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昭哂笑,双手枕在脑后,打趣:“你领兵去兵少就行?我领兵去兵少就不行?”
赵云骤然瞪大了眼睛,不知该怎么争辩。
“天下不可失主公。”赵云轻声争辩了一句。
陈昭想出了对敌的计策,心中有了底气,性格里喜欢欺负老实人的恶劣性子又浮现了上来,她笑眯眯道:“我亦不可失子龙将军。”
如愿看到了某人不敢抬头的模样。
“先说正事吧。我只需带三百人渡河去冀州。”陈昭从满地的狼藉中捡出一张舆图递给赵云。
“三百人如何够?”赵云声音一变。
“本神女自有撒豆成兵之术。”陈昭眉宇间满是自信,“过河之后,我会在冀州打出神女旗号,招兵买马。昔日黄巾军如何攻下冀州,如今我便要如何攻下冀州!”
天下大乱,民不聊生。
他们轻视庶民,那就再让庶民的刀剑架在他们脖子上一次!何须大军渡河?渡河之后自有大军!
作者有话要说:
我生之初尚无为,我生之后汉祚衰。天不仁兮降乱离,地不仁兮使我逢此时。干戈日寻兮道路危,民卒流亡兮共哀悲。烟尘蔽野兮胡虏盛,志意乖兮节义亏。——蔡琰《胡茄十八拍》
第131章
赵云张了张口,见烛火下陈昭一双眼睛亮的像寒星,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云该如何配合主公?”赵云深吸了一口气。
总有用得着他的地方。
他始终与主公并肩而战。
“我在敌后,你在敌前。时机恰当之时,你率领大军正面牵制袁绍,我直击邺城,咱们直接挖袁绍的根。”陈昭侃侃而谈,拿起另一幅阵图,招呼赵云来看。
上面用朱砂和雄黄标出了布阵行军的路线,对照着另一幅冀州地形图,一左一右摆在兽皮毯子上。
这些是陈昭想出的作战方案,拿不准是不是最好的方案,就再与赵云一同商量一遍。赵云十分重视陈昭那份突袭冀州的行军路线,尤其是知道他自己要领兵在正面对抗袁绍,不能贴身护卫主公之后,更是恨不得单骑冲阵一枪。刺死袁绍与曹操。
直到五更天,赵云才离开大帐。
正对月长叹的祢衡看到赵云鬼鬼祟祟离开陈昭营帐,翻了个白眼,暗骂一声谄媚主上。心中酸唧唧想着他乃孤高之士,绝不会做巧言令色的佞臣。
被打扰了顾影自怜兴致的祢衡打算回帐内独自哀叹,顺便背地里骂骂只看容貌不重才华的某人,眼角余光忽然看到另一道熟悉身影正往陈昭大营方向去,顿时如遭雷劈。
蔡公之女为何会深夜去陈昭帐中?祢衡脸色一白。世间祢衡尊敬的人不多,大儒蔡邕正是其一,眼睁睁看着蔡文姬深夜独往陈昭帐中,祢衡只觉痛心疾首。
却又不忍骂蔡琰,只能在心中埋怨陈昭,不管男女,只要是美人就都不放过,世上哪有如此主君,此等人怎能为天子……祢衡忽然脸色煞白,只觉天旋地转。
险些忘了大汉的天子都这样啊!大汉还真有国情在此!
翌日,陈昭精神十足顶着两个黑眼圈在营内巡视。
走到辎重营,就看到也顶着两个硕大黑眼圈的祢衡在被人责骂,远远还能听到“……戴罪立功……晌午不至……”,大概就是祢衡就职迟到了。
陈昭扯扯嘴角,心道她忧国忧民大半夜没睡,难道祢衡也忧国忧民大半夜睡不着?
结果转身还没走两步,陈昭就听到了那边的惊呼声,她立刻转身张望,心中像一根羽毛挠着一样想凑过去看热闹。
“去看看出了何事?”陈昭轻咳一声,吩咐左右。
很快护卫就带来了消息。
“祢仓曹掾把王军司马揍了。”
陈昭惊讶:“军司马是武职,祢衡一个文人能把将领揍了?”要说祢衡嘴贱被军中将领揍了倒是很有可能。
陈昭一问,护卫立刻把祢衡的事从头到尾交代了个清楚。陈昭痛痛快快听了一路的八卦。
祢衡在昭明军中也是个出名人物,要说他的能耐比起大部分中层官吏其实还要强上一些,陈昭偶尔会用他那张嘴去干点缺德事,也能让他攒下不少功劳。
可他的官职一直升升降降,坏事就坏事在他这张嘴上,昭明军中大多都是武人……嗯,总归挨揍挨多了,祢衡就痛定思痛,日日跟着士卒训练,他家里也有钱支持他拜师学艺,一来二去,祢衡也能和寻常小将领打个有来有回。
“倒是先让他练成文武双全了。”陈昭觉得实在好笑。
巡营半途,陈昭就命人将她几个心腹谋臣将领召入中军大帐。
入帐之后,命重兵在中军大帐之外十步把守,陈昭才缓缓开口把自己的计划告知众人。
寂静,大帐内一片寂静。
武将都看向赵云,文臣都看向沮授。
这事大多人都觉得太过冒险,指望一文一武两个能劝住主公之人出言劝一劝。
赵云面不改色拱手:“云以为主公之策妙绝。”
沮授瞪了赵云一眼,跳出来道:“主公不可,常言道‘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我军麾下又不是没有可靠将领,主公当遣一心腹爱将去绕后突围。”
“且我军如今已占优势,便是稳扎稳打,困死袁绍亦不过时日长短。当以正面围困为上策,长此以往,则敌军不战自败矣。”
沮授不赞同陈昭只带寥寥数人就深入敌方腹地冒险。
昭明军势力存亡全在陈昭一人身上,说句不好听的话,陈昭的安危远比这场大战的胜负重要。打仗输了还有下一次,主公可就这一个。
“稳扎稳打……只怕打下冀兖之前,二州庶民就要先死光了。”陈昭讥讽一句。
“千里无鸡鸣,白骨露于野。”
陈昭低声叹息:“没有万民,空有江山又有何用?”
