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樾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却被宋时溪喊住了,“不用那么麻烦,我感觉好多了,我自己走进去吧。”
刚才在学校医生扶着她上车的时候,她就感觉没那么疼了,自己应该能行。
闻言,秦樾眉头皱了起来,“不要逞强。”
“我试试吧,如果不行的话,再喊护士过来。”宋时溪坐起身来,打开车门,扶着边缘下车。
“你慢点儿。”秦樾连忙下车,快步走到她旁边,想要伸手扶着,但是想到她之前在医务室抗拒的模样,又默默收回了手。
好在宋时溪安稳地从车上下来了,走路虽然有些跛脚,但是并没有其他问题。
秦樾盯着她看了许久,见她的表情并没有勉强,这才稍微放心一些,但是眸光却注意到她后背的药膏和血渍渗出来些许,在白衬衫上显现出来,有些刺眼,便折返回去将自己的外套披在了她身上。
感受到肩膀上多出来的重量,宋时溪回头看了他一眼,后者立马解释。
宋时溪拢了拢衣领,眉眼弯弯,冲他感激地笑了笑。
见状,秦樾耳尖爬上一丝红晕,跟在她身后进了医院。
各种检查过后,医生的说法跟医务室的医生差不多,只不过再开了一种祛疤的药让她结痂后涂,能减少留疤的概率,就让他们走了。
两人一前一后在医院的走廊里走着,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透过树杈间的缝隙落在地上,印出大小不一的光圈。
“吃完午饭了,我送你回去。”秦樾抬起手看了一眼手表,下午他有一场重要的约,没办法在外面一直久留。
宋时溪注意到他看时间的动作,连忙摆了摆手,“你要是有事的话就先走吧,我一个人可以的,今天已经很麻烦你了。”
听见她的话,秦樾却骤然笑了出来,语气有些懒洋洋的漫不经心:“你倒是懂事。”
他的音调太像是玩笑话,一时之间宋时溪不知道该怎么回,抿了抿唇,干脆不作声。
“吃饭的时间还是有的。”秦樾看着她精致的小脸,唇角往上勾了勾,想到什么,问道:“粤菜吃过吗?”
宋时溪刚想点头,但想到原主的过往,又摇了摇头。
“医生让你最近这段时间要吃得清淡些,别吃发物,粤菜正好。”秦樾心中有了决定,等上了车,径直往目的地而去。
或许是先前聊到了吃食上面,让两人之间有了话题,秦樾的问题变得多了起来,先是问她有没有什么忌口,又问她有没有特别喜欢吃的菜。
聊过之后才发现他们的口味还挺相似的,都不喜欢鱼腥草和芹菜,也不吃特别甜的食物……
秦樾见多识广,几乎走遍了全国,对各个地方的风俗和美食都能聊上两句,虽然他说的大部分她都知道,但他长相俊朗,嗓音动听,又极会引经据典,话语间颇有几分风趣,还是逗得宋时溪唇角间的弧度从未下来过,美艳的眸中难掩愉快和惬意。
在这个处处都受限的年代,秦樾无疑是人中龙凤,浑身上下几乎挑不出什么缺点来。
意识到自己想了什么,又夸了他什么,宋时溪柳眉皱了皱,贝齿咬住下唇,缓缓平了那抹弧度。
再怎么样,他也是秦枝意的哥哥,她招惹不起。
驾驶座上,秦樾敏锐察觉到宋时溪的情绪变化,握住方向盘的手紧了紧,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没了聊天的兴致,思索片刻,还是开口询问道:“伤口又开始疼了?”
不知道为什么,此时听到他的声音,宋时溪就有些莫名的烦躁不安,敷衍地嗯了一声,便将脸埋进了枕头中,明显是在撒谎,以及逃避……
见她这样,秦樾手中的力道不断加重,胸口涌上一股烦闷的火气,他不明白他又是哪里惹到她了,为什么平白无故对他甩脸色?
