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秋然简单解释了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包括孙氏二人人被带走,自己去蒋家做点心,不过那时她求到徐家,只是有求无门。
徐远珩如今对她对汤圆很好,林秋然有时都觉得受之有愧,可是自始至终,也没忘记当初的事。
徐远珩是生意人,商人重利,如今有利可图,日后什么样子,谁能说得准呢。
林秋然道:“汤圆满月徐公子也来了,送了一把长命锁,是金的。偶尔过来谈事的时候,也会送瓷器,家里库房还有别的。”
林秋然也不知自己为何要说这些,或许是萧寻给她换了新的杯子,每次有新的她自己也会换。
又或许是因为这壶茶,林秋然本来都是喝水的,花茶哪儿来的她也不知。
也可能是不说萧寻也知道,反正她说了。
萧寻又给林秋然倒了茶水,他道:“多个人疼汤圆也挺好的,我也要和你说一件事。”
林秋然问:“什么事?”
萧寻看了眼林秋然的眼睛,又把头低下,“西北有战情,得打仗了,我不知何时能回来,也不知能不能回来。秋然,若我……”
林秋然不由打断道:“你这是在和我说什么,遗嘱吗?”
第七十五章 金鼎楼
林秋然面色平静, 她问道:“你是不是还要托我照顾爹娘,照顾好汤圆?”
萧寻神色怔愣,他想说自己不是这么想的, 可马上要脱口而出的就是这些。
倘若他回不来, 只能托付林秋然这些。
林秋然看他低下头, 好像大狗耷拉着脑袋, 她别开目光,“我知行军打仗有死伤, 哪怕你想活着回来,也不一定能。”
刀剑无眼, 谁能笃定死在战场上的不是自己。
林秋然:“可你也学过认字了, 正在看兵书,就不要想万一死在战场上该怎么办,你想想怎么活着回来, 当初捡回一条命并不容易, 家里有爹娘有汤圆……把家里托付给我,想得倒好。”
林秋然问:“你一走就杳无音讯,要我等多久,半年一年, 还是三年五年?最后等一个你战死沙场的消息。你若是真觉得自己回不来, 那不如就此和离……”
萧寻脸色一白,他抬起头,直直看着林秋然的眼睛, “我答应你,我会活着回来,不和离。”
林秋然没看萧寻,只应了一声, “嗯。”
老天爷把她弄到这里来,多个孩子多双公婆,原先想着萧寻死就死了,死了也好,她能在这个时代活下来,带着孙氏二人和汤圆活下来就够了,可偏偏萧寻活着回来了。
倘若他是个心思多的,想再娶一房,又或是对自己和汤圆不好,那大不了和离,偏偏萧寻不是那样的人。
林秋然想起除夕那晚,和萧寻牵着手看灯会,脑中又浮起她生产时,萧寻给她说以前受伤的事,心里莫名酸涩。
萧寻曾用额头抵着她的手背,也曾跪在雪中看着她。
不回来干脆就别回来,何必回来几次,又走得干净,给了人希望又让人失望。
萧寻见林秋然抹了下眼角,开口道:“我说话算话,说了会回来就一定会回来。”
林秋然依旧没看萧寻,“那也不能缺胳膊少腿。”
林秋然眼眶泛红,就感觉心里堵着一口气,不上不下。她也不知自己是怎么回事,明知道萧寻说得话算不得数,战场上瞬息万变,也不是他想怎样就怎样的事,可还是忍不住逼他承诺。
就当给两人一些时日吧。
萧寻伸手抱住林秋然,长长舒了口气,“嗯,我保证不缺。”
被萧寻抱了一会儿,林秋然不大自在地把他推开,“行了行了,快梳洗睡吧。那爹娘那边……可用瞒着?”
