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舒窈缓缓抬起一张泛红小脸,委屈巴巴地看向林嬷嬷:“就因为这?”
林嬷嬷摆了一下手,“可不止这些啊!”
她唠唠叨叨又细数了十来个李舒窈曾经问过的问题。
李舒窈默默听着,身子一点点变得石化,表情也僵硬了起来。
不敢置信,自己之前竟然还问过这样倒反天罡的问题?
她连忙捉住林嬷嬷的手,撒娇摇晃了几下,试图阻止林嬷嬷继续往下说。
白皙似玉的小脸蛋上红霞蔓延,从精致的下颌一路往上,就连光洁的额头都泛着盈盈的粉红色。
长且卷的浓密睫毛像是蝴蝶振翼一般,频率极快地眨了好几下。
声音也被压得又甜又腻,因为下午才刚喝过牛乳茶的缘故,开口时还带着一股淡淡的奶香,“嬷嬷~”
“奴婢已经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会这样子问了,您这回就饶了我吧,好不好呀?”
“嬷嬷您是最好最好的了,全紫禁城的嬷嬷都没有您好,您就大人有大量,别跟我计较了嘛……”
林嬷嬷嘴角扬起一抹无奈的微笑,状似很享受地听完了李舒窈这一套流程的撒娇之语。
等到小姑娘笑眯眯地松开自己的手,走到自己身后开始给自己捏肩捶背时,她才轻咳一声,语气极轻地说道:“这话可是你说的啊。”
“嗯嗯!是我说的。”李舒窈不知她指的是那句,但想着这样若是能叫她消气的话,千句万句她都认。
林嬷嬷抿起唇笑了一下,向来温和从容的表情里隐隐能看出几分狡黠。
她缓缓又开口:“容我提醒一句,你来的时候,我正在里屋跟温琳她们几个说话。”
温琳?宫温琳,宫嬷嬷?
还几个,不会是四大嬷嬷都在这儿吧?
等等,她刚刚说了什么?
——全紫禁城的嬷嬷都没有您好。
——全紫禁城。
——全。
……她这是在骂谁呢?
李舒窈僵着表情,听见自己身后有微弱的脚步声响起,由远而近,最后陆陆续续地停留在了她的身后,像是背后灵一般,幽幽散发着凉意,叫人背脊都酥麻了。
倏地,有一道听起来就很严肃的声音骤然响起:“舒窈还真是懂事了啊。”
“就是,还会给方雨捏肩捶背了呢。”
“毕竟是全紫禁城最好的嬷嬷不是?讨好一些也是应该的。”
李舒窈:“……”
李舒窈直接落荒而逃。
-
但是第二天,还是苦哈哈地准备了致歉礼,一一上门跟另外三位嬷嬷态度真诚地道了歉。
顺便还每人附送一句:“奴婢觉得,其实您才是整个紫禁城,不,整个天底下最好最好的嬷嬷!”
三人微笑着脸,将她的礼物收了下来。
转头就到了林嬷嬷面前炫耀。
林嬷嬷摸摸自己的肩膀,笑得比她们三个还温柔,语气幽幽道:“你们说神不神奇,那小妮子不过给我捏了几下,今儿整个肩膀都松快了许多,看起账册来也不累了呢。”
三位嬷嬷飞快又各自垮起了一张老脸:“……”
另一厢,李舒窈还不知几位嬷嬷因为她的胡说八道而起了“内讧”。
她深刻反思了自己之前学习容易学入迷的行为,决定以后还是“无为而治”比较好。
然后将内务府送来的几本账册整理一遍,原封不动地又送回了内务府。
而至于皇上丢过来的那几本日记,她则是寻了个十分精致的紫木雕兽纹木盒,放进去,锁好,打算将来等清瑶生了小崽崽,小崽崽长到五六岁的时候,她就拿出来给小崽崽看。
瞧,你汗阿玛说他五岁的时候就会射小鹿了,还两只。
真会吹牛批!
……
乾清宫。
得知李舒窈已经知晓了“账册”真相,皇上难得来了几分兴趣,将手中的毛笔一丢,问梁九功:“她是如何看出来的?”
梁九功笑眯眯回答:“听闻是把册子给郭络罗小主看过,郭络罗小主认出来的。”
皇上闻言有些稀奇,“郭络罗氏还认识满文?”
梁九功点了点头,“郭络罗小主出身满族,自小肯定是研习过的。”
皇上没说话,在心里将两人比较一番,觉得自己先前的眼光果然没错。
这李舒窈就是个花瓶,只有一副皮相过得去而已,什么腹有诗书气自华……她是通通都没有。
想着,李舒窈那张精致若雪莲的小脸在他脑海中适时浮现,他手里的动作顿了顿,又不得不承认,只这一副皮相和那单纯到不谙世事的性子,便已然赢过这宫中许多人了。
若是能调教调教……
他心思微动。
-
解决完账册大事,有如卸下心头一块大石。
李舒窈也不再想着什么要为皇上分忧。
毕竟她人微言轻,又不是专业对口,哪里有那么大的能耐去帮助皇上查案呢?
