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接受这个消息高兴得抱头痛哭呢,而且,俩人还给萧寻立了衣冠冢,亲手把儿子安葬。
萧寻回来,得给人消化的时间。林秋然也庆幸,她不用立刻面对萧寻回来的事,她也能慢慢消化。
孙氏眼泪还未止住,林秋然问萧寻,“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这些日子究竟去哪儿了?为何里正说你死了?”
两人五月初成婚,第三天萧寻就走了,到现已过去半年多。这半年来发生的事太多,萧寻不知该从何说起。
想起拖着血窟窿从乱葬岗等死,再被人救下刚能动就追军队,后来一边养伤一边赶路,再后来拼着命立功,这些若说出来肯定让两个人担心。
萧寻张了张嘴,他打算就说以前的事搞错了,可不等他开口,史掌柜匆匆过来,“林娘子,孙大姐,衙门来人了。”
林秋然:“衙门?”
几人一头雾水,史掌柜是知道的,萧家本本分分做生意,这些日子口碑也好,食肆连个闹事儿的都没有,怎么会衙门来人?
林秋然道:“我去看看。”
孙氏心里一紧,萧寻道:“我先出去看看。”
孙氏冲着林秋然点点头,家里有男人,男人就该抗事儿。
他一走,屋里都亮了不少。
来了一个捕头三个捕快,一身蓝衣,为首的捕头对萧寻道:“你就是萧寻?”
萧寻点点头,“敢问有何事?”
捕头道:“有人状告萧家食肆偷漏税钱,食肆主人还有你,跟我们走一趟吧。”
萧寻道:“我跟你们去,食肆主人有事我能担。”
捕头拿来出两张文书,一张是萧家食肆能卖饭菜和官府签的文书,还有地契的拓本,“食肆主人是林秋然吧,也得走一趟。”
雪花越飘越大,刚扫过的院子又落了一层薄雪。
萧寻想起自己刚刚跪在院中时,林秋然掀开帘子,从里面出来。
林秋然有了身孕,这样冰天雪地,怎么出门。
萧寻道:“我跟你们去,若是还需要传人,再来接。”
捕头说道:“这不成,被告的就是林秋然,你去有什么用。快点儿吧,这都未时了,难不成想晚上住牢房?”
捕快接话道:“人总要带去,可别敬酒不吃……”
林秋然从屋里出来,孙氏也出来了。
林秋然道:“走吧,我跟你们去一趟。”
史掌柜面上有些着急,“林娘子……”
林秋然觉得出门走一趟也无妨,她做生意不坑人讹人,而且如今面对萧寻,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做什么,当成夫婿?她做不到,若当成陌生人,刚见面还能以没消化这件事冷淡些,可之后呢。
孙氏立刻:“我也去。”
林秋然看了孙氏一眼,知道劝不住只嘱咐了史掌柜几句话,“晚上就不营业了,婉娘来了告诉她一声,让她回去吧。还有陆凡,客人若来了……”
史掌柜在心里叹了口气,“放心,我会安顿好的,早点回来。”
林冬和林夏心里着急,又有几分茫然,俩人也想跟着去,林秋然道:“在食肆待着。”
若萧家出事儿,二人还不知道何去何从。
街上一片白茫茫,一两行人,几行脚印。孙氏拿了两把伞,一把给了萧寻。
林秋然刚要下台阶,头顶多了一把伞,面前伸出一只手。萧寻手指细长,手心很红,不知是冻的,还是进屋待了一会儿热的,像一块不知名的玉。
萧寻没有说话,可眼神中透着一股执拗劲儿,林秋然想说自己能行,可雪很大,她不想萧寻刚回来她这儿出事。
林秋然把手放了上去,两人走到雪中。孙氏跟在二人后头,按理说出了这种事,该害怕,可是一家团聚,她半点都不怕。
再难的事儿不都走过来了吗,萧家做生意也对得起良心,有啥怕的。
路上林秋然尽量忽视左手传来的温度,她想食肆为何被告偷漏税钱。是没交过,那是因为萧寻战死朝廷免了五年赋税。
其中不止田税,还有做生意的商税。如果不是官府来人,就算萧寻不回来,林秋然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到这来。
她左手轻轻动了一下,萧寻低下头,“怎么了?”
