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是一次又一次的重复,史书上总能找到成功者的答案。
连横破纵、远交近攻。一个联盟中会存在许多个想法,想法不一就容易阳奉阴违。
“主公之意,是令我二人劝公孙瓒与袁术不与袁绍结盟?”荀攸说话慢吞吞,脑子却转的飞快。
迅速思索起了此事的成算。
能有七成把握。
公孙瓒好劝,袁术与袁绍同父兄弟,袁绍若是开口相求,袁术于情于理都不能拒绝,可劝他出工不出力却不难。
陈昭冷笑一声:“袁绍把我当软柿子捏,我难道只能缩在龟壳里防守吗。”
——她的凶气被袁绍激起来了。
“貂蝉,你可有把握劝说公孙瓒背刺袁绍,与我一同南北夹击攻打袁绍?”陈昭直截了当询问。
“告诉他,灭了袁绍,我与他平分二州,他取并州,我取冀州。”
陈昭还不知道袁绍打算用什么条件拉拢公孙瓒,可她确认且能肯定,袁绍拿不出一州之地。袁绍想要她的青徐二州,她又何尝不想要袁绍的冀州?
作者有话要说:
彧笑曰:“田丰刚而犯上,许攸贪而不智,审配专而无谋,逢纪果而无用。此数人者,势不相容,必生内变。颜良、文丑,匹夫之勇,一战可擒。其余碌碌等辈,纵有百万,何足道哉!”——《三国演义》
第118章
陈昭的眼神落在貂蝉身上。
貂蝉藏在袖中的指甲抠破了掌心,却没有感受到一丝一毫的疼痛,只有一腔怎么都按不下去的热血在胸膛中激荡。
这是生死存亡之际。
“貂蝉愿立下军令状,若不能成,提头来见!”貂蝉的声音中带着决然。
她太迫切想要证明自己了。
此言一出,把厅内众人都吓了一跳。
尤其是另一侧正思索要如何劝说袁术的荀攸,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倒也不用提头来见吧?
陈昭的笑声打破了这骤然血腥起来的气氛,她温和望着貂蝉:“我缺苏秦张仪那样的人才,又不缺一具尸体。”
“留着性命做我的苏秦张仪吧。”
陈昭的视线落在貂蝉脸上,轻描淡写:“我希望千百年后,有另一个主公对自己的臣子,能说出‘卿乃吾之貂蝉’这句赞叹。”
陈昭又望向荀攸,皱眉,在荀攸以为自己有何处疏忽让陈昭失望之时,陈昭叹息一声。
“公达这等贤才合该随军,为我出谋划策。奈何我麾下贤才不足,只能让公达暂当个说客去游说袁术。”
陈昭半真半假埋怨道:“公达为何不能分作二身,即可随我出征,又可游说袁术?”
荀攸长于军略,善谋奇策,且体魄强健,本是随军出征的最佳人选。然而陈昭盘点麾下,若要游说袁术,使者最好出自颍川士族——毕竟袁绍根基在汝南、豫州,其麾下文武亦多颍川人士,同乡之谊更易成事。
荀彧精于内政,坐镇徐州方能令陈昭无后顾之忧,郭嘉又出自寒门,被她早早骗走,和袁绍麾下臣子没有交集。至于她那个便宜大侄子陈群倒是合适,但是要是派他去游说,意图就太明显了……最后竟只有荀攸一人合适。
荀攸扬起一抹浅淡的微笑。他性格内敛,名声不似荀彧荀谌等人出名,初到陈昭麾下便受到主公重用,又被主公当着所有同僚面如此夸赞。
绕是他性格沉稳,也不禁生出一股“士为知己者死”的慷慨来。
将诸事安排妥当后,陈昭命人温酒,亲自为众臣斟满。她举盏环视众人,沉声道:”上有君臣一心,下有百姓拥戴,粮草充足,兵甲齐备。袁绍徒有虚名,不足为惧,此战我军必胜。”
她仰首饮尽,掷盏于地,朗声道:”三军一心,则可使无敌矣!”
