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都没想过让汤圆读书的事儿。
因为萧寻是没读过书的,生在萧家村长在萧家村, 孙氏和萧大石估计没这种的意识,但赵进山是大官嘛,他说的话孙氏指定信。
孙氏哎了几声,把汤圆接了过来, “我这就回去。”
林秋然把她们的饭给带上,孙氏林夏就抱着汤圆回家了。
忙活一上午,他们也得吃饭,史掌柜忙着端菜端饭,“你们说,咱们食肆也是知州大人光顾过的了。”
赵兴道:“那可不,可是光宗耀祖。林娘子还和赵大人说话来着,哎,我也说了。”
史掌柜道:“那我还给上菜着呢。”
几人一边吃一边闲聊,市井百姓见到官员、尤其从外头来的觉得很新奇。是和普通人不太一样,但也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
林秋然看着他们谈笑,自己心里也轻快,“好了好了,快吃吧,不然一会儿饭菜该凉了。”
吃过饭后赵兴陆凡给收拾了,史掌柜没走,他得盘上个月的账目,顺便和林秋然签了分成文书。
这些本来该昨儿弄的,但昨天工人过来,史掌柜带着他们看了遍食肆二楼的布置,还有一楼,也商量了,重新打上和二楼差不多的墙腰。桌椅就用原来的,但灯什么的都给换了,吊顶和地板也重新弄,跟二楼的颜色一样。
而且外头装潢要大气一些,做成楼的样子,今天上午史掌柜还在忙这些,跟陀螺似的。
但从这月开始,忙食肆的事也是为了他自己,因为食肆赚得越多,他拿的钱就越多,史掌柜比林秋然还盼着隔壁早日装潢完,早点开业。
他还催赵广才赶快找人,不然隔壁装好了,没厨子,林秋然三人也忙不过来呀。因为林秋然,他和赵广才关系愈发不错,两人年纪相仿,性子还投缘,偶尔还约着一块儿出去喝酒。
赵广才当然也想快点,找到了他才能拿钱,可总得找到合适的才行。林秋然要十五六岁的女子,太小的不要,还得性子老实,最好以前会做过饭的,还是有点难找的。
伙计倒是不急,赵广才也没忙活这个。林秋然还想要个年纪小些的男子,这个也不好办。
穷乡僻壤有卖闺女的,可再穷的地方都把儿子当宝贝疙瘩,家里就算吃土都不会把儿子往外卖。除非是那些家境没落变卖为奴的,又或是奴籍生出来的孩子,自然还是奴籍,但这样的,一般都在大户人家做小厮。
还要品性好,年岁不能太大,这一时半会儿还真挑不到合适的。
一直等到初六,赵广才可算找到合适的了。
初六上午,他给林秋然领来两个姑娘一个男子,都是十五六岁的样子,不似林冬林夏刚来时那么瘦弱,长得白净清秀。男子比赵兴高,也是长相端正。
林秋然看他们站姿妥当,落落大方,好像从前被教过规矩。
林秋然道:“这不是被家里卖出来的吧。”
赵广才点了下头,这才说道:“这三个人是胥州人士,两个姑娘是幼时被卖,男子祖上还是官,后来出事入了奴籍。三人以前是胥州同知钱家的下人,钱同知因为贪墨被流三千里,府上的丫鬟小厮就和其他金银财宝一样尽数充公,审问盘查过后,就到我们这儿了。”
人到了官府,肯定不会花钱养着,再卖给牙行、富户,卖来的钱还是充公。
林秋然皱了皱眉,她是头一回这么清楚地感受到,入了奴籍的人和商品是一样的。林冬林夏,更像是远房来的亲戚,过来干活帮忙的。
赵广才没注意到林秋然神色,他早就习惯了,但是两个姑娘注意到了,她们以为林秋然不愿意买,心里还怕再被卖到别的地方去。
钱家突然出事,曾经的主子被押入大牢带走,她们也不知被带到了什么地方,一路颠簸,和相熟的人分开,最后辗转来了余安。
其中一个忍不住开口,“我会做菜,也能干活的!”
赵广才道:“两个姑娘都是钱家厨房的帮工,好像钱家还分大厨房小厨房,都会做饭的。这个小厮还会赶车,是马车,不过你们家现在没马车,但以后有了肯定用得上。”
赵广才觉得挺不错的,就是不知道林秋然觉得怎么样。
林秋然问了几句话,她先问的那小厮,“除了驾车,你还会做什么?”
男子道:“我什么粗活都能干,采买跑腿劈柴倒水,我还能当沙包呢,能陪家里主子玩儿。”
林秋然又忍不住皱眉,她又问两个姑娘,“你们呢,除了做菜,还会什么?”
