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劭和李旻的谈话到此处便戛然而止。
还有一部分许劭没有告诉李旻。
他认为汉室气数已尽,乱世将至。
陈昭那个造反的老毛病,真的改了吗?
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许劭不信天下大乱之时陈昭能忍住不造反。
若是再犯老毛病,陈昭一介女子,又出身反贼,她逐鹿天下,是否还能再次“置之死地而后生”?
许劭不禁喃喃:“我一点也不想掺和这些事情,可要跑到何处才能躲过战乱呢”
眼光太锐利也不是什么好事,若是他驽钝些,便会与天下人一般,看不见这大汉上空压迫得越来越低的沉重黑云,也不必有这许多忧虑了。
陈昭带着郭嘉回到了陈府,把郭嘉交给了等候在此的陈群安排食宿。
“郭嘉郭奉孝,才略超群,可比陈平之谋。”陈昭向陈群介绍。
饶是郭嘉对自己才华十分有自信,可听到陈昭这句夸赞还是脸颊一红,眼神不自觉看向别处。
陈平是汉高祖的谋士,离间楚营、计擒韩信,又协助汉文帝平定诸吕,智谋超群,善用奇计。
他自比陈平,和被现任主公如此盛赞,总归不同。
陈群听到这句极高的赞誉却神情都没有变一下。
这段日子,陈群已经充分见识到了陈昭好夸臣下的性子,在陈昭口中,赵云是忠肝义胆的霍去病第二,徐庶是忠孝无双、世间罕见,蔡琰是才比萧何、无双才女
唯一没有被夸赞过的人只有他。
仿佛是吃定了一个姓氏他跑不了一样,连夸都懒得夸他。
就是这个郭奉孝年纪看着也不大啊陈群心中嘀咕,有心想问一问陈昭麾下有没有老成稳重些的幕僚。
“熙宁麾下可有沉稳些的幕僚?”陈群忧心忡忡,隐晦提醒,“青年才俊大多年轻气盛,行事易急躁,很多事急不得。这些才俊虽好,可也需要老谋深算之人从中把控局面,压一压阵脚。”
陈昭自信满满:“有,我心腹幕僚沮授,为人沉稳,今岁已经有”
陈群眼前浮现出一个须发皆白,姜子牙一般稳重的大儒模样。
“三十又二。”陈昭道。
沮授的确十分稳重,在面对找上门的豪强时气定神闲。
刘义说破了嘴皮也不松口。
“石碑已经销毁,便没有再立起来的道理。”沮授铁面无私。
以刘义为首的一种平原郡豪强正缠着沮授,想要再为昭明军“捐献”一批粮食,把那块功德碑立起来。
奈何有粮一切好商量的陈使君不在,留下的这个幕僚脾气又臭又硬,粮食都没法打动他。
刘义等人悔不当初,要是找知道反贼还能有变成州牧的一日,他们那时候何必着急划清界线呢?
“主公就要回来了,尔等去与主公细说吧。”沮授对这些两面三刀的豪强十分不耐烦。
当日那般避之莫及,今日又眼巴巴贴上来。
真是毫无风骨!
李旻:
时长沙太守孙坚亦率豫州诸郡兵讨卓。卓先遣将徐荣、李蒙四出虏掠。荣遇坚于梁与战,破坚,生禽颍川太守李旻,亨之。《后汉书》
第50章 刘关张
把以刘义为首的这群死皮赖脸豪强打发走以后,沮授又收到了新消息。
“别驾,门外来了一个姓刘的长耳大汉,说是新上任的高唐县令。”
沮授从堆成小山的公文中抬起头:“新任高唐县令?可有文书?”
门卒忙把文书递上来。
“咦?”沮授看完文书,不禁嘴角一抽,把文书递给右手侧同样处理州中政务的崔琰。
“看来这位新上任的高唐县令在朝中没什么靠山。”
沮授先前出任高唐县令。陈昭一拿到青州牧官印,立即就把沮授提拔为了青州别驾,高唐县令一职也就空缺了出来。
此时任官方式主要有三种,朝廷任命、察举为官、州牧太守征辟,沮授先前担任高唐县令,便是因为平原郡太守和陈昭勾结将他征辟为了县令。
新县令拿着文书来就任,便应当是受到朝廷任命来此就任了。
“朝廷竟会直接委任新县令过来,我还以为朝中公卿会识趣把县令一职留给主公任命”同样升职加薪,如今已经是青州治中的崔琰接过了文书。
一看也忍俊不禁。
“这个刘玄德竟然是因为剿灭黄巾余孽有功才得以被任命为高唐县令。”
难怪沮授会说新县令在朝中没有靠山了。昭明军和黄巾军虽说干系不大,可自家主公头上可还顶着明晃晃“黄巾神女”的头衔呢,主公也从未否认过黄巾出身。
“倒是可怜。”
沮授不由有些感同身受,他没跟随主公之前,也是因为没有背景靠山,性子又直,被县衙中同僚排挤。
沮授吩咐门卒:“去请刘使君过来。”
县衙门外。三个壮汉牵着马,站在槐树下等候。
一人面如冠玉,双耳垂肩,眉宇间透着敦厚;一人身长九尺,髯长二尺,面如重枣,丹凤眼微眯;一人豹头环眼,燕颔虎须,一脸威相。
张飞声如洪钟:“大哥,那老贼不安好心,派咱们兄弟到此送死。”
“哎,三弟不可妄言。”刘备连忙捂住张飞嘴巴,他忧心忡忡,“我等先前已经弃官而走一次,这次好不容易立下微末功劳,若再不就职,只怕会惹出更大事端。”
他曾获得过一次官职,但因不肯贿赂前来巡查的督邮而得罪了对方。于是刘备一怒之下干脆先下手为强将督邮绑在树上鞭打了一顿,而后弃官离去。
这次好不容易得到了县令职位,哪怕明知高唐县不是什么好去处,刘备依然硬着头皮来上任了。
总不能每次一不顺心就弃官而去。
“刘使君,别驾请您进去。”门卒小步跑过来。
刘备笑笑,从袖中口袋掏出几枚五铢钱塞给门卒。他早些年不懂这些人情打赏,这几年混迹各处,看多也就懂了。
门卒连忙摆手,哭笑不得:“主公下了命令,我等不可收受打赏,还请刘使君收回钱,速速入内吧。”
刘备还以为他嫌这些太少,又从袖中多掏出几枚递给门卒。
“不是钱多少,是我家主公不许我等守门士卒收受钱财。”门卒早已见多不怪,他在此守门,来寻主公和别驾的豪强都尝试给他塞过钱。
守门的士卒正色道:“守门之责,关系重大,我等皆是主公亲信,岂敢收取一铢钱?”