林秋然知道就知道了,等萧寻走了她还是过日子,可孙氏和萧大石年纪大,又有过萧寻出事,两人大受打击,林秋然怕他们二人知道这消息后承受不住。
没消息就是好消息,但一日没消息,就一日担惊受怕。
萧寻死过一次,若真的出事,林秋然怕二人出事。
萧寻道:“等到战况紧急的时候,朝廷或许还会征兵。”
到时朝野都知西北在打仗,想瞒也瞒不住。林秋然点点头,她还是想先瞒着,等瞒不住的时候再说。
林秋然又问:“那打仗……余安会受波及吗?”
她用不用囤些东西,早做准备?
林秋然是从和平年代过来的,没经历过战争,战争是为了保护大部分人,若真打到余安来……她也得想想怎么活下去。
萧寻摇了摇头,“你放心,拼死也会护住西北,不过有战事,粮食可能会涨价,四处可能会乱。”
余安地处南方,若这边都被战火波及,那就该改朝换代了。
萧寻:“我再教林明一些功夫,你再买两个人也好。”
林秋然点点头,本来她还想要睡觉,这会儿却不困了。
打仗的事以后再想,萧寻这就要走了,林秋然问:“你上次不还寄回来药材吗?可能用得上,都给你带去吧。”
药材还能再买,可以再去医馆买点金疮药,萧寻寄回来的都不是成药。
萧寻道:“我拿些止血的,剩下多是治伤寒补身的,家里留用吧。”
寄回来的药材治伤寒、补气血、给女子用的比较多,萧寻用不上。
林秋然从柜子里拿出钱匣子,拿了银票,“明儿上午你去买些止血的,看看有没有参片,也买些带走。”
林秋然找出上回萧寻寄回来的干净棉布,“这个你也拿着,若受伤能包扎伤口用。”
干净的布料不易感染,林秋然不通医术,其他的也不知道。
孙氏应该给萧寻做了衣裳,不是后日下午才走吗,这两日赶一赶也能带走。
萧寻看林秋然在屋里忙活,按着她肩膀让把人按在了床上,他道:“快睡吧,你明天还要去食肆呢,我自己能收拾。”
他的确高兴,林秋然在意他,可这些他自己也能弄,没必要再让林秋然操心。林秋然忙一日也很累,这些萧寻自己来就成。
林秋然点了点头,简单收拾后两人躺在床上,萧寻吹灯脱衣上床,林秋然偏头看了一眼。
有点黑,但能看见肩膀的轮廓和萧寻的腰线,等他躺下还能看见起伏的棉被,虽然他承诺说一定会回来,可这话也就说说而已。
或许这是萧寻最后一次回家。
林秋然不禁喊了萧寻的名字。
黑夜中,林秋然说的这两字就像震荡的鼓声,敲得萧寻心里一震。
萧寻:“怎么了?”
林秋然捏紧被子,屋里很安静,她道:“不然你再和我说说行军打仗的事,你不在家的时候,我还能说给汤圆听。”
想起汤圆,也有和萧寻相像的地方。不过不太像孙氏和萧大石,若真的回不来,那她也能和汤圆说,他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
萧寻的被窝动了动,林秋然感觉他侧过身,面朝着自己,紧接着,她的手就被握住了。
萧寻道:“先睡吧,等我回来说给你听,没准儿那时汤圆都会说话了,我也能和他说。”
林秋然轻轻嗯了一声。
次日一早,天光明媚。林秋然让孙氏快些给萧寻做衣裳,他明日下午就走。
孙氏道:“那么着急呀,不能给寄过去?”