众人齐齐举杯,将杯中温酒一饮而尽:“三军一心,则可使无敌矣!”
每个人的面上都带着激动,就连一向超脱诸人,情绪单薄的贾诩也生出了一丝豪气。
他从西凉追随牛辅一路到洛阳,又跳槽至昭侯麾下,为的不就是能够一展所长吗?
整个徐州迅速运转起来,无数的士卒被放回家中与家人团聚,三日后便要随军奔赴青州,陈昭特意让他们回家与家人见上一面。
数不清的运粮车从各个郡县出发,奔向青州……
陈昭也加班加点安排徐州事务。
这一日,陈登被召入州牧府邸,他快步走在青石板路上,思索陈昭为何会召他。
虽然名义上他和主公是一家人,但是双方都心知肚明,这一家人的水分有多大。陈登也不觉得自己能凭借这层莫须有的亲缘关系轻松进入主公的核心团队——第一时间便被主公召集商量对策的那些人才是主公心腹,他这样时候从旁人口中得知打仗消息的人显然算不上心腹。
陈登对此也没什么不满,他的志向也不是做主公的心腹臣子,他只想要安抚一方百姓,平生做个太守足矣。
“徐州渠进度如何?”刚一见面,陈昭便询问起修建水渠之事。
先前陈登计划先在一郡之内修建水渠,陈昭大笔一挥,直接给了他一张贯通整个徐州的水系网状施工图,数条贯通不同郡县的水渠把整个徐州包裹其中。
是一个十分浩大的工程。
陈登一路上想了很多,想过陈昭叫他来是为问策,想过陈昭叫他来是让下邳陈氏安抚好徐州境内士族……可没想到大战一触即发,陈昭还有心情惦记修水渠。
“一切皆顺利,如今琅琊段已经召集好了人手……”陈登愣了一下,好在他对自己事务十分熟悉,短暂组织语言后就侃侃而谈。
陈昭听完进度之后满意颔首:“入夏之前务必至少修完三条北侧主渠。没有人手你就招工、召集徭役,需要什么直接找荀彧。”
百年难遇的旱灾不会因为她和袁绍打仗就推迟到来,这两年的主线任务依然是修建水利抵御干旱。粮食和人口,是比名望重要千倍的优势。
“我还有一事要交给你。”陈昭示意陈登拿起她案头上的一本书册。
“传道也十分要紧,自即日起,你就负责在徐州为本神女传道。”
陈登弯腰拿起案上书卷,定睛一看书名,瞳孔迅速缩小,十指忍不住颤抖。
《太平要术·长生部》
世上难道真有长生之术?陈登骇然。
“汝可翻开一观。”陈昭看出了陈登的好奇心。
陈登得了陈昭允许,立刻翻开第一页,一行墨字倒映在他的瞳孔上。
【不喝生水,不食生肉、生鱼片】
生平最爱吃生鱼片的陈登:“……”
这是故意针对他吧?
