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之后重新想起来时,距离月银发放已经过去了好几日,内务府那边都整理完数据,存好档了,她也便没有了合适的时机询问,为何自己的月银无故被克扣了二两银子。
气得她当日连米饭都少吃了半碗。
月淑瞧着她状态不对,走过来低声问她是怎么了?
李舒窈又气又无奈地把事情来由说了一遍。
得知李舒窈是因为自己的事情,才耽搁了去找内务府人说理的时机,月淑很是愧疚,便道:“要不然这二两银子我来给你吧。”
“不要,那才不一样呢。”李舒窈憋着一股气回道。
月淑旋即疑惑,“怎么不一样了?”不都是二两银子么?
李舒窈目光幽幽地看了她一眼,资本家的钱,跟打工人的钱,能一样么?
只她没法跟月淑细掰这里头的道理,只能偏着脑袋想了想,对月淑说:“总之就是不一样,哎呀月淑你就不要管了,我等下个月发放月银的时候,去问一问林嬷嬷就好了。”
“你的月银你自己保管好,以后用钱的地方可还多着呢。”
“可是……”月淑却还是显得犹豫。
李舒窈只能捏紧了筷子,同时肃起一张秀美的小脸。
“月淑乖,听话好不好?”
月淑:“……”
她表情有些难以言喻地点了点头,再不提起此事。
只默默打定了主意,要是下个月舒窈没能把钱拿回来,她就……偷偷潜入舒窈的房间,把钱塞进她藏吃食的柜子里。
这样,有美食在前,她应当不会那么生气才是!
……
茶水间的日子重新回复平静。
因着这段时间,陆陆续续有各地的新鲜茶叶上贡,李舒窈便与御膳茶房的走动多了一些,几乎每隔两三日都要过去一趟,领回来新的茶叶。
这日她刚从御膳茶房回来,把新领回来的茶叶倒入专门的罐子里,封存好,贴上标签,放回多宝架上。
又在茶册上做好了新的记录,这才慢悠悠地走出了茶水间,往自己的屋子去。
步入七月之后,这天儿是越来越热了,李舒窈只在外面走了一圈,身上的衣裳几乎要被汗水打湿,鬓角还有几缕头发贴着面颊,叫她很是难受,恨不得立刻回到自己屋中才好。
她脚步不停,回屋之后先是洗了个澡,换了一身干爽的衣裳,便懒洋洋地躺在清瑶送来的摇椅上,看着院中铺了一地的金灿灿的阳光,脑子里忽然想起了鸡蛋仔……
就是做成蜂巢形状的那个鸡蛋仔,还在锅里的时候,香气能远远飘出几百米地,出锅以后,表皮金黄酥脆,内里是绵密的夹心,咬下去一口,嘴里满满都是鸡蛋和牛奶的混合香气,
必须要趁热吃才好吃,凉了就没有那股独特的口感了。
还可以把它卷起来,中间放上几勺冰淇淋……
嘶。
李舒窈想着想着,莫名觉得嘴唇有些干涸,便伸出舌头舔了舔。
舔完又觉得自己是不是太不争气了一些,什么琳琅珍贵的美食不想,偏要去馋那一口街边的美食。
可是……香是真香啊。
她都有些想吃烤地瓜了。
这时候月淑和几个宫女从外边回来,她被人拱在人群的最中间,面上是客气的微笑,语调徐徐,不急不缓。
而周围的那几个宫女,面上笑容却以讨好奉承居多,声音听来咋咋呼呼的,进了院子,看见李舒窈的房门大开,她正窝在屋子正中央的摇椅里发呆,几人对视一眼,抛下月淑就朝李舒窈走了过来。
李舒窈回过神来的时候,被包围的人已然变成了她自己。
只那几人好歹还有些分寸,没有得到她的允许,不敢随意进入屋子,只站在门槛之外,遮挡住一院阳光,表情笑眯眯地说了一些什么话。
李舒窈初时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之中,没有听清楚她们说了什么,过了一会儿醒过神来,正好听到她们在说什么梁嬷嬷。
“梁嬷嬷?是乾清宫新来的嬷嬷么?”李舒窈好奇地问了一句。
宫女听见她回应,眼眸跟着一亮,三两步走进屋子,围到了李舒窈的身边,膝盖半蹲着,观那架势,好像是还想要上手给李舒窈捏肩捶背一般。
李舒窈被围得不是很自在,便起身穿好鞋子,从摇椅上站了起来。
月淑已经回了自己的屋子,大约也是沐浴去了,李舒窈没法找她问话,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几个宫女身上。
那几个宫女为了讨好她,很快如同竹筒里倒豆子一般,交代得清清楚楚——
这梁嬷嬷原是慈宁宫的老人了,侍奉过三位皇帝,因着在宫中德高望重,且受太皇太后青睐的缘故,平时要么在家养老,要么入宫陪伴太皇太后说话。
她自己是不做什么伺候人的苦活累活的,即便是调教宫人这样的轻松事儿也落不到她头上。
平时只需陪伴太皇太后说说话,便是寻常普通宗室里的福晋入了宫,估计也没有她这般的优容和待遇。
这样一尊大佛,却被皇上请回了乾清宫里,这叫底下的宫人不由暗暗思量,乾清宫的天是不是要变了?
“应该,不会变吧。”李舒窈皱着眉头,她自己也说不好。
因为原著剧情中是没有这么一段的,不过梁嬷嬷这个名字,怎么听起来有些耳熟啊……
到底是在哪一段剧情出现过呢?
