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翠花有些得意,萧伟说道:“萧家就是蓄意隐瞒,这都几个月了,别说钱多钱少的话,有的人赚得越多越抠搜。大人,他们就是想那几个月的税钱,知道萧寻会回来,等他回来再交税!别人,估计早就打点好了,大人也可打听打听萧家附近,有没有萧寻要回来的话,咋就别人知道他们不知道呢。”
孙氏突然想起那日,有人拦住她问,问萧寻啥时候回来。这会儿就等着呢,李翠花就是存心害他们!
林秋然皱了皱眉,她道:“大人,也可问问我夫君,到底写没写信,我记得我夫君并不识字,哪里会写信呢?”
孙氏道:“没错,萧寻都未曾念过私塾,根本不认字!”
李翠花乐了,自己不会写难道不会找人代写吗,这算哪门子证据。
李县令竟然真的看向萧寻,“萧寻。”
萧寻道:“大人,我的确不识字,也未曾往家里寄过信,当初传我战死事出有因,后来上峰说还要改户籍,让我慢慢等着就是……”
李翠花急了,这可是胡说八道了,县令可不能信他的话呀,“青天大老爷,他们铁定串通好了。咋了,不识字就不写了?难道还不能让人代写吗!他没死怎么可能不写信回家,信就在那儿,他在撒谎!他还写了不日归家呢。”
这谎话多拙劣!李翠花得意笑笑,这谁信。
林秋然在心里松了口气,“大人,草民有话想说。”
李县令:“说。”
林秋然:“刚才他说是听见信使说萧寻送了信,还是不久前写的,这才知道萧寻还活着。可这会儿又说信上写了不日归家,我都不知信中写了什么,她是如何知道的?”
王主簿听得认真,他道:“嗯,下官刚刚确实听到这李翠花说信里写了不日归家。”
陆县丞也道:“下官也听见了。”
李翠花赶紧捂住嘴,萧伟看向李翠花,捂嘴作什么啊!
李翠花一吐噜就说了,这会儿都忘了自己刚说了啥,但很快,她又理直气壮地道:“那咋了,我就看看,看看还不行!”
萧伟道:“对呀,又没说不能看,大人,这证明不了什么……”
萧寻从怀里掏出几张纸,“李大人,这是任命文书,有上峰官印。我于三月前被任命为千总,按理说不用交赋税。可家人被陷害,寄回的家信未到家中,他们却知信中内容,我疑他们将信昧下,连同我寄给家中的银子都私吞了,恳请大人重新审查此事。”
萧寻说完,大堂鸦雀无声。外面雪落得寂静,让人心中不禁一凉。
李县令站了起来,王主簿陆县丞双双愣住,也跟着站了起来。千总,六品武将,官阶比李县令还大。
林秋然看向萧寻,萧寻握住她的手,“别怕。”
路上,林秋然小声和他说,若是问起,就说没写过信。
萧寻想了想,倘若直说自己有官阶,会让人觉得官大欺人。若是咬死不认,李翠花怕是还会说官员之间相互勾结,最后恐怕会传她被屈打成招。
倒不是为了让他们心服口服,只是萧寻不能留下太久,这事弄清楚,省着李翠花再打歪主意。
倘若还家里清白,他的官阶只会让李翠花罚得更重。
林秋然心里松了口气,她想的是权宜之计,若真是告萧家明知萧寻回来却不交税钱,那必然要有证据。萧寻寄回的信就是,就算李翠花说送了信又如何,萧家没有,林秋然也没看见。
先理论,再诈,李翠花急着拉萧家下水,兴许会被炸出来。
就是她没想到萧寻升官了,不怪萧寻不早说,这才回来,他们话都没说上几句呢。
有人托底,还好。
李县令神色严肃许多,他道:“查,立刻查,来人,去萧家庄搜,看能不能搜出什么东西来。这二人有诬陷朝廷官员之嫌,又状告朝廷官员,先杖三十。”
李县令对着萧寻笑道:“萧大人合该早说的呀,这下着雪,还请你们过来一趟……”
萧寻说道:“我只想让事情水落石出,还我家人清白。李大人也可以问食肆的伙计,还有街坊邻居。若真有人送信回来,亲眼看着信交到我家人手中,我们认罚。”
