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寻不想孙氏操心,都未想好,要不要告诉孙氏此事,“娘那里……”
林秋然道:“不然等有确定消息了再说,不然娘知道了也是光着急,一着急还容易添乱。”
萧寻点了点头,“也好,有劳你了。”
萧寻说完又看了一眼林秋然,手紧紧握着林秋然的手,事关自己的身世,哪怕这两年性子一直在磨练,可他心里还是有些乱。
林秋然见他出神,安慰劝道:“这事急不得,你也别在屋里闷着,多出去转转,省着影响心情。不然这会儿我陪你出去走走,屋里有丫鬟。”
萧寻摇头道:“你刚出门,也累了半日,我等汤圆醒了再说吧。”
他如今也做了爹,每每看到汤圆,心里总会柔软些。若非不得已的事,他是绝不会让汤圆离开自己和林秋然的。
也许他亲生父母也是如此,当初有不得已的缘由。
林秋然没有再劝,让汤圆陪着萧寻,他心里或许能好受一些。萧寻从西北回来,身边肯定有信得过的人,再加上府里又买了些下人,不过这些都是外来的人,虽然拿着卖身契,林秋然也怕信不过,这几日就让他们做些杂活。
打听的事还是得让林夏林明来。
萧寻今年二十三岁,二十年前的旧事,林秋然也不知如今是否还有人记得。
而且不能大张旗鼓地打听,真牵扯出什么来,谁知是好事还是坏事。萧寻才回京,在西北立下功劳不易,他受封爵位,流水般的赏赐送进府来,如果真有什么事儿,恐怕会被有心人利用,然后除之而后快。
这也是开始林秋然为何不想说,如今日子安稳,她能想到最好的结果便是萧寻是安阳侯府走丢的孩子,可这对他来说不过是锦上添花,爵位他自己也能挣的。
若强加于身,往前二十年在萧家村长大,虽说无忧无虑,可日子却也困苦。如今的一切来之不易,总不能为了寻找亲人就把这一切都给搭进去。
林秋然并非不想跟他一起面对,只是有了汤圆,她自然希望汤圆以后顺顺当当,至少不走萧寻走过的路。
秦老夫人尚不知自己打听几句,就让林秋然这么疑心。当然她觉得疑心也是好事,不能找寻,难道还不能两家交好心知肚明吗。
宴席结束,她还和吕郑说,“是了是了,家中无兄弟,就他一个,若是他身上有当年我留下的信物,铁定就是了。
苍天有眼,这个时候得到这样的消息。姓赵的天杀的,害了沈家一家,如今打了败仗,是萧寻立下战功力挽狂澜,真是老天有眼,除奸佞小人!”
这不和他当初害沈家的路子一样,只不过沈家是被陷害,赵庭岳是自己技不如人!
当真痛快。
秦夫人说完这些话,坐下喘了几口气,吕郑叹着气给她递了杯茶水,“快喝口,你先缓缓,别这么激动。要我说以后还是得避嫌,你也不要想太多。
这当口,萧寻那里多少双眼睛盯着,一点错处都不能被人抓到,圣上给他封爵,却未给他安排官职,大约也在观望。我知你心急,可这事最是急不得。”
吕郑如今都后悔,将这事告诉了秦夫人。她请谁又管不着,这也奇怪呀,那萧寻夫人能不怀疑吗。
他语重心长道:“这孩子很争气,冥冥之中压了赵庭岳一头,也算为他爹娘报了仇。现在家庭美满,也有自己的爹娘,我们是盼着孩子好。你说我们两把老骨头,能看一眼知道他好好的就死而瞑目,该做的咱们也都做了,也该安心了。”
秦氏神色有些落寞,最后她点了点头,“那赵大人蒋大人弹劾赵庭岳一事,可需要让勤之使力?”