林秋然道:“你先回的萧家庄?”
萧寻点了下头,他以为她们还在村里住着,“我翻进去,家里没人,找人问才知道你们搬来了县城。”
这么快,是一直盯着的。
林秋然小声问道:“你之前给家里写过信?”
萧寻也压低了声音,“写过,还寄了钱回来。”
林秋然摇了摇头,“可我们没收到过信。”
若是早收到信,今日孙氏就不会这样了,只会高高兴兴给萧寻接风洗尘。
钱自然也没有,倘若信寄回了萧家庄,估计连着钱被人昧下了。萧寻刚回来就有人告状,八成告状的人就是拿了信的,“寄了多少钱?”
萧寻道:“五两银票,我会多攒钱的。”
五两,依着萧家以前的条件,五两银子不算少,林秋然想,反正萧寻已经回来了,她小声说了几句话,然后又回头和孙氏说了几句。
萧寻抓紧林秋然的手,却没听清,“什么?”
林秋然朝他招招手,萧寻低下头,林秋然声音传到他耳朵里,带着微微的热气。
萧寻点了点头。
县城官府林秋然来过几次,都是为了买东西,还有几次是赵广才替她跑的。
雪压着房瓦,门口的石狮子上头也覆着雪。
三人进去,就看见了李翠花和萧伟在大堂站着,两边都是捕快,拿着水火棍,李县令高坐明堂。
李县令旁边是陈县丞和王主簿,王主簿深吸一口气,李县令惊堂木一拍,“升堂!”
“威——武——”
孙氏看着李翠花,心里的弦断了,一个村子,何至于闹到官府来。
李翠花看着萧寻真回来了,跟萧伟往地上一跪,“求青天大老爷做主!”
第五十一章 状告官员
李翠花只会干嚎让人做主, 萧伟读过两年书,还在县城给人做活,见过的世面多些, 他朝李大人跪下, 拱手道:“大人, 萧家为了赚钱偷漏税钱, 什么都做,明知萧寻早早回来, 却和官府隐瞒此事,就为了免五年的赋税。当初免除赋税是因为萧寻战死, 如今他还活得好好的, 请大人治他家故意欺瞒之罪。”
萧伟还保持着拱手的姿势,看了一眼林秋然,又道:“这样的人, 不将官府放在眼里, 肆意妄为,必须好好惩治。再有,见大人不跪,罪加一等。”
萧伟曾打听过, 偷漏税钱是重罪, 要笞五十,货物还得没收。隐匿田亩者,十亩至四十亩仗六十, 萧家就三亩地,怎么也得仗二十。
萧家这回,绝对完了。而他们检举此事,还能减免赋税, 还能获得赏银。协助官府办案,以后在村里子都是响当当的名头。
萧伟义正言辞,李翠花从旁附和,“没错!”
孙氏真想问问李翠花,到底哪里得罪她了。以前李翠花只是看不起她,觉得她不能生儿子,受婆家磋磨。那会儿孙氏还看不懂,以为李翠花是好心,走得也近,她说家里不好,李翠花就说儿子多累人也不好。
孙氏还羡慕过,后来搬出老宅,捡了萧寻,李翠花见她就说不是亲生的养不熟,孙氏不乐意听,慢慢就走远了,之后李翠花见她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再回想她以前说的话,根本不是好意。
如今关系差到恨不得萧家出事儿。
孙氏气得直抖,她不再看李翠花,赶紧跪下,想要分辨,就听萧寻道:“我娘子身怀六甲,如今天寒,怕跪地伤身,还请大人体恤。”
萧寻也跪下了,王主簿见状说道:“大人,林娘子有孕在身,虽有律法,可法外也有情理,有罪就治罪,天寒别伤了身子。”
徐家曾来县城打点过,徐远珩对林秋然颇为关照。林秋然还给王主簿的母亲操持过寿宴,这么点要求,王主簿自然帮忙说些好话。
王主簿的话,李县令不会置之不理。
李县令道:“都起来吧。林秋然,萧伟说你早知萧寻回来,却故意不交税钱,田税也未曾补交,可有其事?”
