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就不能在一起了?你是看不上时溪的身份,还是觉得自己儿子配不上时溪?”郑慧兰想了一晚上,早就做了决定,所以这会儿说话也干脆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直戳重点。
听见这句质问,秦泊远有一瞬间的呆滞,但很快就反应过来,“反正就是不能在一起,兄妹之间谈情说爱,说出去都让人笑话!”
郑慧兰愣了愣,随后眯起眼睛,倏然将手边的包砸到秦泊远身上,“秦泊远,你年轻的时候是不是干了对不起我的事?”
话音落下,像是一道惊雷砸下,整个客厅陷入寂静,就连躲在楼梯边上偷听的宋时溪都瞪大了眼睛,不会吧?
可是秦泊远的态度又十分可疑,尤其是他从始至终都抓着兄妹二字不放。
就在宋时溪即将脑补出一部狗血伦理大剧的时候,秦泊远气极爆发,怒声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秦泊远这辈子清清白白,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
这快气晕过去的态度,顿时打消了宋时溪的怀疑,心里也重重松了口气,还好还好。
“那你这么反对是为了什么?”
郑慧兰自然比任何人都清楚,秦泊远不可能背着她干出什么龌龊事,刚才那一句只是为了逼秦泊远一把,顺势一问。
秦泊远额角的青筋跳动,涌到嗓子眼的话脱口而出,“你儿子哪像是个会疼人的?哪个女同志嫁给他,都免不了伤心抹泪,老宋家就剩下时溪一根独苗,事关时溪一辈子的幸福,我自然得慎重。”
他儿子的确是优秀,可这么多年眼里也只有学业和事业,从小到大就没见他身边有几个异性出没,成年后更是没交过女朋友,性子冷冽偏执,理智大于感性,独立,丝毫不恋家,虽说对家里人也算是处处妥帖,但绝对谈不上亲热。
对待家里人都这样,可想而知未来对待自己老婆会是什么态度。
而在秦泊远眼里,宋时溪就是一朵需要好好呵护的娇花,她的丈夫可以没有什么大出息,但一定要是个知冷知热,满心满眼都是家庭的好男人,能一辈子爱着她,宠着她,将她这么多年缺失的爱意全都给填上。
秦泊远自知工作繁忙,平时对宋时溪有些疏忽。
但是在他看来,这也是必须的,毕竟两人没有血缘关系,得保持适当的距离,再者他也不擅长处理和小辈之间的关系,给不了宋时溪过多的感情和关爱,所以平时多交给郑慧兰这个女性长辈看护。
后面知道妻女因为那件事对宋时溪有一定的偏见,他也劝说过,见改变不了,与其站在中间左右为难,他便选择在物质方面多补偿一些,草草翻篇。
宋时溪在秦家受了委屈,他又不是心盲眼瞎,自然一清二楚,所以后面一遇到事,他就会毫不犹豫地站在她这边,为此还与郑慧兰发生过多次争吵。
现在当然也是如此,就算对面站着的是自己儿子,那也不例外。
“真没想到在父亲眼里我居然就是这种人。”秦樾语气没什么波澜,但是唇角却勾起了一抹讽刺的弧度。
当着自己儿子的面说这种杀人诛心的话,秦泊远多多少少有些心虚,不然也不会说来说去就抓着兄妹这个点来阻拦。
“秦泊远我看你是老糊涂了,阿樾要是不疼人,时溪能愿意和他在一起?”郑慧兰两眼一黑,怄得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儿晕过去。
“谁知道是不是这小子逼的。”
话是这么说,但是秦泊远语气软了不少,或许也是知道自己一连两句话都有些过分,顿了顿,又补充道:“这件事就这么算了,等会儿我就把时溪接走,你没事就赶紧回深市去,一两年别回来了,等我给时溪再找一门好婚事……”
“你想都别想!”
秦樾从沙发上猛地站起身来,打断了秦泊远的话,眉眼间带着戾气,本就锋利的气势这会儿更像是要吞人。
“你这是什么态度?我还不是为了你们两好?”秦泊远脸色铁青,哪能被自己儿子给唬住,当即吼了回去。
“谁稀罕,你有问过时溪本人的意见吗?就这么自以为是地大放厥词,我看你是真的老糊涂了!”秦樾赤红着双眼,眼底满是气愤。
这话一出,秦泊远气得眉毛倒竖,抬手就要打过去,但却被身后响起的一道女声硬生生给拦停。
“伯父!”