林秋然:“就两身衣裳寄过去也费事,就让他这回带走吧。被子找床新的,家里有什么点心吃的,也给他带上。”
孙氏没多想,“也成。”
林秋然还问了林春林莺会不会女红,二人会一些,但比不上从前钱府里的绣娘。
林秋然就让二人留下了,食肆暂且用不上他们,就先做衣裳吧。若是家里再有钱,真需要人伺候了,也可以寻一个擅女红的,这样就不用孙氏费心了。
萧寻是初九下午走的,一人一马,还有一个大包袱。
林秋然看着他走远,等他走后,她才回食肆。食肆人多,婉娘林冬还如往常一样说笑,史掌柜和赵兴在插科打诨,林秋然深吸一口气。
干活吧,假如萧寻真的不在,那家里更需要用钱。
林秋然轻轻叹了口气,继续忙晚上的生意了。
春日食肆多了不少菜,不过也看节气,几道和笋子有关的菜这两日下了菜单,小白菜馅儿的蒸饺也没有了,荠菜也没了,不过上了别的菜。
有嫩豆腐拌香椿芽,还有嫩豆腐拌变蛋,这变蛋就是皮蛋,这边的叫法。
白菜馅儿的饺子虽没了,可有韭菜馅儿的。林秋然忙着拌馅儿,她做了两种,一种是韭菜鸡蛋海米的三鲜馅儿,这个吃着极鲜,莹润的皮,绿油油金灿灿的馅儿,里面还有韧劲十足的干海米,咬一口就是春日的鲜气。
另一种馅儿就是韭菜肉的,里面放了猪肉,三肥七瘦,林秋然现在每日都吊高汤,馅儿里也会放一些。
总有客人问,为啥自家包的这种大饺子就不是食肆的味儿,就食肆的饺子,皮有嚼劲,馅大饱满多汁又香,油也不算大,吃完还不腻人。
林秋然看厨房这些东西,还有每日吊的高汤,秘诀就在这里面。而且面粉里她还加了澄粉,自然就好吃。
春日不仅菜鲜,鱼虾也鲜。
林秋然给食肆菜单上加了蒜香鲫鱼和清蒸鲈鱼,这两道菜卖得很是不错。这个时节还有刀鱼和鮰鱼,一个清蒸一个红烧,不过两样鱼的价钱高不好捞,运到这边就更贵了,得看有没有,多是给二楼客人做着吃。
食肆一直开到二十四,因为装潢不得已关门几日,而且院子得打通,那时候尘土飞扬,根本做不了菜。
就干脆歇业几日,再开业,萧家食肆就是金鼎楼了。林秋然也能趁机歇歇,从二月中旬过来,这也过去一个月了。
汤圆都两个多月大了,抬头很利索,翻身还差点儿,不过使劲儿也能翻过去,就是翻不回来。
林秋然嘱咐过好好看着,保不齐哪日会了,还在大床上,边上没人守着,就掉地上了。这么大的孩子脑袋还没长好,摔一下可不得了。
林秋然这几日会看着,但大部分时间也忙铺子的事。
虽然不做生意,但得管工人们吃饭,饭菜她就让林冬林春她们做,林明盯着,她和史掌柜看看哪儿不成,也算算账。
装潢定钱给了二十两,全都做完估计还得要二十五两。
这月总共干了二十三日,史掌柜在食肆这边二楼拨着算盘算这些日子的利润,这些日子二楼总有客人,月初多,月中少,但少的时候一天也有三四桌。
自开春后,加了不少的菜,卖得都很好,除了下雨的几日,一楼生意都不错,史掌柜一边翻账本一边算,“这月流水是一百七十八两。”
林秋然没太惊讶,流水多不代表赚得多,酒水他们赚得都是薄利,买一壶就十几文,贵的大几十文。食肆拿的,也就几文钱。
史掌柜还在低头算,得把这月买肉菜调料、修补桌椅、给伙计们发的工钱……都减去,才是这个月利润。
对,还有装潢的钱。
如今孙氏和萧大石的月钱林秋然自己给,孙氏如今都不在食肆,萧大石是偶尔过来帮忙,两人月钱二两,比史掌柜还多,再从食肆拿就不合适了。
何况给史掌柜分成并不多,赚的大部分钱还是林秋然的,虽然对两边来说影响都不大,但史掌柜毕竟是外人,她自己给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