林秋然立刻道:“大人,我……夫君今日才回来。而在这之前,我根本不知晓他要回家,家人也不知晓,何来早知他要回来却不交税钱之说。
更何况生死之事重于天,当日秋收粮食我家收了一千多斤,田税三十税一,如今铺子生意更是得余安父老乡亲照顾,钱财乃身外之物,若草民真知道夫君还活着,怎会故意不交税钱!钱还能抵得过人命吗。
大人,我夫君到食肆不足半个时辰,衙门就来人了,可见背后之人早就盯上我家,居心叵测。”
林秋然的话掷地有声,孙氏见状立刻道:“大人,这话在理,她李翠花早就看我不惯。”
王主簿咳了一声,赞同地点了点头,“大人,这话在情理之中。下官听闻林娘子在余安生意做得不错,可谓有声有色,税钱三分,跟食肆赚的钱比起来也不算多,何至于故意不交税钱触犯律法呢。”
李县令点点头,而且林秋然在驿站做过厨子,虽然不愿意留在驿站,可是让赵大人满意,给余安挣了脸面,偏心自然有,可是办案讲究证据。
李县令还未说话,萧伟就道:“你们这些做生意的最是黑心,倘若只是因为赚的钱多,就觉得他们不会少交税钱,那天底下就不会有黑心商贩了,更不会有贫苦百姓了,这话我不认!”
李县令看过去:“还未问到你,不许插话。”
一身官服,萧伟觉得骇人,这不太对劲儿,怎么主簿向着林秋然说话,而且县令也好像偏心萧家。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他有些急,得快点才行。
萧伟不忿地闭上嘴,李县令这才问他,“你说林秋然早知萧寻回来,可有证据?”
萧伟说道:“自然有,当初有信使往萧家庄送信,说是萧寻送的。当时他家搬走,信是我娘送去萧家的,信使说是萧寻送的信,还是不久前寄来的,我们自然而然就知道萧寻还活着了。信中肯定也有交代,萧家肯定早就知道。信是月余前写的,这么多天都不曾来衙门,哼,可见其居心!”
这话是萧伟和李翠花早就商量好的,好心送信,自然不会多看信一眼。
李县令又问林秋然:“可有其事?”
林秋然摇着头道:“回大人,民妇并未见过什么信。当初得知我夫君战死,我爹娘几次哭得晕厥,我伤心过度,腹中孩子差点没保住,若早知萧寻活着,恨不得买两挂鞭炮庆贺。我夫君今日才回来,我们愿意补齐税钱。”
萧寻刚想说话,萧伟就道:“出了事儿怕被罚才知道补救,大人怎可纵容这样的人!”
李县令又拍了惊堂木,“肃静!”
李县令看向萧伟,“林娘子说未曾见过什么信,你可还有别的证据?”
李翠花道:“还要啥证据,我就是证据,信是我亲自送去的,他们还能不知道?大人尽可打听,县城人也都知道,萧家村的也知道,她说没见过就没见过,她算老几!”
林秋然道:“大人,民妇有话想说。”
李县令道:“说吧。”
林秋然:“他们一直说往我家送了信,可送了什么信、谁寄的、信的内容是什么我们一概不知。既然是给我家寄的信,我们却什么都没见到,这未免太过蹊跷了。”
林秋然慢条斯理道:“大人,草民一家每日大部分时间都在食肆,早出晚归,从萧家村赶去我家也得些功夫,我们两家关系本就不好,他们怎么可能一大早在我们在家的时候送信。若是送去了食肆,食肆有伙计,大可叫来问问。若是在我们不在家时送于邻居,也可以找来作证。”
李翠花跳着脚道:“你那算啥证人,给些好处就向着你说话了。要说证人,我也有,信使送的信,肯定能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