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个时候,一旁的郑乔嫣又横插一脚,“我跟枝意姐一起去看看时溪姐吧?反正我们小辈在这儿也没多大用处,跟爷爷也祝过寿了,大不了等晚上再跟爷爷撒个娇。”
这一番“孝子孝孙”的发言,差点儿把郑慧兰气个倒仰,她掐了掐郑乔嫣的胳膊,“哪用得着你做什么,陪着你爷爷,他老人家就会很开心了。”
“我天天陪着,不差这一天,倒是姑姑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爷爷他肯定更想让你陪着。”
郑乔嫣是郑家同辈中最小的孩子,又是唯一的女孩儿,可以说从小就是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性子单纯又直率,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这会儿也不例外,但是说完又有些心虚,“我是第一目击者,我去医院肯定能帮得上忙,再说了,我很担心时溪姐,她刚才看上去很难受。”
听她一口一个时溪姐,郑慧兰真不知道该说什么,眉头皱起,忍不住道:“你们俩才见过两次,你就这么关心她?”
甚至上次还专门求她这次带过来一起参加生日宴会。
“时溪姐现在可火了,我们班上的女生都穿她代言的衣服,就我认识她,我还想着要和她合影带回去炫耀呢,当然要关心了!”
“……”
郑慧兰不理解现在小孩子的脑回路,犹豫片刻,便让秦枝意带着郑乔嫣一起去医院看看。
想了想,又小声叮嘱了一句,“看着点儿你哥,有什么不对劲的就回来告诉我。”
郑慧兰也不敢确定,只能似是而非地跟秦枝意说了两句,后者有些心虚地避开她的视线,轻咳一声,“生病的又不是我哥,我哥能有什么不对劲的?”
“反正你就帮妈盯着就是了。”郑慧兰没注意到秦枝意的不对劲,亲自帮她们找了司机,这才回了前厅。
郑老爷子虽然年纪大了,但是身子骨却挺硬朗的,见一群人离开,回来的却只有郑慧兰一个人,不由挑眉问了一句。
“听乔嫣那丫头说是肚子疼,应该是吃坏什么东西了,阿樾抱着去医院了。”郑慧兰走到父亲旁边坐下,“枝意和乔嫣也跟着去看看了。”
“枝意也去了?”郑老爷子有些意外。
闻言,郑慧兰心里咯噔一声,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刚才她一门心思都放在了阿樾和宋时溪身上,居然忽略了自家闺女的反应也很不一般。
要是放在往常,枝意哪里会因为宋时溪的事情特意跑一趟?而且那神情一看也是十分关心。
这两人的关系什么时候缓和的?
儿子和女儿一个比一个奇怪,郑慧兰原本就不安的心顿时更忐忑了。
但是又忍不住找理由安慰自己,这还是宋时溪来京市后头一次生这么严重的病,多重视一些也是应该的。
“等会儿再派个人去瞧瞧。”郑老爷子瞧见郑慧兰心不在焉的神情,皱了皱眉,沉吟两秒,还是开口道:“那孩子也是个可怜的,你也别一直钻牛角尖,至少别亏待了她。”
这话指的是谁,郑慧兰心里门清,她抿了抿唇,“女儿知道。”
*
医院人多,秦樾抱着人从外面飞奔进来,直接挂了急诊。
看着宋时溪被放在病床上,疼得说不出话来,秦樾的心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狠狠扼住了一般,手都不知道放在哪儿。
“这儿疼不疼?”
宋时溪摇头。
“这里呢?”
宋时溪点头。
“疼多久了?”
她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话来,秦樾便连忙接上:“昨天晚上七点左右就有些不舒服,但是很快就不疼了,今天早上九点左右又开始疼。”
他想到昨天晚上在书房里她就有些不舒服,而那个时候他居然没当回事,就恨不得抽自己几巴掌,眼眶憋得通红,再次开口时,声音里都带上了一丝哽咽,“昨天因为工作需求,她喝了不少冰汽水。”
医生点点头,知道宋时溪无力回答,便转头看向秦樾,“结婚了吗?有没有性生活?”