吕郑道:“自然。”
总不能便宜了赵敬宗。
萧寻这边一面带汤圆,一面让信得过的手下打听安阳侯府的旧事。花了一日,倒还真打听出来些东西。
如今安阳侯名叫吕勤之,曾有一妹妹吕敏之,二十余年前嫁到将军府。夫妻和睦,之后沈将军驻守西北,吕敏之在京城料理家事。
贞二十六年外族来犯,沈将军率军出征,却节节败退,致使大越死伤数万。是其副手赵庭岳力挽狂澜,打了胜仗。
而沈将军因延误军机,满门抄斩,其幼子流放,京城到岭南甚远,孩子死在了半路上。这事萧寻入军营后,也曾听过。
赵庭岳年迈,萧寻还因他与其副将暗中较劲,差点没了条命。
如今赵庭岳是正二品金吾将军,受封赵国公,二十年的时光,赵庭岳从副将到大将军再到赵国公,走了很远,此次萧寻立功无数,可回朝依旧有百姓欢呼庆贺,视之为英雄神明。
甚至有些功劳,已被他抢占。若非萧寻近两年立功多,又有圣上的人盯着,恐怕功劳都会到赵庭岳头上。
这些事的确能对得上,可若非打听,谁也不知这些事和萧寻还有牵扯。
林秋然生产当日,萧寻还和他说过,赵庭岳手握兵权,圣上恐苦他久矣。
她看着外面的月色,明日就搬家了,萧寻此刻还在书房,林秋然往书房送了茶水,又让汤圆盯着萧寻把药喝了,其他的就没再管,带着汤圆回了正屋。
朝中的事她帮不上忙,不给萧寻添乱就是。
屋里东西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明早得搬一趟。外面冷风呼啸,今天还是腊八,感觉又要下雪了。
京城的雪可真多。
汤圆还没睡,他晚上吃多了,林秋然晚上煮了腊八粥,里面各种豆子软乎乎烂烂绵软,甜味又恰到好处,辅以清炒的几道小菜。还有绿叶的,这是庄户送来的,说那边有暖房,以后时常能送菜来。
冬日吃些鲜亮的青菜,甚是新奇爽口。
不过萧寻心里有事,没吃太多。
林秋然在心里叹了口气,她看了眼外面的天色,见时辰不早,哄着汤圆先睡,然后让丫鬟看着,自己去了书房。
书房内,萧寻在写赵庭岳的罪状,有罪状还要找证据,不是轻巧活。
倘若是以前的他,大约会被这些事冲昏头脑,可如今他很冷静。
赵庭岳现在被蒋大人、赵进山赵大人弹劾,他能做的是搜集证据,交到大理寺。
萧寻曾经也是赵庭岳手下的兵,如今官职还在他之下。
赵庭岳已受封一等公爵,却是先帝在位时的老臣,新帝刚即位几年,赵进山查案时已有不少朝臣保荐赵庭岳,回京之后更有人说赵庭岳这么多年劳苦功高,根本无法撼动。
萧寻自晚饭后就在书房写这些,不过直到林秋然进来也没写多少。
他虽读书认字,可大部分时间都在打仗,他字迹不好看,写得也慢。
林秋然端着东西进来的,“煮了鸡丝面,晚饭你就没吃多少,再吃点再写。吃不下也吃点,明日还得搬家,你如今应该是意气风发、圣眷正隆的,总不好走在路上饿得晕倒了。心里着急,但不能让外人看出来。”
秦老夫人教的,说话做事留一分,藏三分,在这事上也该如此。
萧寻点点头,把笔放下,端过碗来,刚想大口吃完,又记起林秋然说的,慢慢把鸡丝面给吃了。
第一百零五章 难事
萧肚子的确有些空, 等他吃完,林秋然把碗筷送出去又回来了,还去箱子里翻出一本书来, 大有在这儿熬一会儿的架势。
萧寻见状愣了愣, 说道:“时辰不早了, 你先回去睡吧。”
林秋然坐下, 翻开书开始看,她道:“也不急, 我陪你一会儿吧。”
萧寻坐在书桌前,林秋然就在窗边不远处的小几旁烤火看书, 屋中很静, 连她翻动书页的声音都是轻的。
两人离得不远,毕竟屋子就这么打,一个伏案写字, 一个捧书慢读, 若非为了正事,看着还有几分岁月静好的味道。
林秋然很安静,萧寻没有头绪时就按按眉心,然后抬头就朝着她看过去。她那儿放了两盏灯, 烛火昏黄, 她就坐在灯下,眉眼比白日柔和,连发丝都是暖的。
萧寻在心里描她的眉眼, 画着画着不由想起西北的明月,当初打仗,有时累极困极了,就会抬头望上一眼。
明月高悬, 看见明月能想起家来。