再一个,她先前去给几位嬷嬷道歉的时候,不小心听见过几句她们的对话,知晓林嬷嬷之所以会不耐烦给她解答问题,全是因为皇上早已经将彻查内务府的工作交到了她们手上。
忙都忙不过来了,哪还能有心思带她这么个熊孩子呢?
这才故意拿了假的账册给她,就跟妈妈包饺子的时候,常常会顺手丢给熊孩子一块面团去旁边玩耍,是一样的道理。
李舒窈不想做熊孩子,也不想给几位嬷嬷添麻烦,于是乖乖地学会了闭嘴,少说多看。
每日除了正常上值,就是教导月淑习字。
……说是教导,其实还有些勉强,毕竟她认识的字基本都是现代简体字,而对于清朝使用的繁体字,她只能说,会看,写是写不了一点点的。
所以与其说是她教月淑认字,倒还不如说是两个人一起结伴学习更合适一些。
至于老师嘛,则非郭络罗清瑶不能胜任了。
好在她平时除了伴驾之外,也没有任何额外的工作,带起“孩子”来,倒比几位嬷嬷还要得心应手一些。
时间就这么有条不紊地过去半个月。
李舒窈领到了人生中第二笔工资,压抑着兴奋之情回到房间一数,心里忽的咯噔一下,“怎么少了二两?”
她也没做错事情啊,为什么要扣她的工资!
那可是足足二两啊!
够她吃十盘点心的了!
李舒窈气势汹汹地在屋子里来回转了几圈,也不知道要去找何人算账。
这时候,她的房门忽然被人敲响。
李舒窈连忙把桌上的银子全都扫进抽屉里,又把抽屉阖上,起身走到门口开门。
门外站着她第二好的小姐妹月淑。
月淑好像是哭过一样,眼睛微微有些泛红,可是表情却是极兴奋的,语无伦次地对李舒窈喊了一句,“我我我,我怎么也有月银呀?”
她记得自己才来乾清宫不到一个月,按着宫中的规矩,这个月应该是依着她在宫女所时候的月银份额发放,只发半个月的。
然后要等到下个月的这个时候,才能一并领取她在乾清宫这一个月和半个月的月银份额。
月淑一个激动之下,连自己话中的歧义都没发现。
李舒窈连忙把她拉了进来,捂住她的嘴巴,低低朝她“嘘”了一声。
这傻孩子,财不外露的规矩都不懂吗?
而且职场之上最忌讳的事情就是员工之间互相透露工资了!
李舒窈把月淑拉进门之后,紧张兮兮地朝外看了几眼,发现院中无人,心里这才安定了些许。
她把门重新关上,拉着月淑走到里屋,各自在椅子上坐下,然后伸出手,对着月淑那清秀圆润的小脸蛋就是一阵揉。
揉了好一会儿,才恋恋不舍地送了手,转而态度正经地询问月淑:“你发了多少?”
月淑一边摸着脸蛋,一边乖乖回答:“十两。”
李舒窈若有所思,那是比她要少一些,然而比起乾清宫里的其他宫女,已经是多了一倍有余。
李舒窈把自己的数额也跟月淑说了,月淑夸张地瞪大了眼睛,手里都不知道怎么比划了,最后怔愣着喃喃道:“十八两!这么多呀?”
“哪里多了,我上个月有二十两呢!”李舒窈郁闷地鼓起腮帮子。
“二十两!”月淑提高音量重复了一遍,最后道:“我都进宫一整年了,也才拿回家二十四两呢……”
什么东西?
李舒窈皱起眉看她。
月淑不知她的疑惑,捧着自己的脸又傻乎乎地乐了起来,“不过以后就好了,我每个月都能拿十两的话,就可以拿八两送回家,一个月是八两,两个月就是十六两,三个月就是二十七两,四个月……”
“等等等等,”李舒窈忍不住叫停,“三个月怎么会是二十七两呢?”
她想起来月淑不识字,所以应该也不会算数,于是干脆直接给出正确答案:“三个月应该是二十四两才对。”
“哦,那就是二十两。以前要一年才能送回家二十四两,现在三个月就可以了,”月淑说完,又高兴地对着李舒窈问道:“那你帮我算一算,一年下来,我能拿多少银子回家呀?”
李舒窈:?
两位数以上的她一般要稍微想一下。
于是抬头看了看天花板,二八一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