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队带不好,账本看不懂。
清瑶找不到,假期也没了。
李舒窈本就委屈,故而在听见乌雅莲初这句毫不客气的“请求”后,心里头倏地升腾起来一股熊熊火焰。
因为她觉得乌雅莲初的态度十分不好!
老祖宗说过,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态度,那些态度不好的,一律不要答应。
人善只会被人骑在头上耀武扬威。
而且,但凡乌雅莲初从前能对原主好一些,善意一些,别把她当傻子骗。
亦或者是今儿上门的时候,不要空着手来,意思意思给她带个漂亮的荷包,好吃的点心,有趣的玩具……
哪怕是刚刚不要吓她,不要凶她,她说不定都会稍稍考虑一下,将拒绝的话说得委婉一些。
眼下嘛……
李舒窈鼓起脸颊,掷地有声:“不行!”
乌雅莲初大概也是没想到她会拒绝得这么利落,黑漆漆的双眼忽的一下瞪大,声音也变得尖锐起来,“你说什么?”
“我说不行!”
李舒窈被乌雅氏的转变吓得心脏突了一突。
转头又想到,现在自己已经是带团队的人了,大小也是个小领导,不能怂,也根本没有必要怕她!
于是声音更加清脆地重复了一遍。
说完,像是解释一般,“因为我都见不到梁总管,怎么说情呀?”
“而且,你真当梁总管是那么好见到的?我说什么他就做什么?那干脆我去伺候皇上好了……”
“还有,你这样子来请求我,完全是自私自利,一点儿也没有为我考虑过,你,你再也不是从前那个心地善良的乌雅姐姐了!”
话音刚落,李舒窈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趁着乌雅莲初还未发飙,硬生生从眼眶里挤出两滴热泪,眼尾微微泛着霞红,小脸看起来又娇又可怜。
左右乌雅氏又不在乾清宫里工作,哪里会知道梁九功同她的关系如何,还不是一切凭她捏造?
想着,她又轻轻地跺了一下脚,小模样看起来越发失望和难过,而后伸手指向门口,“我,我不喜欢跟现在的乌雅姐姐说话了,你走吧。”
乌雅莲初:“……”
她隐约之间,觉得李舒窈这幅情态有些眼熟。
只思考了半晌,也没能想起到底是何处不妥。
她手里的帕子被攥得有些变形,指关节用力突出,寒着脸又在原地坐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压制下心头的怒气。
忽然又冷不丁笑了一下,“舒窈妹妹,你我到底姐妹一场,真要做得如此绝情?”
李舒窈瞪大了一双澄澈水汪的杏花眼,有些不敢置信,“你威胁我?”
乌雅莲初咬着牙没说话。
李舒窈掩面又呜呜呜假哭了起来,“你现在……居然都会凶我了。我果然没有说错,乌雅姐姐,你变了,是什么改变了你……”
她还没演完,乌雅莲初已经站了起来,寒眸冷冽地看了她一眼,扭头离去。
李舒窈这才松出一口气:终于走了。
她忙不迭把门关上,回到里间稍微拾掇一下自己,又将屋内的柜子架子和各种抽屉,该锁的地方全都锁好,翻出一个银环把所有的钥匙套成一串,铃铃啷啷地塞进荷包,挂回腰间。
再看了一眼自己的屋子,便头也不回地走出门,来到御书房的门口求见梁九功。
同他说了自己想要将一个好姐妹,也就是万琉哈月淑捞来茶水间做奉茶宫女的事儿。
她知道自己今天已经大大地得罪了乌雅莲初,故而就有些担心,万一她转移目标盯上了月淑怎么办?
月淑比她还笨一些,也是她现在偶尔惹恼清瑶,清瑶不给她投喂点心时的最后一条退路。
是她在这里第二好的闺蜜,不保护好了怎么能行?
梁九功坐在椅子上听完她的话,眼帘微微掀起,眸仁没什么温度地看了她一眼。
须臾,声音沉沉道:“你现在才是茶水间的主事之人,有什么事儿,你自己决定就好。”
先前若不是皇上吩咐,他堂堂乾清宫大总管,哪里会屈尊去见一个小宫女?
李舒窈得了他这话,白净的脸颊瞬间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杏花眸里水光潋滟,含满了欣喜和感激。
她雀跃地冲着梁九功行了一礼,“多谢梁总管,您真是个大好人!”
说完,开开心心地转身离去,湖绿色裙摆在空中大幅度地摇曳一圈,背影都散发着喜气,像是一只叼着心爱胡萝卜的小兔子,三下两下就蹦跶不见了。
好人?
梁九功一愣,这宫里,拿“好人”一词来夸他的,李舒窈还是头一个。
想着,冷肃的面容不自觉柔和了几分,心中隐约能理解,为何皇上初次见到这小姑娘时,会那般开心了。
-
从御书房门口回来,李舒窈伸手唤来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太监,让他替自己去宫女所给吉雅嬷嬷和月淑传话。
小太监临走之前,她千叮咛万嘱咐地交待:“一定要说,这是梁公公的意思,明白吗?”
小太监有些不解,事关乾清宫的人员调配,不是梁公公交待的,还能是何人?