早在秦樾说出那句“你想都别想”的时候,宋时溪就意识到了不对,连忙从楼上跑了下来,好在总算是及时赶到了,她顾不上别的,快步上前,越过秦泊远和郑慧兰,径直走到了秦樾身前。
见秦泊远举着手,进退两难,还好心地伸出颤着纱布的手帮他放了下来。
秦泊远太阳穴凸凸地跳,面色扭曲,但是目光落在宋时溪那双手上,还是踏上了她递过来的台阶。
“昨天睡得有些迟,今天就起晚了,伯父伯母你们快坐,阿樾你去倒茶。”宋时溪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娇俏的小脸舒展开,露出一抹笑。
在她说完,秦泊远和郑慧兰还没反应过来,秦樾就迈了步子,先是将旁边沙发上的毛毯披在宋时溪身上,仔仔细细地帮她整理好了,然后才朝着厨房的方向走去,没一会儿就端来了一壶茶水,慢条斯理地给大家一人倒了一杯。
客厅里瞬间弥漫开来一股淡淡的茶香,清新扑鼻。
而他刚才那快吃人的表情早已消失不见,露出一抹温柔小意,乖乖挨着宋时溪站着。
秦泊远和郑慧兰不说看得目瞪口呆,那也是十分震惊,好半晌都没能回过神来,还是听到宋时溪又招呼了一声,这才猛地惊醒。
“坐。”郑慧兰拉了秦泊远一下,后者眉头皱紧,但还是不情不愿地坐了下来。
宋时溪等他们坐下后,也缓缓坐在了刚才秦樾坐着的单人沙发上,秦樾也不介意,紧随其后,就坐在了扶手上,一双长腿无处安放,有些不成样子。
宋时溪瞥见了,嫌弃地用手肘戳了他一下,小声道:“坐那边去。”
秦樾当即委屈巴巴地看了她一眼,没动,宋时溪也没动,他便抿了抿唇,起身坐在了另一边的沙发上,形成三人对峙的局面。
见状,郑慧兰眉头微挑,唇角几不可察地往上勾了勾,主动拿了一杯自己儿子亲手泡的茶,轻轻抿了一口,随后幽幽道:“今天也是我们来得唐突,你伯父脑子出门被驴踢了,这会儿还没缓过来,他说的话,都不用放在心上。”
京市近些年发展迅速,如今哪儿还能在城区里看见驴?而且就算有,秦泊远身份摆在那儿,又有哪家的驴活得不耐烦了,敢往他脑袋上踢?
宋时溪听得一愣,差点儿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勉强忍住后,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道毫不掩饰的轻笑声,讽刺意味十足。
她心中一惊,看了一眼秦樾,又忙不迭地去看秦泊远,不出所料,他那张原本就黑沉的脸这会儿更是不能看,气得脸红脖子粗。
郑慧兰瞄了一眼身旁秦泊远的臭脸,心里狠狠出了一口恶气。
就准他破口大骂,不准旁人拿他玩笑?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他骂了她儿子,她自然要骂回去!
不等其他人接话,郑慧兰继续说:“但是不管怎么样,你伯父有句话没说错,我们家阿樾性子摆在那儿,或许以后……”
话说到这儿,郑慧兰一顿,像是想到什么,又垂眸笑了笑,“如今看来,这个顾虑也不存在了,我看你们相处得很不错。”
阿樾哪有他爸说得那么不堪?这不是挺会疼人的吗?
一个指西,一个绝不往东,又是拿毯子,又是泡茶,又是乖乖挪位,再加上昨天她亲眼看到的喂饭,各种细节糅杂在一起,要不是眼前之人长了一张跟自己儿子一模一样的脸,她都怀疑是不是被掉包了。
这要是还不算会疼人,那怎么样才算?