一旁李翠花和萧伟脸色巨变,李翠花这会儿又急又怕,急的是那封信有用并没有扔,当初留着怕有用,虽然被藏起来了,可真被找到怎么办。怕的是萧寻做官了,不会最后萧家没坐牢,她们坐牢了吧。
萧伟心里发虚,手脚都软了,“大人大人,我们也只是一说……”
李县令不耐地挥挥手,“来人。”
这已不是小事,倘若真是李翠花藏了信件,这还故意陷害、状告官员,罪加一等。
王主簿说得对,食肆赚钱又不少,况且何必为那么三分的利润,故意触犯律法呢。更何况如今萧寻身负要职,也要用不着缴纳税钱。
如今十一月中旬,八九月份秋收,到如今差不多三个月,税钱自然也不必补了。
李县令很庆幸,还好从前和萧家有些瓜葛,也清楚林秋然的为人,没有为难,不然真是……
萧伟和李翠花被拖走了,二人自是一直嚎叫,又是说自己错了,误会一场,又说官官勾结。过了一会儿没了声音,估计被堵住了嘴。
李县令看如今的阵仗,信翻破天也要找到,就算找不到,一个一个问,总能查出些什么来。
萧寻道:“信中还有我寄给家中的五两银票。”
偷钱再加一等,李县令:“水落石出后绝不姑息,钱肯定如数归还,该罚就罚,不过今儿估计不会结案。”
从县城到萧家村,也有些路程呢。今儿也晚了,最多明日下午,就会查清。
李县令道:“本官绝对把案件查透彻,不冤枉任何一个人,还大人家人清白。”
萧寻看了眼林秋然,林秋然点点头,“多谢李大人,你可真是个好官。”
开始没听李翠花他们的一面之词,已是不错了。而且,没让她下跪,李翠花状告,自然得审案。
李县令笑笑,他看了眼外面的天色,“时辰不早了,你们先回去吧,可别耽误食肆生意。”
林秋然心想,这都什么时辰了,已经耽误了。
从大堂出去,孙氏还义愤填膺地,“我说前几天咋有人问,萧寻是不是还活着,我还当有人看笑话呢,怕秋然难过也没说,原来是她家传的。以前就见不得咱们家好,搬走了还想咬一口!”
看萧家赚了钱就气红了眼,家里三个儿子,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找萧家的不痛快。
“查清楚会咋样?”
林秋然道:“听县令的意思,告官员要先杖责,打了三十大板,若是查清,估计还得被打。这钱不仅要还回来,还得赔钱。”
耽误了食肆生意,而且萧寻时间值钱。
林秋然道:“娘,他们已经被关进大牢了,没好果子吃。”
今日之事往好的地方想想,若是看过信,这些日子没准儿更忧心,盼星星盼月亮的,更怕萧寻再出事。今日看见萧寻回来,也算喜事了。
三人从县衙出去,看见萧大石站在石狮子旁等着。
他肩头、头上都是雪,看着萧寻红了眼眶,他拍了拍萧寻的肩,声音有些许哽咽,“走吧,回家。”
一路回去,萧寻都牵着林秋然的手,到了食肆,林秋然把手抽出来,先进去了。
史掌柜一直守着呢,见到几人平安回来心落到肚子里,这可算是回来了。人都回来了,看样子是没出事儿,万幸。具体什么事儿他也没问,能出来就是喜上加喜。
史掌柜:“来的客人都告诉了,今儿食肆有事,明儿过来赠壶米酒。婉娘也说了,刘大娘那边我让陆凡回去的时候告诉了声。”
这会儿只能见面告诉,也是费事儿,林秋然道:“有劳了。”
史掌柜:“没事就成,来,先迈个火盆。”
其实也就是炭盆,迈过去去晦气。
林秋然肚子大,萧寻过来扶着她迈了过去,然后萧家人一个个跨过火盆,史掌柜也是有心了。
林秋然看了眼孙氏,又看了看萧大石,萧大石眼睛还红着,孙氏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喜乐,她道:“时候也不早了,我先去烧饭吧。爹娘,你们也和萧寻说说话。”
孙氏道:“我去烧,林冬也能帮忙,你跟萧寻说话。”
林秋然:哎?