二人齐声道:“我们什么都能做,就算不会,也能学的。”
林秋然道:“萧家并非大户人家,我能许诺的也仅仅是让你们吃饱不受欺负。若有所求,想去更大的府邸伺候,也不互相耽误。”
林秋然自知萧家不是大户人家,买他们主要是为了食肆,不光为了伺候人。她这儿肯定比不上钱家,没准儿几人在钱家拿的月钱都比赵兴他们在食肆拿的钱多。
林秋然不要心大的,也不要那些仗着自己从前在大户人家做过活就趾高气扬的,更不要从前在钱家学了规矩,教她做事的。不管是做菜还是别的,林秋然要的是听话的。
会做菜的确好,就怕日后教了,说以前不是这么做的,还觉得以前好。
二人看着林秋然的目光很坚定,“林娘子吩咐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
林秋然笑着点了下头,“赵大哥,这还得劳烦你往官府跑一趟了。”
三个人一共花了三十五两银子,两个姑娘一人十两,男子十五两。按照赵广才所说,这样大户人家出来的丫鬟模样好,要是平日还不是这个价钱,但钱家出事儿了,几人的价钱就便宜了。小厮贵,毕竟能干的活多,值这个价钱。
现在家里账上还有六十两银子,贴了二十两付了装潢定金。这月算在食肆账上,买人的钱林秋然拿的,她这儿还有一百七十两。
林秋然给两个姑娘一个起名叫林春,一个起名叫林莺,正好是春日来的,又是草长莺飞的时节,叫着也顺口好听。
男子林秋然起名叫林明,春和景明嘛,来了这儿,从前的名字肯定不能用了,林秋然也没问过。
三人有些高兴,更多的是到新地方的谨慎。林秋然拿了卖身契后,三人就站在院子里,也不知做什么。
孙氏不在铺子,林秋然等着萧大石过来,让他把三人带回家,在前院给安排住处。
家里屋子不少,正屋肯定不成,厢房林夏二人住了一间,奶娘住了一间,只能安排在前院去。前院三间,不过一间做了吃饭待客用的前厅。
厢房不够四人睡,正好剩两间,林春林莺一间,林明住一间,分开给三人就是了。
其实林秋然有意让林明看铺子,不过这边还没装潢好,就先住家里。
林秋然:“爹,他叫林明,另外两个叫林春林莺。”
萧大石看着林明愣了下,然后点了点头,就把三人带回去了。
孙氏是热心肠,她赶紧让林夏烧水,这从外地过来,又来了萧家,洗洗好。然后给找出来被褥,不过是旧的。三人也有眼色的,分了屋子后就自己收拾,也算安顿了下来。
汤圆在睡觉,奶娘守着,萧大石去看了一眼,就出来了。
他看孙氏在屋里做衣裳,就忍不住唠叨了两句,“你说买几个丫鬟也就够了,还买一个小厮干啥,在家里住个外男,多不方便。”
孙氏一愣,没太在意,“你回村里几日,那些累活不都是林冬林夏干,她俩才多大,买个小厮管着跑腿,家里有事儿也能顶上去,没啥不好的。”
再说了,萧寻又不在,萧大石年纪也大了,那不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外男是不方便,可萧大石萧寻不也是男人,林冬林夏都没说不方便呢。萧大石这话里的意思,倒像是因为林秋然说的。
孙氏低着头道:“就住在前院,寻常不会往后头来,有啥不方便的。”
孙氏看他挺懂礼的,估计林秋然也会安排他做活。孙氏觉得挺好,汤圆是男孩,以后不能总让丫鬟带着,还是得有个小厮,男娃就得有男娃的样子。
孙氏都这么说了,萧大石能说啥,他就是怕外人指指点点不好。
萧大石叹了口气,道:“隔壁茶楼那边也开始装潢了,铺子生意真是越做越大。”
前几日林秋然还让他去找人打金元宝的模具,林秋然画了个样子,圆滚滚的,中间还凸起来,和金锭子形状不一样。
就用铁打,到时候就直接把点心糊倒进去,两边合上用火烤就行。
正好点心能鼓起来,林秋然想的是做出来就正好金元宝的样子。不过还没打好,打好了她试试,好和徐管事谈生意。这桩生意估计县城还会给些钱,但肯定是让她赚点钱再说。
萧大石现在也不管采买了,都是陆凡赵兴来,看隔壁生意如何,林秋然再给他们涨工钱。
林秋然就给萧大石安排些杂活,人不能总闲着。
孙氏笑着道:“生意做大还不好?”