只是这个道理谁都不明白。谁都屠城、谁都掠地,只看眼前,不顾百世,生生屠尽了中原气数。
“或还有其他良策。”沮授咬紧了牙关不松口,“若必行此计,还请主公留在营内,遣授入冀。”
但凡是陈昭命令他或者其他人深入冀州,沮授一个字的异议都不会有,可陈昭是要自己去,还只带三百人。三百人够干什么?昭明军和袁绍军大仗小仗打了十几次,哪次都要留下上千的尸首。
“除我之外,谁能举得起昭明大旗?”陈昭只用一句话就让沮授哑口无言。
讨论了大半个时辰,沮授就是咬牙不松口,加上其他几个谋士也明里暗里支持沮授,最终也没能定下主意。
夜色渐深。
祢衡顶着个一个青黑眼圈站在帐外搽药,满脸忿忿不平。他昨晚看了半晚的热闹,谁能忍住早睡?还有那个有眼无珠的军司马,他不主动骂人就算那人运气好了,那个军司马居然还敢骂他……
呸,官职又又降下来了……唉,不知何日才能再升回去。
今夜定要早睡。祢衡长叹一口气,转身打算入帐早睡,眼角余光却又看到一人,顿时停住了动作。
崔琰?这家伙是青州别驾,不老实待在高唐镇守后方,大半夜来找陈昭干什么?
祢衡忽然想起崔琰那张被青徐二州士人盛赞“声姿高畅,眉目疏朗”的俊脸来,顿时一激灵,把困意抛在了脑后。
好一个陈昭,夜夜有美人相伴,当真如那商纣王一样快活啊!
大帐内,陈昭留好了信,愉快吹了声口哨。
她才是主公,要干什么当然是她说了才算!
“琰拜见主公。”崔琰风尘仆仆从数十里外的高唐赶来,刚要行礼就被陈昭拉出了营帐。
“季珪来了,咱们路上细说。”陈昭带着崔琰快步向外走。
赵云和蔡琰已在营外等候了,赵云将三百精心挑选的士卒交给陈昭。
陈昭交接过兵马,叮嘱蔡琰:“你平日就待在大帐中,隔三差五穿上底厚的鞋远远在营中绕一圈。”
蔡琰忧心忡忡捏着袖角:“主公,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陈昭鼓励拍拍蔡琰肩膀:“蔡昭,我相信你!一定能让敌军还以为我在营中。”
被迫伪装陈昭的蔡文姬俏脸一拉,认命接受了“蔡昭”这个临时名字。
陈昭安排完事情后,便带着一头雾水的崔琰往外走。
“主公,咱们是要去往何处?”崔琰忍不住问。
这是不是有点太偷偷摸摸了?
“去冀州。”陈昭轻笑一声,“我记得季珪出自清河崔氏吧。”
“只是旁支,不过近些年琰与从弟崔林关系还算亲近。”崔琰心思一动,以为陈昭是想要他去游说从弟反叛袁绍。
崔琰虽出身清河崔氏,却只是旁支,已与寒门无异,要不然也不会年轻时“好击剑,尚武事”,更不会因为一时兴起就投了当初名声还不好听的陈昭。
不过人一显赫亲戚也就多了,随着陈昭起势,崔琰的仕途也平步青云,成了青州别驾之后,也就莫名其妙变成了清河崔氏的模范子弟。
“不错,清河郡离青州也近,过了黄河就是东武城,季珪老家。”陈昭满意点头。
第一批招募的士卒这就有粮草了。
崔琰正一头雾水之时,昏暗的官道后忽然追上来一个人影,把他吓了一跳。
“主公,我把贾诩带来了!”吕玲绮拍拍被横亘在马背上的可怜谋士。
“我命你把文和请来,不是让你把文和抢来。”陈昭眼皮一跳,忙令吕玲绮把贾诩放下。
贾诩落地之后揉了揉自己可怜的老腰,看着面前甲胄齐全、嬉皮笑脸的主公,长叹了一声。
到此时他要是还看不出来自家主公的目的,就实愧对他“毒士”的名头了。
就连为什么吕玲绮会忽然闯入他帐中,二话不说把他抗走也清楚了。
主公这是怕他出言劝说或是向其他人通风报信,故意来一个先斩后奏。
贾诩心累地抹了把脸:“主公明智,还知道捎上诩。”
“文和最擅保命、算无遗策,自然要带上文和。”陈昭厚着脸皮凑到贾诩身侧。
这可是前后换了五个主公,最后还能高官厚禄善终的最强·伤天合不伤文和·毒士·贾诩。
曹操长子侄子加上典韦都死在了贾诩计策之下,后来贾诩都还能在曹操手下养老,可见其保命本事之高超。
“唉。”贾诩长叹一声,“主公才是算无遗策,我等都上主公当矣。”
谁也没想到陈昭会半夜直接走人。贾诩甚至还苦中作乐想,主公起码还知道带上他这个谋士……已经很好了。
陈昭看向吕玲绮,咳嗽一声:“玲绮可回营了。”
“呀,主公怎能用完就丢!”吕玲绮控诉,“我是主公的贴身护卫,要贴身保护主公。”
“汝是军中将领。”陈昭试图打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