可气恼过后,秦樾又缓缓吐出一口气,放软语气道:“怎么了?有什么事情都可以跟我说。”
“我没事。”
可她拒绝沟通,秦樾头一次感受到什么叫作无力,看着她背对着他的身影,只感觉两人之间的距离在无限拉远。
这种感觉让他很不爽,也很不安。
好在下车后,宋时溪就恢复了正常,言行间没有任何不对,可越是这样,秦樾就觉得越心慌,但这是他从未经历过的情况,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只能先进了餐厅。
两层的铺面全是这家的,他们上了二楼雅间,点完单没多久,就有人敲了门,本以为是服务员,结果却是一位身穿中山装的男人,他一进门就用粤语喊道:“阿樾。”
“家磊哥。”秦樾主动起身上前。
宋时溪见状,也站了起来。
“我陪我媳妇儿过来吃饭,听到伙计说你在这儿,就上来看看,没想到真的是你。”胡家磊笑着和秦樾抱了抱。
两人谈笑几声,一看关系就很好。
“你们什么时候从深市过来的?”秦樾见到友人,沉郁的表情缓和了不少。
“前天。”胡家磊回答完,目光看向站在餐桌旁的宋时溪,见是位陌生面孔,又是位女同志,用普通话好奇问道:“这位是?”
秦樾默了两秒,没介绍两人的关系,只是道:“宋时溪。”
这一回答成功勾起了胡家磊的兴趣,先是意味深长地看了秦樾一眼,然后朝着宋时溪走去,主动伸出了手,自我介绍道:“宋小姐你好,我叫胡家磊,是阿樾的好朋友,也是大学同学兼合作伙伴。”
“你好。”宋时溪也伸出了手,握了上去。
两人一触即分,保持着礼貌的距离。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响起一道清澈洪亮的女声,“胡家磊。”
“在这儿呢,还真是阿樾。”胡家磊三两步走到外面,去迎她。
宋时溪目送他离开,视线稍转,就跟一旁的秦樾对上,正要挪开,就听到他问:“介意多两个人一起吃吗?”
闻言,宋时溪愣了愣,从胡家磊出现,她就预料到了这种情况,许久不见的朋友见面,菜又没上,一起吃顿饭再正常不过,只不过她没想到秦樾会询问她的意见。
“不介意。”
又不是她花钱请客,自然是秦樾说什么就是什么。
秦樾刚想再说些什么,胡家磊就去而复返,这次身边还多了一个大肚子的女人,两人姿势亲密,想必就是他媳妇儿了。
“我老婆,廖子娟,这位是宋时溪。”
廖子娟看着眼前肤白貌美的宋时溪,眸光一亮,友好地冲她挥了挥手,“你好。”
“你好。”
互相打了个招呼,便各自落座。
胡家磊他们夫妻两坐一起,宋时溪就只能和秦樾坐了,两人并排坐着,距离比方才拉近了许多,她有些不自在地往旁边挪了挪屁股。
秦樾瞥见她的小动作,眸中闪过一丝晦涩,面上却不显,抬手倒了一杯茶给她,“深市特色,尝尝。”
“谢谢。”宋时溪伸出手接过,尝了一口,味道有些苦涩,但还挺好喝的,便又喝了两小口。
见她如同小鸡啄米一样可爱的喝水姿势,秦樾突觉心中憋着的气在这一刻都散了,唇角往上勾了勾。
他们的互动尽收另外两人的眼底,廖子娟用手肘戳了戳胡嘉磊的胳膊,脸上露出一丝了然的表情,后者也不禁笑了笑。
“婶婶这次可算是放心了?”廖子娟话里有话地展开话题。
闻言,秦樾烫餐具的手一顿,反应过来后,眉头皱起,“什么放不放心的?”