“有。”秦樾自动忽略了医生上一个问题,听到这里,脑海中有什么想法一闪而过,泪水夺眶而出,“医生,她怀,怀……”
后面的话他怎么也说不出口,哭得泣不成声。
“有这个可能,要做具体检查才知道,先去挂号缴费,在不确定是不是怀孕之前不能用药物。”医生说完,开了单子,交给秦樾。
从医生口中听到那两个字,秦樾浑身紧绷,太阳穴突突地跳,不敢耽误,抹了一把眼睛,就快步跑了出去,在各个楼层奔波,忙得脚不沾地。
在排查出不是怀孕后,他重重松了口气,但很快那口气又提了起来,直到看到她打了吊水,安然睡着后,这才敢稍稍松懈下来,守在病床旁边,握着她的手,动也不敢动。
“枝意姐,阿樾哥哥怎么牵着时溪姐的手?”郑乔嫣站在病房门口,小声地询问。
秦枝意看着秦樾苍白如纸的脸色,眸光闪了闪,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闻言,伸出手捂住郑乔嫣的嘴,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他是当哥哥的,关心妹妹不是很正常吗?”
两人半个小时前就赶到了医院,陪着秦樾忙上忙下,但是他就跟看不见旁人一样,视她们为空气,还把她们从病房里面赶了出来,不让她们在里面打扰宋时溪休息。
好在宋时溪现在已经没什么事情了。
郑乔嫣没说信不信,安静了两分钟,又忍不住出声,“肠胃炎这么疼的吗?”
秦枝意点了点头,“所以你以后少吃刺激性的食物。”
话毕,见病房里安安静静的,就拉着郑乔嫣走了,还不忘叮嘱道:“等会儿你姑姑他们问起来,我们就说没事了,别的不要多说。”
“放心吧,我一定不会告诉他们阿樾哥哥和时溪姐在谈恋爱的事情。”
一语激起千层浪,秦枝意停下脚步,瞪大眼睛,下意识地反驳:“你个小丫头说什么呢?”
“我都十二岁了。”郑乔嫣轻哼一声,对于秦枝意还把自己当三岁小孩的行为十分不满,他们班都有偷偷谈对象的,她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我生病的时候,我哥顶多摸摸我头,不会牵我手,更不会牵得那么紧。”郑乔嫣分析得头头是道,“而且阿樾哥哥刚才都哭了,我还是第一次见他哭。”
听见这话,秦枝意讪笑一声,见郑乔嫣没有告密的意思,只好含糊道:“我们只当作没看见就行了。”
郑乔嫣用力点头,跟着秦枝意一起回了郑家。
郑慧兰还没来得及派人再去看看,就瞧见这两人回来了,当即迎上去问了两句,在得知没有大碍后,微微安下心来。
“你哥呢?”
“我哥说会安排人去医院守着,他公司突然有事,就回去处理了,等会儿应该就会回来。”秦枝意面不改色地说出早就准备好的说辞,一旁还有郑乔嫣配合,两人一唱一和,打消了些许郑慧兰的疑心。
“等吊完水,就可以出院了。”秦枝意轻咳一声,“我看她虚弱得很,估计来不了这里了。”
“没事,心意到了就行,生病了就回去好好养着。”郑慧兰倒不是很在意,毕竟要不是郑乔嫣要求,今天也不一定会请宋时溪过来。
说完,余光扫到秦枝意面上的表情,郑慧兰扭头把郑乔嫣支走,然后拉着自己闺女到了安静的角落,抿唇问道:“枝意,你和她什么时候……”
后面的话没说完,但是秦枝意却明白她想说什么,先是愣了愣,随后叹了口气,“妈,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当初的事情也不能全怪在她身上。”
闻言,郑慧兰睫毛一颤,皱眉道:“你怎么会突然这么想?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
秦枝意摇头,垂下头,看着自己的裙摆,“这个想法从很早之前就在我脑子里徘徊。”
只不过被她哥明明白白地戳破了,让她再也无法自欺欺人。
秦枝意深吸一口气,伸出手拉住郑慧兰的手,“妈……”
有些话一旦起了个头,也就不难说了。
阳光透过窗户洒进室内,逐渐蔓延至角落里。
*
宋时溪迷迷糊糊醒过来的时候,就感觉到自己的手正被什么禁锢着,下意识地动了动,就感受到那股力道加重了些许,紧接着耳边就响起了一道低沉沙哑的嗓音。
“醒了?还疼不疼?还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几个问题砸下来,让她脑子有些转不过来弯,愣怔两秒,然后下意识地摇摇头,目光径直落在正俯下身凑到自己跟前的男人脸上。
他前些天才剪了头发,露出饱满额头,脸部轮廓利落分明,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能清晰看见如刀一般的下颚线,线条冷硬,薄唇紧抿成线,透着掩盖不住的紧张。
那双一向冷静自持的眼睛这会儿还透着一抹红,让她一眼就看出来他定是哭过了。
思及此,宋时溪张嘴回道:“我没事了。”
话音落下,就瞧见他重重松了口气,连带着一直紧绷着的身躯都松懈下来,大掌拂过她颊边的碎发,将其挽到耳后,柔声道:“你想吃什么?我让他们先送了点儿瘦肉粥,还有汤过来,你要是不想吃,我让人再送,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宋时溪摇摇头,她现在什么都不想吃,但是又怕不吃的话,肚子空空,有可能又要疼,便还是开口道:“喝点儿汤吧。”
听完她的话,秦樾终于舍得松开她的手,去床头的柜子上拿装着汤的饭桶。
宋时溪看着他难得手忙脚乱的模样,唇角往上勾了勾,思绪也全都回拢过来,想到什么,
蓦然瞪大眼睛,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小心谨慎地问道:“医生说是什么原因?”
