个地方聚集,这家的,那家的破事都知道。
周晚风远处走过来,一个老太太手里扇子虚晃一下,旁边几个视线一致看过来。
这小区都知道最西头七栋楼三单元四楼中间那户,家里男的不当人,赌博喝酒发酒疯整天见不着人,女的死气沉沉偶尔碰到去买个菜回来,招呼不知道打一声。
这家女孩倒是挺争气,穿着三十三中校服,白天中午经常见着回家吃饭。
别人家中午都在学校吃,她自己回来。
男的混,抡拳头往死里打,小的这个常常冷着个脸,笑模样都没有。一楼几个骂街厉害的,见到这家老的,小的都得闭嘴歇口气。
老的是杀千刀的,小的也是面冷心狠的,老的小的打起来全是动真格的,都恨不得弄死对方。
“老的有次喝晕头故意找事,把媳妇后脑砸个口子出来,老的床上呼呼睡觉呢,这小的进门看到她妈样子,直接冲进厨房灶上正烧的热水,直接泼过去,哎呦,当时杀猪一样惨叫声,大中午我午睡呢吓我一跳。”
“喝醉呼呼的,胳膊腿没小的利索,连滚带爬躲进楼下人家,小的后脚进去,在人家客厅里直接给她老子脑袋开了大瓢,血水溜了一地板,可把人吓死了,这不没几天楼下租户搬家了,可把房东给气死了。”
“气死都没用谁敢登那家门啊。”
“你们不知道,这几年好多了,都不怎打了,早些年打的才狠,救护车和警车一块在楼下。
这小的,没到成人大腿高的时候就会护她妈。被她爸打的鼻子嘴巴全是血,还挡她妈跟前。
不过这家女的也算熬出头了,孩子一心向着她,考上三十三中学习努力只靠考上大学,以后全是福气。”
“怎么不离呢?带着孩子自己过呗。”
“男的混啊,就是不离,有回男的喝醉酒手里持刀呢,要去老丈人家砍人。这谁敢离啊,神经病一个。”
“摊上这样的,真是倒了大霉。”
“小的现在长大了,老的收敛多了。只不过我总瞅着这孩子和寻常人家的孩子不太一样,阴沉沉的。”
“你可真会说实话,这种家庭出来的孩子怎么可能一样。”
几个人嘀咕着,看着穿着一身校服的女孩拐进小区里,声音才越说越大,“这孩子五官……”
“不像她妈,她妈细看长得挺好,前几天我见着收拾过了,穿着裙子和小皮鞋,皮肤白就是显得年轻,人也精神了。这日子有盼头就是不一样。”
“人家孩子争气啊。”
“就是说啊,过两年考个好大学,毕业找个好工作,娘俩换个地,这日子不就好了。”
“谁说不是呢。”
白天7栋楼三单元很安静,成年人在外面,小孩上学的上学,老的都在外面扎堆坐着说闲话,
日常安静楼梯里忽的传来砰砰咣咣声音,以及野兽一般怒吼声时,周晚风直接迈开腿往上冲。
踢开家里防盗门,入眼就看到厨房乱作一团,男的压在女人身上,拽着头发咣咣一拳接着一拳砸下去,
切菜板打翻在地,切碎的菜叶撒的到处都是。
砰,“你个臭不要脸的烂娘们……”粗吼的骂声中,刚扬起拳头还没落下去,就被后面一脚踹翻。
周晚风书包砸过去,一脚踢踹,捡起地上厚菜板二话不说,对着脑袋,头咣咣就是砸。
“要死是不是,你怎么不死在外面。外面那多河,怎么不去跳一下。”
臭烘烘的酒气在逼仄厨房里漫延,男人半趴着举着胳膊护着头站起身,摸到水池里碗盘子带着水就往身后砸。
噼里啪啦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