“这有什么好瞒着我们的?”廖子娟可不怕秦樾,娇嗔一声。
她就没见过秦樾单独跟女孩子出来吃饭的,而且他们那言行举止间一看就是有情况,她这个过来人要是看不出来,那就白比他活几年了。
秦樾手指蜷缩,抬起眼睫看向廖子娟,心中情绪翻滚,好半晌都没说话。
他不傻,当然听出了廖子娟的言外之意。
只是,就因为如此,他才感到心慌,好像有什么东西早就在不知不觉中失了控。
他们这像是打哑谜的交流方式让宋时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廖子娟口中的婶婶该不会就是秦樾的母亲郑慧兰吧?
她放心什么?
宋时溪满心疑惑地用眼神偷偷在秦樾和廖子娟身上来回打量了两眼,还是没看出所以然来,便干脆低头喝茶,把自己当成透明人。
“我不跟你说了。”廖子娟冲着当哑巴的秦樾轻哼一声,转而看向宋时溪,语气轻快地问道:“我可以叫你时溪妹妹吗?你看着比我小很多岁。”
接收到对方的友好,宋时溪放下杯子也笑着道:“当然可以了。”
“那太好了。”廖子娟看着她身上青春靓丽的气质,不由好奇问道:“你多大啊?”
“十九,马上二十了。”
听见这个答案,廖子娟倒抽一口凉气,然后冲着秦樾的方向无声地做了个口型,后者抬眼,正巧看到她吐出来的这两个字,不由眯了眯眼。
禽兽?二十五岁和十九岁之间怎么就禽兽了?
想到这儿,秦樾意识到自己下意识地将两人的关系放在了男女情爱当中去考虑,这一刻,埋藏心中的所有疑惑都得到了解答。
他对她的心思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并不清白?甚至愈演愈烈,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明明他曾经那么厌恶不择手段,满口谎话地利用他往上爬的她,还因为她跟枝意的事情,对她颇为厌恶,但现在……
可不管怎么样,这段时间接触下来,她和他记忆里的那个人完全不一样……
此时此刻秦樾的脑海中一片混乱。
正当这个时候,服务员敲门过来上菜,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
秦樾勉强收敛心神,却不自觉地将手中烫好的餐具和她面前的互换。
“不用了,我自己来。”宋时溪有些受宠若惊地瞪大了眼睛,想要阻止,但拗不过他的力气。
“水壶很烫很重。”对于她的抗拒,秦樾眸色暗了暗,但还是耐心地解释了一句。
宋时溪抿了抿唇,见廖子娟和胡家磊都盯着他们,便收回了拒绝的手。
“别跟阿樾客气,这都是他们男人该做的,不然要他们干嘛?”廖子娟出声打破尴尬的氛围,又巧妙地转移了话题,指着餐桌上刚被服务员端上来的白切鸡道,“这道菜最好吃,我是老板,你信我,快尝尝。”
最后一句话让宋时溪没忍住笑出了声,拿起筷子挑了一块,蘸了一些面前小盘子里的蘸料,然后放进嘴里。
白切鸡呈现金黄色,泛着诱人的油光,入口时爽脆又极具弹性,不油不腻,肉质紧实,每咬一口都有汁水迸溅出来,配合着蘸料的咸香,进一步刺激味蕾,好吃到让人吃了还想吃。
“好吃。”
简单的两个字却比任何浮夸的赞美都要发自内心,让人感到开心。
廖子娟眼睛笑成月牙状,“再尝尝别的。”
脆皮烧鹅,菠萝咕咾肉,客家豆腐,清蒸鲈鱼,白灼菜心,猪肚鸡汤……
每一道都清中求鲜,淡中求美,是跟其他菜系全然不一样的美味。
“以后和阿樾来深市,那里有我们的总店,里面的早茶一绝,你一定要尝尝。”廖子娟看出宋时溪也是个重口腹之欲的人,趁着这个机会邀请道。
听见这话,宋时溪怔愣两秒,才道:“有机会一定去。”
但肯定不是跟秦樾。
廖子娟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只当她应下了,便转移了话题。
这一顿饭吃得宋时溪心满意足,觉得秦樾可真会选地方,他怕不是把京市所有的美食店都吃了一遍,不然怎么每次都没有踩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