萧大石脸上神色有一瞬间凝滞,而后神色又变得复杂,他纠结了好半响,才道:“好是好,家里吃的用的都是秋然赚的,事事也都是她安排好的。可有些时候,我又觉得,女人家做得差不多就行了。”
孙氏默了一会儿,“这话你跟我说说就是,千万别和别人说,更别和秋然说。”
萧大石有些无措,担心自己说错话。
孙氏:“我是不知道你咋想的,当初萧寻不在,家里没钱的时候,就想着赚钱,恨不得越多越好。现在有钱了觉得差不多就行,让秋然干啥,多管汤圆,再生几个?”
孙氏是经过萧大石她娘磋磨、催孩子的,可她实在生不出来,不然生下来也受气。后来被磋磨久了,实在受不了才闹开了。
早几年,萧大石也不管,他性子老实,奈何白氏又太过分,最后只能二选一。孙氏是自己受不了了,这才分了家。他又不傻,选了跟孙氏走。
萧大石:“我不也是为了家里,秋然总忙铺子的事,你看食肆里史掌柜他们都是男人,还有赵广才,也是男人……”
以前他们俩还在食肆,现在跑堂用不着萧大石,做菜也用不上孙氏,食肆什么样,他们也不知道。总之,都是林秋然忙,也总和男人打交道。
外人见了,肯定会说三道四。
孙氏静静看了萧大石一会儿,说道:“你若这么想,那就是逼秋然走,使劲儿把她往外头推。”
萧大石说道,“不是我这么想,是别人这么想。我不也为了家里吗?咋还成把她往外推了,你说多把精力放萧寻汤圆身上,不是为了家里好。”
孙氏把手里的活放下,说道:“那不干了,食肆不干了,生意不做了,为家里好,拉扯咱们两个老的照顾一个小的不够,还不许出门赚钱,得守着家里,这上哪儿说理去。咋,秋然是上辈子欠萧家的,几两银子的彩礼就卖了?”
萧大石:“我又没说不让她干活,不让她赚钱……就是注意分寸,就不能既守好家里,钱够花就行,跟以前似的,秋然在家做菜,咱们俩出去卖东西……”
他们俩老的,也不怕抛头露面。
萧大石就是觉得,萧寻也有俸禄,香料生意点心也赚钱,就让林冬他们做活,不也挺好,还没那么累。
孙氏笑了笑,“那跟徐二公子的生意还做不做?”
萧大石:“为啥不做?”
孙氏白了他一眼,“你可倒好,徐二公子一个没成亲的,为了赚钱不用避讳,史掌柜他们三四十都快够当秋然爹的要避讳,你还不是又想秋然赚钱,又想她留在家里吗!你是听谁说啥了咋地,咋这么老糊涂呢!”
萧大石为难地垂下头,“你是不知道村里都咋说,外头人都咋说。”
闲了见的人就多了,听的话也多。
这都多久了,自李翠花家闹了一通竹篮打水一场空后,村里人还说萧家命好,林秋然仁义,可后来都是说啥,嘴上夸林秋然能干,可问的都是:“可食肆有男人啊,那了不得,都请男人来做活了。”
还有更难听的,说汤圆不是萧家亲生,不然林秋然那会儿怎么不把孩子打了改嫁。
可不是萧寻的,那不就真改嫁了吗。
孙氏一听,可是火大,她道:“等我有空了,不活撕了她们,那群长舌妇人,说啥你都信,那还不是见不得咱们家好,你个傻的,以后有钱了,还能给汤圆送去州城、京城读书,那是要做大官的。”
林秋然做事向来有分寸,孙氏都替林秋然气得不行,她道:“食肆还有婉娘呢,人夫君都没说什么,你在这儿听别人胡说八道!你呀,以后还是得干点啥,少回萧家村!”
孙氏:“你可不许和萧寻说这些,秋然都没嫌弃咱们这俩老骨头,你倒是说起秋然不好来了。”
村里那些长舌妇人,管他好的坏的,谁家不说几句,萧家的日子好,那群人看了更眼红。
孙氏是真心把林秋然当女儿的,可不愿意听人这么说。再说了,本来萧家就扯后腿,萧寻也不在家里,还想咋地。
萧大石:“瞧你这话,我没说秋然不好,就是怕外人议论。”
孙氏挺直腰杆,“他们议论值几个钱,能把汤圆送去大书院读书?你个老糊涂,你搬回萧家村住他们才乐意呢,再说了,以前议论咱家的还少。”
说萧寻捡来的,是个白眼狼养不熟,说她和萧大石二人不孝,说什么的没有。真听,他们俩还在老家做牛做马呢。
萧大石挠挠头,“你说得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