林秋然微垂着头,注意力全在书上,没注意到他长时间盯着,萧寻心里稍安,移开目光,又提笔写了起来。
林秋然看了十几页书,然后起身动动脖子和腰,又剪了屋里烛灯的烛芯,效果显著,屋子立刻明亮了两分。萧寻杯中的水不多了,林秋然给他添了水,不是茶水,白日喝点晚上能精神,这会儿晚了,再喝怕夜里睡不着。
她做完这些又坐了回去,重新拿起了书慢慢看。
萧寻写写停停,不时喝口水,他是武将,这事对他来说很难,不知过了多久,他放下笔看过去,林秋然一直在这儿坐着。
他把笔放下,说道:“秋然,时辰不早了,你先回去睡吧。”
林秋然抬头笑笑,说道:“我不困,你忙你的就是。若遇见什么难事,多个人还能商量商量。”
这上头林秋然也帮不了别的忙,能陪着点儿萧寻也是好的。
萧寻嘴动了动,却没说出什么反驳的话,其实他也想林秋然留在这儿,但又觉得她回去休息好。他点了点头,目光又扎进了奏章中。当初他差点没命,只担心当逃兵给家中招祸,所以能下床后立马追赶上军队。之后立功做了副千户,隶属赵庭岳部下,再后来就去西北打仗了。
他能算人证,物证却很难找寻,得费一番功夫。
赵庭岳抢占军功能找到证据,几次决策失误也有证据,慢慢来,急不得。萧寻又看了眼林秋然,这才低下头写字。
时间慢慢过去,外面夜色漆黑如墨,屋中窗纸上透着前院的树影,树枝张牙舞爪,有些瘆人。
风声也大,林秋然总觉得京城比之余安,冷得早,雪下得也多。余安冬日中午是有些暖和的,下雪化得也快,可这边中午是极冷的,雪很厚实,旧雪新雪堆在一块儿,有些清扫不及时的,又硬又滑。
京城繁荣,也冷得刺骨。
晚上风声更大,有时夜里都能听见呼啸的风声。不过守在家中,也举得安心。
萧寻写了许久,一直到子时才停下笔,“不早了,先回吧,剩下的明天再说。”
林秋然让他把东西收好,带回了屋,明儿搬家,这个贴身带着。
从书房回正屋也就几步远,但外面是冷的,林秋然伸出手挽住萧寻的胳膊。
萧寻低头看了眼,这是林秋然第一次挽他的手,虽然他想多走一会儿,不过屋外冻人,他还是加快了脚步。
屋里就很暖和了,他们回去丫鬟就走了,汤圆睡得安稳,林秋然出去什么姿势,回来还是什么姿势。
她坐在炕边看了一会儿,又把他被子掖了掖,大约是听见他们回来的动静,汤圆动了两下,迷迷糊糊睁开眼,看是林秋然,喊了声娘,还挣扎想起来看萧寻,“爹呢?”
林秋然拍了拍他,轻声道:“在呢,快睡吧。”
她转头和萧寻道:“我们也睡吧。”
萧寻说不出此刻的感觉,只觉得心里像被人倒了热水,让他从头到脚都暖和起来。
他来不及感受,点点头,躺在被子里后,屋里就剩了一盏灯,萧寻心里无比宁静,他和林秋然道:“秋然,你真好。”
林秋然躺在被窝里,手依旧被萧寻抓着,这些日子总是这样,她好像习惯身边多个萧寻了。
这就算好了吗,她想说什么,可又怕吵醒汤圆,最后道:“嗯,快睡吧。”
次日一早,家里早起收拾搬家。天大的事,正事也不能耽搁。
下人先搬了两趟东西,最后萧寻骑马,林秋然带着孙氏汤圆坐车,一家人搬去了定远伯府。
有些丫鬟小厮一大早就提前过去了,等马车停下,乌泱泱在前院站了几排,林夏林明带着众人给林秋然几人行礼,“奴才(婢子)拜见伯爷、夫人,拜见老夫人、小公子。”
萧寻和孙氏看向林秋然,孙氏是没见过这样的阵仗,不由挺了挺腰杆。萧寻纯粹是因为家里他不管做主,家里肯定听林秋然的,他也乐意给林秋然面子。
林秋然道:“都起来吧,今日搬家,辛苦各位了,一会儿去管事那儿领赏钱。”
林明成了伯府管事,管着大小事。林夏年轻,是林秋然身边的人,年岁上算不得姑姑嬷嬷,但已是府里的大丫鬟了。
该敲打的林明林夏会敲打,不用林秋然多言,天有些冷,这会儿天还没亮呢,先回屋吧。
而且,也得依着余安的风俗,搬家之后得在新宅拿锅做饼,一家分着吃了才算搬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