总不会是皇上吧?
他讨好地朝李舒窈笑了笑,“奴才省得的。”说完就要走。
却又被李舒窈叫住了脚步,“还有,路上若是有人同你套话的话,切记什么也不要说,以免有所泄露,明白吗?”
还有人会找他套话?
小太监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心里生出了些踟蹰,开始觉得这可能不是件好的差事了。
可……李舒窈是近来乾清宫的大红人,听说皇上对她很是友善,梁公公和几位嬷嬷对她也多有看重,来了茶水间不到两月,便顺利挤走了原来的掌事宫女,前途不可限量。
此时不讨好,难道要等她日后一飞冲天了再腆着脸上门求她垂怜吗?
小太监一咬牙,富贵从中来!
还是迈着沉重的步伐去了。
一路走得小心翼翼,时不时东张西望,见谁都保持着一脸警惕,生怕自己嘴里的话一不小心就被人套走了。
可是一直到他抵达宫女所,同吉雅嬷嬷传达完李舒窈的话,又贴着墙根一路疾行回到乾清宫,也没有撞见什么人欲要跟他搭话。
他不知道自己这算不算是完成了李舒窈的交待,汇报的时候声音便被压得很低很低,隐约中透着几缕心虚。
李舒窈听不清他说了什么,便朝着他的方向走了一步,身子微微前倾,才听见他说:“……明儿早晨就会把人送过来。”
李舒窈的眼眸一亮,吉雅嬷嬷答应得好生爽快。
开心完,又在心里盘算着,要把月淑的房间安排在哪里,宋福文原来的房间?
是不是晦气了些?
而且跟她的屋子隔得好远,中间还有个院子,院子里种了几颗大树,到了夜间的时候,风吹树叶晃,怎么看怎么鬼影重重。
她担心将来哪天要是做了噩梦,或是碰上打雷下雨,她估计都没有勇气横穿一整个院子去找月淑壮胆……
李舒窈没有察觉到的是,她骤热沉默的态度吓着了眼前的小太监。
小太监弓着身子汇报完之后,久久没能得到李舒窈的回答,心中不免有些胆颤,误以为自己办错了事,连抬头确认一眼李舒窈脸上的表情都不敢,“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
李舒窈被他下跪的声音惊扰,掀起眼帘一看,面前怎么没人?
她立时被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心脏“砰砰砰”跳得飞快,双手捂住胸口,精致小脸白得像张纸,眼眸里满是惶然和无措。
不会吧?刚刚还在想着“鬼影重重”,那小太监就光天化日之下不见了?
退开几步之后,她才看见那小太监并不是不见了,而是忽然跪了下来。
再结合方才小太监说话时那副有气无力的模样,和现在的“腿软”姿势,李舒窈猛地恍然大悟,他一定是受人虐待,饿坏了吧?
想着,转身走回房间,在角落处的柜子里掏啊掏,掏出自己之前特意留存下来的一盒点心和一小包酥糖,想了想,又拿出来两颗梨和两颗重一两的碎银馃子,郑重放在一起,塞进了小太监的手中。
语带同情地说道:“你是不是饿了?吃点甜的补充一下体力吧。”
紫禁城里的这些小太监最可怜了,但凡是要搬重物的时候就必有他们,跑腿的时候也多是他们在跑,一不小心还会被人欺负,拿不到工资,吃不饱饭。
……不吃饱饭哪里能行?
李舒窈除了送吃的以外,也不知道还能怎么帮他,干脆就又从最后剩下来的那点零花钱里抠了二两出来。
想着小太监要是下次还受人欺负的话,吃不饱饭,至少能有钱去膳房里买些吃食,总不能叫人饿死了不是?
小太监怔怔从她手里接过吃食和碎银馃子。
点心是茯苓糕,酥糖是琥珀核桃糖,都是御膳房里难能见到的点心,一般只有后宫的主子们会偶尔点上一回。
他们这些最底层的下人,便是看上一眼都是奢侈,又哪里敢想尝一口味道?
更何况,这里面也不止一口了。
还有这两颗碎银……
小太监想到这儿,紧张得跪直了身体,想要郑重对李*舒窈道谢,然而他还没开口。
面前的女子就一脸同情地看着他:“怎么不吃呀,是饿得已经没有力气张嘴了吗?”
她道:“要不要我叫个人来喂你啊?”
小太监忙不迭从盒子中捻起一块茯苓糕,囫囵地塞进了嘴里,声音含糊不清道:“奴才,奴才有力气的。”
“多谢舒窈姑娘,您真是个大好人!”
李舒窈眨了眨眼睛,这不是先前她夸梁总管的话么?
怎么绕了一圈,又回到她这儿来了?
李舒窈拍着裙摆从地上站了起来,对小太监说:“你快别跪了,回你的屋子里去,吃完东西好好休息吧。”
说罢,转身回了自己的屋子。
小太监一边咽下嘴里甜滋滋的茯苓糕,一边朝李舒窈的背影磕了一个头,之后手忙脚乱将盒子收起,颤巍巍地从地上爬起来,带着满心感动回了自己的住处。
-
翌日一早,吉雅嬷嬷如约将月淑送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