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舒窈……
呵,她倒当真是立起来了。
一计不成,乌雅莲初只能思索其他计策。
然而不巧的是,第二日又轮到她当值,这次要去的地方偏远一些,故而等她从当值的地方回来时,已是深夜,宫女所内一片寂静,所有屋子都已经熄了灯。
想着自己第二日休憩,完全可以白天再去找月淑,乌雅莲初便施施然回了自己的屋子。
翌日,还没等她起床呢,就听闻屋外有许多人在叽叽喳喳地说着话,语气听来十分激动。
间接还掺杂着“李舒窈”和“月淑”,“乾清宫”等字眼。
乌雅莲初连忙下了床,赤脚走到门口,侧耳偷听,就听见她们在说——
“李舒窈现在可厉害了啊,都能从吉雅嬷嬷手中要人了!”
“别胡说,乾清宫里哪里轮得到她来做主,明明是那位林嬷嬷的意思。”
“我怎么听人说是梁总管点名要月淑走的呢?”
“那会不会是李舒窈在梁总管面前说了什么呀?”
“哎呀,别瞎猜测了,不然我们直接去找吉雅嬷嬷问清楚吧。”
“吉雅嬷嬷还能告诉我们……”
说话声逐渐远去。
屋内,乌雅莲初的眼睛都要瞪出血色了,四肢冰凉一片。
她这回终于确定,昨儿李舒窈说的那番话,明显就是哄着她玩呢。
要不然也不会这么巧,她前脚刚说想请李舒窈去跟梁总管面前说清,扭头月淑就被要走了。
乾清宫的差事,哪个所里不是争得头破血流,要死要活的?
怎么可能连着两个奉茶宫女都从她们宫女所挑呢?
李、舒、窈!
……
这边,李舒窈还不知道乌雅莲初已经恨上了自己。
即便是知道,她大约也会莫名其妙的,毕竟帮忙是情分,不帮是本分。
她既然已经知晓乌雅莲初的目标是皇上,又如何会牵桥搭线,故意破坏皇上和清瑶的相处呢?
那也太不是人了一些!
她待在清瑶的屋子里,一边吃着点心水果,一边安安静静地等待清瑶看账册,时不时投喂两口。
她这边喂完,那边灵萝就掏出手帕在清瑶的唇下轻轻擦拭,清瑶的注意力都放在账册上,不知不觉间也被李舒窈喂下了好几块点心和小半盘桃肉,并四五口牛乳茶。
李舒窈正兴致盎然地打算再喂一些,谁知被灵萝抬手阻止。
灵萝的语气中含着几分无奈,“差不多了,这几日小主的肠胃较差,吃得多了,回头晚上又该睡不着。”
说完,她又看向李舒窈的小腹,“你呢?近来胃口可好?”
被她这样看着,李舒窈的肚子不知为何有些隐隐发热。
她羞赧地垂下手捂住小腹,低低声回答:“很好。”
“吃多了,会积食睡不着吗?”
李舒窈乖乖摇头,“不会,一般睡觉之前,在屋子里走两圈,就消化得差不多了。”
“那还是你体质好些。”灵萝说着,语气里便流露出来几缕羡慕。
李舒窈:“……”
她总觉得被灵萝这样羡慕,好像也不是什么好事。
只她也不明白到底哪里不好,于是等灵萝说完话,起身出去准备消食的山楂汁后。
她坐在原地想了一会儿,发现自己怎么也想不明白,便干脆晃了晃脑袋,把烦恼都晃出去以后,开开心心地接着收拾起了桌上剩余的点心。
就这么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夜幕即将低垂,清瑶才看完手中林嬷嬷送来的那本账册。
她把两本账册放在一起,侃然正色对李舒窈说:“这本是内务府的账册,只我没学过算账,也看不出来里头有什么不对。”
“另外这本,却与账册毫无关联,里头记载的都是一些很零碎的小事,我猜测这些大概都是皇上小时候的事情……”
那不就是日记?
李舒窈若有所思地想着。
又听清瑶接着说了一句:“我怀疑,是皇上在借林嬷嬷的手,故意给你找事情做。”
李舒窈傻眼:……
啊?
那他,图什么啊?
是嫌弃她还不够忙碌吗?
第27章 第27章简直如斯聪慧!
李舒窈这么想着,也就这么问了出来。
清瑶双手撑在桌上,托住两边小巧的下巴,皱着眉头帮忙思索了半天,也不明白皇上到底是如何想的。
最后只能十分委婉地建议道:“要不然你去问问林嬷嬷?”