“急性肠胃炎。”
闻言,宋时溪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说不上是松了口气,还是有些失望,沉默片刻,突然呐呐道:“我这算不算工伤?等我好了,能不能去要个赔偿?”
秦樾没想到她现在还有心情说这些,无奈地端着收拾好的饭桶走过来,坐在床尾,拿着勺子喂她喝汤,“这些都等你回家了再说,不能让你吃亏。”
有人伺候,宋时溪只要张嘴就好,暖呼呼又甜滋滋的排骨莲藕汤进肚子里,有些复杂的心情也得到了缓解,一连喝了大半碗,她才又开口:“刚才疼得我感觉下一秒就要死了,真不是人能承受的。”
“什么死不死的?以后不要说这种话。”秦樾蹙起眉,脸色也沉了下来,但是怕吓到她,又强撑着缓和了些许,柔声道:“这只是个意外,以后不会发生了。”
很久没有被秦樾凶过,宋时溪还是有些怵的,再加上这种晦气的话确实不能时不时就挂在嘴边,便乖乖点头应下,但想到他这么笃定,又忍不住道:“这哪能说得准?我还想生宝宝的,到时候只会更疼。”
这话一出,室内却陷入诡异的安静当中,秦樾没接话,眼睫垂下,耐心地将汤吹到合适的温度,往她嘴边送。
见状,宋时溪奇怪地盯着他,虽然两人很少谈及这个话题,但是每次他的态度都很热切,根本不会像现在这样,至少不会沉默才对。
想到某个可能,宋时溪倏然摸向自己的肚子,脸白了白,避开秦樾递过来的汤,开口时声音都发着颤,“我该不会流产了吧?”
秦樾为了不让她知道后伤心难过,所以就把这个消息瞒了下来,不让她知道。
越想越觉得有这个概率,宋时溪咬紧牙,盯着秦樾不肯放过他面上的任何一个表情。
第120章 时溪,我害怕
听见她的问话, 秦樾面上闪过一丝错愕,像是没想到她会这么问,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其中的缘由, 眉头蹙起, 立马坚定回道:“没有, 我怎么会拿这种事情骗你?瞒着你?”
宋时溪不说话,视线依旧直勾勾放在他身上, 要是放在平时,她定不会怀疑他,但是他刚才的表现实在太过反常, 所以她才没忍住问一句, 现今打量他片刻,就心知肚明是自己猜错了。
两人都没再开口, 病房内的气氛陷入沉寂。
秦樾知道她想听什么,可一时之间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还端着汤碗的手骨节分明,由于用力,指腹泛着点点粉红。
还未到正午,阳光不是特别炙热, 风穿过半敞开的窗户钻进, 拂过她颊边的碎发, 有几根沾上了她的唇瓣,那里鲜艳明亮的口红早就被擦拭没了, 露出原本的颜色, 加上汤水的滋润,此时已经没了不久前的惨白。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一分钟, 两分钟,但是对于两人来说却仿佛过了半个世纪。
到底是他低了头,面上闪过一丝无奈,轻轻呼出一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一叠缴费单,轻声道:“急性肠胃炎,输完液等会儿就可以出院了。”
宋时溪并不打算去接,但见他坚持要给她看,像是要以证清白,还是接了过来,简单翻阅了一下那些白纸黑字,眼尖瞧见了两张关于妇产科检查的单据,最后的结果很明显,完全跟怀孕不沾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