陈昭负手而立,神神叨叨道:“近年来民不聊生、王朝将灭,阴间的死气上涌,数不尽的尸体在水中腐烂或被牲畜鱼虾吞入腹中。人需用火来煮熟水和食物,方能除去进入体内的死气。”
这番话听着居然还很有道理,陈登琢磨了一下,信了三分。
可生鱼片乃是世间美味,不吃岂非辜负了美味……
“以身作则,从汝做起。我不在徐州期间,汝必须将此长生之术传遍徐州。”陈昭才不管陈登想什么。
陈登反抗也没用,他自己吃生鱼吃得一肚子虫,年纪轻轻就死了。小命没了还是小事,少给她干好几十年的活这是大事!培养一个精通修建水利工程的人才多难,陈昭绝不允许自己的土木人才因为吃生食病死。
更何况此事还关乎百万性命。
“大灾之后必有大疫,修我长生之术,可躲过瘟疫。徐州百万人命,皆在汝一人之手。”陈昭紧抿唇瓣目光如炬,直视陈登。
初平元年夏,大旱,蝗虫起,百姓大饥,关中白骨委积,疫疠流行。
今年就是初平元年。
疫疠流行,白骨委积。短短八字,却是不知多么惨烈的人间地狱景象。
不喝生水,这四个字就能杜绝八成水源性瘟疫,减少五成肠胃疾病发病率。
陈登刚要说出口的“烧水耗费柴火,庶民定不愿多此支项”又被他咽了回去,他正色长揖:“定不负主公之命。”
陈登见过瘟疫,从光和二年至今日,十年间瘟疫从未断绝过,那是十室九空,是比战争更残酷的尸山血海。
没有任何一个有良知的人能不为其落泪。
这份名为“长生之术”,实为“疫病预防手册”的书册被陈昭下令也往洛阳卢植处送了一车,关中地区受灾最重,更胜青徐。还有数不清识字的太平道教众揣着书册在天下间游说,陈昭用起了张角那套传播太平道的方式,就连冀州,陈昭都派了几个教众隐藏身份去传教。
若直言“防范疾病”,大部分百姓为了剩下那几文柴火钱,多半不愿意听从,可若与太平道结合,或许能多些百姓信从——毕竟当初愿意跟着黄巾起义,把脑袋拴在裤腰上的人都数十万。陈昭苦中作乐想,愿意花几文柴火钱求个长生心安的百姓应当能更多吧。
“我是神女,总该做些拯救苍生的事……”陈昭低声喃喃。
昭明军士卒回家与家人团聚之后,昭侯要发兵抵御外贼之事也迅速在百姓之中传开。
彭城巷尾,这一条巷子有一棵几十年的大槐树,树荫茂密。平日无事之时,附近几条巷子的人家就会聚集在树下乘凉闲聊。
“俺家大郎说陈使君要出兵去打一个叫袁绍的混账玩意。”
“俺咋听说是那驴踢了头的东西看上了咱们的粮食,专门来抢咱们。”
一群年纪不轻的老妪老叟七凑八凑,凑出了“真相”。
有一个脑袋叫驴踢了的、名叫袁绍的狗东西要来抢粮食,陈使君为了保护徐州,要亲自领兵去打仗。
“这可咋办,陈使君能打过那个狗东西吗?”一个豁牙老叟拍着膝盖着急。
“要是陈使君败了,是不是又得那个姓陶的老头来当州牧?那可不行,陶老头当官的时候朝廷收咱们可多钱粮哩。”
听到这话,众人的脸色顿时变了。
有人嘟囔:“去岁只用交田税,俺家好不容易有了点余粮,刚种进田里……”
“尔等呆子,没听说那个袁绍是要来抢粮食吗,还惦记今年交税呢,只怕等不着交税咱们就都死了。”一个读过几天书的中年人唉声叹气。
“那可不行!”最先开口的老叟怒气冲冲站起身,“好日子还没过上几日,咋就有人又要来欺负咱们?陈使君要是打输了,谁还能想着咱们?谁还会愿意给咱们打井?水渠谁会给咱们修?”
“俺家里三个儿,得让老大老二都跟着陈使君去打仗!”老叟也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二话不说就拄着拐棍往家里走,步履飞快。
打仗并不是个好活,谁家有孩子养大了都舍不得往战场上送,天晓得哪天就传来了死讯。若不是实在活不下去,或者被强迫征兵,谁都不愿意去打仗。
可保护自家的东西就不同了,这时候民风彪悍,为了争夺一点浇地的水都能两个村子发动上百人群殴,打死不论。
徐州百姓大多没见过陈昭,可在他们眼中陈使君已经和粮食、水井划上了等号,尤其是有陶谦对比的前提下。他们大多不识字,可前年和去年哪年交的粮食多还算不清吗?
尤其是今年已经大半个月没下雨了,眼见又是一个灾年,又是朝廷再像以前那样收那么多税赋,人就真活不下去了……还不如跟随陈使君,为自家人搏一个太平时日。
“主公,出事了。”赵云大步流星迈入书房,鼻尖还带着一滴晶莹的汗珠,眉宇间印着一丝着急。
陈昭见到一向面如平湖的赵云少见露出了慌张神色,心中一咯噔,迅速起身。
“哪座城池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