“那位林嬷嬷不是最好说话了嘛,她肯定不会凶你的,只是问一下,也不亏什么。”
说罢,端起李舒窈面前的牛乳茶喝了一口。
——她的那杯,早之前被灵萝带走了。
李舒窈看她喝完,态度很自然地伸手把杯子接过来,送到嘴边,咕噜咕噜地喝了几口。
放下杯子后,忽然想起灵萝之前说过的话,小表情立马变得紧张兮兮起来,她将面前几个托盘全都拉到自己身前,用手环住,而后眼神警惕地对清瑶说:“不行,你不能再吃了,灵萝说你要是吃多了,晚上会睡不着觉的。”
清瑶探出脖子,往她怀中的几个空盘子看了一眼,旋即语气无奈地道:“就只剩两块桃肉了,我也没法吃呀。”
李舒窈一怔,低头,这才发现,几个盘子里头的点心都已经被她吃得只剩下一层薄屑。
于是脸悄悄就红了,红霞蔓延至耳后,温度也逐渐升高了一些。
但饶是如此,她还是忍耐住了羞赧,拿起银叉将盘中最后两块即将氧化的桃肉连着串起来,嗷呜一口全塞进了嘴里!
然后两边白嫩的脸颊就像仓鼠吃东西的时候一鼓一鼓的,看着就叫人手痒。
坐在对面的郭络罗清瑶看着看着,神色微微有些意动,忍不住捻了一下指腹。
*
从清瑶的屋子出来,李舒窈抱着两本账册,不对,是一本账册和一本日记,径直去找了林嬷嬷。
林嬷嬷不想她竟然这么快就察觉出了异常,表现得很是惊讶,“日记?”
那是何物?
李舒窈比手画脚地解释了一遍,就是用来记录每天都做了什么事情的小本本。
林嬷嬷旋即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你是说起居注?”
李舒窈想大约也差不多吧,于是点了点头。
林嬷嬷脸上却有些不赞同,“万岁爷的每日起居都有专门的起居注官逐日记录并编纂成册,且起居注官用的基本都是汉文,哪里需要用满文和蒙语来写呢?”
她摇摇头,从李舒窈手中将“账册”抽了回去,随手翻开看了两眼,又问李舒窈:“你都看懂了?”
李舒窈缄默了片刻,小声回答:“奴婢是专门请了郭络罗小主帮忙看的,她认识满文,一下就翻译出来了。”
也就是说聪慧者另有他人。
林嬷嬷看向李舒窈的眼神中忍不住带上几分怜爱和同情。
她想了想,觉得还是应该跟李舒窈解释一下。
于是一边在心里挑拣用词,一边语速缓慢地开口:“其实此事也是皇上吩咐下来的……”
她刚开了个头,李舒窈的眼眶迅速就红了。
低下头攥紧自己的裙摆,上下左右地拧来拧去。
一边拧着,一边在心里委屈,就知道是那个大坏蛋!
亏她刚刚还良心发现,迸发出了一股强烈的上进心和责任感,想着哪怕本职工作不干了,都要帮助他把账册查清,叫内务府那帮坏人都得到应得的下场。
却谁知道,人家是在哄她骗她呢?
就好比一个小孩,从小立志要上清华,信誓旦旦地将五年高考三年模拟都买回来了,结果却被家长笑嘻嘻地开玩笑说:“你还是烤地瓜去吧。”
——大致就是这么一个比喻。
怎么可能不委屈?
甚至还觉得刚刚的良心都喂了狗了。
社畜果然还是应该学着摆烂……
李舒窈正出神想着,就听见林嬷嬷的声音逐渐染上几分惆怅:“……那阵子,我跟温琳、付雪、琥茹,不管是走到哪儿,你都有无数个问题要问。”
“什么,皇上为何只喜欢喝八分烫的茶啦;那个宫女为何不愿去顺贞门见她的家人;这个小太监的月银是多少,那个太监的月银为何比他多出一两;同样是犯了错,为何这个宫女要罚得重些,那个宫女就罚得轻些……”
“还有上回,瞧见钮祜禄妃来乾清宫求见陛下时给梁总管塞了个荷包,你竟然还问我,这是不是宫中的惯例,如果是的话,妃位要给多少,嫔位要给多少,一般的庶妃娘娘呢?以及郭络罗小主有没有给过?”
林嬷嬷说着,双手无奈一摊:“这我如何知道?”
即便是知道,她又怎么可能会告诉她?
李舒窈一愣,心里还在沸腾的委屈之感忽如瀑布一般,呱唧一声,坠落渊底。
她仔细想了想,好像那段时间自己确实是好学了一些。
可不也是因为梁总管忽然把她推上掌事宫女的位置,让她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巨大压力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