第五十二章 同床而眠
孙氏想着, 这些日子林秋然忙前忙后忙里忙外,刚又经历这么一场大事,心里肯定有许多话想和萧寻说。
再说现在孙氏是真高兴了, 她也没怨气了, 下午她怪萧寻不早说, 可是李翠花拿了信, 不怪萧寻,再说能活着回来就不容易了, 只要一家子好好的就行。
何必置气呢,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
林秋然哪儿能做菜去, 刚回来又是走回来的, 歇歇,夫妻俩也说会儿话。
她去做饭,她去!这下可好, 一家团聚, 老天对她真不薄,有个女儿不说,还把儿子还回来了。
在孙氏心里,林秋然和亲闺女也没啥差别, 本来萧寻也不是亲生的, 这些日子林秋然照顾他们,一心为家里,只不过儿子叫习惯了, 面上还是喊儿媳妇。
孙氏乐呵呵的,“史掌柜也留下吃饭啊!”
史掌柜忙活半天,还跟客人陪笑脸,不能没事儿了就让人走。
说完, 她带着林冬去了厨房。肉菜都有,本来是给晚上做生意准备的,拿出一些家里吃也无妨。
孙氏现在会做红烧肉和焖羊肉,林冬能炒土豆丝,做出来的味道和林秋然一样,但她就学会了这一道菜,一回也只能炒一盘。林秋然就能炒四五盘,直接一锅出。
林冬偶尔泄气,但林秋然让她把一道学会了就行,想一次炒好几盘,考究的是火候,得好好练几年手艺。
林冬平日神色冷淡不爱说话,这会儿眼底带了几分笑意,人都鲜活了不少,“大娘,以后都没事了吧?”
孙氏笑着点点头,“嗯,没事了。”
知道萧寻升了官,丢的银子就算找不回来也能让李翠花赔,还得罚钱,不交钱免不了坐牢,这么多年恩怨,今儿也是到头了。
林冬道:“那就好。”
萧家没事儿,她和林夏就不用担心被卖了,有的人就是,从一家卖去另一家。林秋然心善,对她们不错,林冬希望她好好的。
隔着一道墙,林秋然坐在床边,萧寻往炭盆里添了点炭,又点了烛灯,他回过头,两人四目相对,相顾无言。
半响,林秋然面前一暗,她看,萧寻半跪在她面前,问:“我能摸一下吗。”
林秋然迟疑片刻后点了点头,无论如何,萧寻都是她肚子里孩子的父亲,摸一下肚子好像也不是特别过分的要求。估计对他来说也不太好接受吧,出门半年,回来就当爹了。
古人成婚早,萧寻只比她大一岁,都要当爹了自然算不得少年,但的确年轻,这般半跪在她面前林秋然也难说硬话。
萧寻伸手,贴上林秋然的脸,他仰头看着林秋然,“对不住。”
林秋然愣了愣,她还以为萧寻问是要摸她肚子,她头下意识往旁边偏了点,萧寻抿了下唇,把手放下。
今日回来有些晚了,屋里也暗,只有烛灯照过的一片是亮的,若有人在外经过,便能看见窗上的影子,一坐一跪,一高一矮。
离得很近。
萧寻还没起来,他手覆在林秋然手上,把额头贴在林秋然手背上。
就是这个不经意的瞬间,林秋然瞥见他浸湿的衣裳。
他在外待了许久,雪落在身上,回屋之后也没掸,之后又出了趟门,在衙门待了许久又回家,屋里热,这才湿了。
从前萧寻什么样林秋然不知道,但她知道若非真的性命攸关,一个村子出来的小兵,不至于被人传战死的消息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