“是,他对我真的挺好的,我们在一起后,我没受什么委屈。”宋时溪接着郑慧兰的话往下说,眸中还有些愕然,说实话,如今的局面是她从未预料的。
在她的设想里,郑慧兰和秦泊远的角色应该是对调的,但没想到现实却完全相反,真让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思及此,宋时溪抬眼看向坐在郑慧兰身旁沉着脸,陷入沉默的秦泊远,心里有些打鼓,刚才他怒发冲冠的模样还近在眼前,如今这么安静,倒让人惴惴不安起来。
她也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温热的茶水从喉间滚落,带来一股暖意,她继续往下说道:“我和阿樾不是故意要瞒着你们的,主要是我们其实在一起也没多久,感情还不稳定,所以就想着等过段时间再挑个合适的时机告诉你们。”
但天不遂人意,意外总比明天跑得更快,就这样,在双方都没有准备的时候,暴露了个彻彻底底。
她说的理由也不是全部,只是其中很小的一部分,最关键的还是在于他们知道秦家绝对会持反对意见。
郑慧兰和秦泊远面上均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脑海中想起之前让秦樾带女朋友回家的场景,现在真相摆在面前,所有的问题都有了答案。
哪是他不想带回来,那是不敢带。
带了就会面临现在这种情况,双方都难堪,还破坏感情。
想到这儿,秦泊远摩挲了两下掌心,突然有些庆幸宋时溪出现的时机得当,要不然这一巴掌打下去,他们父子之间就多了一道裂痕,再想修补也就难了。
“我知道伯父是为我考虑,但是我是真心喜欢阿樾的,他也是真心喜欢我的,我们都是成年人,可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宋时溪说到喜欢不喜欢这句话时,面上浮现两团红晕,有些烫得慌,但她还是往下说了下去,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听到了吗?时溪说喜欢我。”
“这辈子除了这个儿媳妇儿,你就别想有其他人了,因为我喜欢她,也只会喜欢她,认定她了。”
话虽然是冲着某人说的,但是秦樾的目光却直直落在了宋时溪身上,深邃的眼睛在阳光下潋滟着流光,脸上的笑意压也压不住,上扬的语调里满是得意。
秦泊远看着他那副快意神气的样子,就有些不是滋味儿,喉间泛着苦,又干又涩,但是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正要喝口水润润嗓子,刚举起来,尝了个味,就听到他再次道。
“某人曾经说自己不是什么老古董,只要我喜欢,都会赞同,不知道还作不作数。”
一口水差点儿喷出来,死命憋住,才没让自己在众人面前失态,脸都涨红了才压下去,只觉得手中的茶水烫手的很,立马给放回了原位。
俗话说得好,儿子都是讨债的。
他泡的茶,他无福消受!
深吸了好几口气,秦泊远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比起之前的语气,要缓和不少,“你们的事情我是管不了了。”
除了点头,还能怎么样?难不成真要当老古董?
再者,虽然秦樾没提,但是他现在冷静下来,可记起了一些事儿,比如说刚走上正规没多久的那个项目。
要是他今天不让他如意,他也有办法让他气得吐血。
他毫不怀疑,这种事情秦樾百分百干得出来!
秦泊远不动声色地抚了抚心脏所在的位置,随后看向宋时溪,“既然你愿意,那伯父也没有什么意见。”
“谢谢伯父。”宋时溪还因为刚才秦樾那句话臊得面色通红,闻言忙收起那股娇怯,笑着说完,又看向郑慧兰,真心实意地冲她弯了弯眸子,“谢谢伯母。”
郑慧兰笑着冲她点点头,随后瞥了一眼秦樾,眼睛不受控制地弯成了月牙状。
宋时溪这乖巧的模样,令秦泊远憋在胸口的那口气彻底疏解了出来,“说来说去,都是缘分,嫁到我们家来也好,有我看着,这臭小子也翻不出什么太大的浪来。”
闻言,秦樾冷哼一声,他又不是船桨,翻什么浪?
但瞧着面前和谐的一幕,他也没有插嘴。
几人聊了好一会儿,等到送餐的来了,秦泊远和郑慧兰才提出离开。
“你们吃饭吧,我们还要去医院看看乔嫣。”
虽说说开了,但是彼此的关系就摆在那儿,也谈不上多亲密,甚至有些尴尬。
“那伯父伯母你们路上注意安全,我们等会儿吃完饭了,也要过去看一看。”
“乔嫣那丫头喜欢你,你去看她,她指不定怎么高兴。”郑慧兰站在车边,唇边带上一抹浅笑,想到什么,郑重其事地冲宋时溪道:“昨天的事情真的非常谢谢你。”
这种道谢从昨天起,宋时溪就收到了很多次,处理起来也是得心应手,巧妙化解了氛围,然后又和秦樾一起将人送上车,方才折返回去,刚走到花园中间,整个人就被人拦腰抱起。
“你干什么?”宋时溪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后面看了一眼,见车早就走了,这才放心。
“开心。”秦樾一双眼睛亮得仿佛会发光,就这么一眨不眨地盯着她,扣住她腰的力道也在不断加重,让她呼吸都有些急促起来,脸红心跳地轻咳一声,“这有什么好开心的?”
“我开心的是你说喜欢我。”
“我不是几乎天天说吗?”
“这不一样。”
秦樾本就生得眉目清朗,这一笑起来,更是秀气非凡,晃得宋时溪眸光闪了闪,也明白了他为什么这么高兴,两人私下说喜欢那是情趣,但是摆在台面上,那就是正儿八经的坦白心意,宣誓主权。
而且今天还是当着他父母的面。
想到这儿宋时溪有些后知后觉地害臊起来,避开受伤的部位,用手臂勾住他的脖颈,轻声问道:“我这样是不是有些轻浮?”
秦樾面色一变,不赞同地否定道:“我觉得非常好,你没瞧见他都被你震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