李舒窈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看见月淑已经换好了衣裳过来寻她,她姿态随意地摆了摆手,让那几个宫女各自忙碌自己的事情去。
……
梁嬷嬷一事没能在李舒窈和月淑心里留下任何波澜。
概因这两人都心大得很,觉得就算是乾清宫的天塌下来了,大约也有梁公公和四位嬷嬷顶着,哪里轮得到她们两个小宫女来说话?
于是转过头,又开始高高兴兴地手拉着手,商讨起了几个月后的“一起冬眠”大计!
*
又过两日,后宫传来大阿哥搬入阿哥所独自居住的消息。
听闻那拉庶妃得知消息以后,哭得一双眼睛通红,险些要晕倒过去。
李舒窈有些不解,凑近了问月淑:“宫里不是早前就有过规定了么?那拉庶妃想来应该也有心理准备了才是,为何还会哭得这般悲切呀?”
这一段剧情倒是和原著贴合了——大阿哥险些被人下毒,那拉庶妃察觉之后,不说提前防范,反而利用亲生儿子的性命做筹码,设计让背后之人自行暴露于众目睽睽之下。
虽说大阿哥没有出事,可皇上每每想起来,心里如何都不是滋味,总觉得隐藏在那拉庶妃慈和外表下的,是其他更深的心思。
这才起了早早将大阿哥与那拉庶妃隔绝开来的心思,以免得他成长的过程之中,会被那拉庶妃灌输什么错误的观念,来日再酿成大祸。
月淑摇摇头,她也不懂后宫的这些争斗,想了半天,猜测道:“大约是皇上的旨意下得太突然了?”
李舒窈若有所思,好像也是这么个道理,但她总觉得好像还有哪里不太对劲。
只思索了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月淑这时候又问她:“你还要去御膳茶房?”
李舒窈有些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对着前方遥遥一指,“我等会儿在那儿拐弯,月淑你就先回去吧。”
“好,那我先回去给你准备沐浴的热水。”
“好呀好呀,谢谢月淑,你最最最好了!”李舒窈眉开眼笑地答应了下来。
两人就这么在拐角处分别。
从御膳茶房领了茶叶,李舒窈正往茶水间的方向走呢,忽而身后传来一道稚嫩而又莫名充满威赫的声音,“你,停下来。”
第31章 第31章……知道你了不起。……
李舒窈的脚步顿住,表情不解地转过身,旋即映入眼帘的是一道小小的,大约只有到她膝盖高的杏黄色身影。
太子殿下?
李舒窈吓得猛然瞪大了眼睛,身体意识直接快过脑海反应,才刚想到“殿”字呢,膝盖就已经跪了下来,“咚”地一声,李舒窈尝到了穿越之后吃到的最大苦楚——膝盖应该会青上好多天。
然而她此刻也不敢叫疼,跪在地上,声音颤抖地给不远处的小崽子请安:“奴婢,见,见过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万福金安。”
小太子的双手背在身后,圆嘟嘟的稚嫩面庞上是与之完全相反的严肃表情,两条眉毛微微拧着,黑葡萄一般的大眼睛明亮又闪烁,眨巴眨巴几下,好奇地看着面前这个像桃花儿一样好看的小宫女。
前几日,好像就是她躲在角落里偷看自己和大哥说话。
小太子抿了抿红润的嘴巴,迈着小腿上前几步,走到李舒窈的身前,发现她跪下来的时候,发髻上插着的绒花几乎与自己的下巴平高。
于是默默地又往回退了几步,好像这样子就能看起来比较高,比较厉害一样。
他问李舒窈:“你是在哪里伺候的?”
李舒窈的声音还在发颤:“奴婢,奴婢是乾清宫茶水间里伺候的。”
她倒不是很害怕小太子,声音发颤完全是因为膝盖太疼了的缘故,叫又不敢叫出来,只能声音抖一抖,好像这样就能减轻疼痛一样。
小太子看出她身上有些不适,却不明白她是怎么了,水润润的大眼睛转了两圈,心里想的是自己很可怕吗?
可是他从来不处罚宫人的呀。
虽然听从了汗阿玛的话,很少对别人露出笑脸,可是,他真的真的不可怕的。
小太子莫名不想要这个漂亮的小宫女害怕他。
于是眨了眨眼睛,小短腿又悄咪咪往后退了几步,站得远远的,才大声冲李舒窈喊:“你起来吧,*站起来再说话。”
话音刚落,似乎又想起来什么,小脸一红,跟着又补充道:“你站起来以后,能不能蹲下来跟我,跟孤说话。”
李舒窈忍着膝盖处的痛,点了点头,端着托盘缓缓起身,又缓缓地蹲了下来,膝盖直起又弯曲,伤处触碰到面料,有些发痒还有些疼。
只能竭力忍耐着,额角上都冒出了密密的细汗。
而眼睛还在看着地板,看久了,忽然觉得有些眼花缭乱,几块深深浅浅的板砖就跟星空一样,倏地扭曲转动了起来。
……她不会是中暑了吧?
被一个三岁的小孩子吓到中暑了?
李舒窈连忙眨了眨眼睛,又咬了一下下嘴唇,疼痛刺激之下,脑海里清明了不少,板砖也不转动了。
她这才松出一口气,就听到头顶上小孩子稚嫩的声音继续响起:“你怎么了?怎么不回答孤的话?”
孤?
哦,这是小太子的自称,他刚刚问什么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