他家中父母种的田是主公所发,妻子在主公名下的铺子做工,他自己每月俸禄也颇为丰厚,自己更是深受主公恩惠,如今非但有丰厚工作还有军中老师教他识字,两年前带着父母四处流浪的日子还历历在目。
守门士卒收受贿赂可是大罪,他对现在日子再满意不过了,可不能因为一点蝇头小利就毁了自己。
刘备硬塞了几次,见门卒咬死不收,这才把钱收回去,带着两个兄弟入门。
“难怪人家能当上州牧呢,守门的士卒都比那先前伸手问咱们要钱的督邮强上百倍!”张飞往前走了几步就开始嚷嚷。
关羽也捻着胡须:“大哥,某观这高唐县内军民融洽,只有昭明军旗帜,未见黄巾标志,青州牧或许不会计较咱们剿灭黄巾余孽之事,咱们应当能安稳一阵。”
“但愿如此。”刘备也不禁生出两分期待。
走入县衙正堂,沮授已经收拾好了公文,换上别驾官服在堂内等候刘备。
一见到刘备三人,沮授的视线瞬间粘在了关羽张飞身上。
这般高大威猛,看起来武艺不错,主公应当会喜欢。
可又看到相貌堂堂的刘备,沮授又打消了想法,此三人中以刘备为主,他方才看过文书,这个刘备是汉室宗亲,只怕不易招揽。
“尔便是新到任的高唐县令刘备刘玄德?”沮授是青州别驾,官职在刘备之上,别驾有辅佐州牧之职,陈昭不在,他就要负责考察州内官吏。
“某正是刘玄德,这是朝廷调令。”刘备拿出正式调令,交给沮授。
沮授看了一眼,确认调令不是伪造之后就命属吏将调令归入档中。
“确为调令。”沮授环视一圈四周,他没想到新县令这么快就到任,县衙中的装饰还没有收拾。
沮授面带歉意地说道:“只是要委屈刘使君几日,待某先派人将县衙收拾妥当,再为使君腾出地方。文书中涉及军政要务,不便由使君代为整理,还望见谅。”
“不碍事不碍事。”刘备已经喜出望外了。
他观这位别驾并无刁难他的意思,这已是出乎他意料了。
沮授微微颔首:“刘县令这几日可先行熟悉县中官吏,我家主公几日后便会归来,待到那时再与刘县令商量其他事务。”
“高唐县北为昭明军驻地,驻扎有三万大军,望刘县令莫要仓促接近,我军治军甚严,出了事情只怕无法向主公交代。”
沮授把忌讳说在前面,也是在隐蔽提醒这几个不速之客,若是到高唐县来是受身后势力指使想要打探敌情,那也别怪他们除之后快。
刘备不住点头,待到离开县衙,跟随下仆至别院安置之后,才与关张二人感慨。
“二弟三弟,尔等观今日之事如何?”
张飞砸吧砸吧嘴:“咱们要是也能有三万大军就好了。”
“今日咱们见到的那位青州别驾,十分有能耐。”关羽捋须。
刘备哈哈大笑:“还是二弟知我,三弟还需多读书啊。”
“这些年我们接触了不少权贵,他们都有幕僚为其出谋划策。而我们兄弟处处不得志,或许正是因为缺少幕僚指点。”刘备低头望着地面,感慨。
张飞挠挠头:“那咱们也去找个幕僚?”
“该去何处找呢?”关羽追问。
三兄弟齐齐望天。
日后再说吧
已经入夏,暖风轻拂,草木沙沙作响,草丛中虫鸣初起。
陈昭已经收拾好了行李,明日一早就要返回青州。
这次她出来的时间太长了,沮授已经催了她几次,尽管沮授信中没有催促,可耐不住陈昭心虚。
本来该她这个新任青州牧做的事情如今都是她可怜的别驾在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