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阳子你打算如何处理?”阿飘问她:“留下他,交给监察司?”
阆九川摇头:“监察司刚刚才成立,其实还没有极大的能力,皇族和玄族对擂台,两边我都不太信,将正阳子交出去,他可以说出一切真相,但那有什么意义呢?了不起就是些狗血的真假千金掉包案,或许还能证明荣少主真的损了道心,但能怎的,事已既成,他们暗中包庇,谁能奈何?最后这火只会烧到单打独斗的我身上。”
阿飘挑眉。
阆九川离开了此身身体,一道魂虚虚地浮着,指着趴在桌面的肉身,再指指自己,道:“阿飘,甭管是不是判官大人让我重返阳世,她是真的死了啊,而我是借尸还魂。若我说不是,那为荣少主续筋骨的事,岂不是编的?所以正阳子若做人证送出去,于我只有弊而无利,说不定还会带来麻烦。”
她回到肉身内,睁开眼,道:“我的神魂还没全乎,前尘往事还没找到,我不能冒险。而且,我也不想和他们讲什么正义。他们就像沟渠里阴暗的耗子,干尽了丧天良的事,用正义去审判他们,没用的。我要他们血债血偿,自食恶果。等他们死了,自有地府去审判他们的罪,阳间,不行。由玄族人做皇族的这个人间,更不行!”
不管皇族对其余的几族多忌惮,到最后,他们还是会包庇护短的,因为审判其余的玄族,等于审判自己。
皇族不介意将其余几族继续踩在脚下,但他们会介意自污。
阿飘看着她嘴角流露出的不屑和嘲讽,不禁一叹:“也不知你从前是经历了什么,看事如此透彻。”
阆九川淡笑,大概是因为太透彻,才会落得个惨烈身死魂不全的下场。
“且先把他留着吧,不为做人证,慢慢的挖一下荣家的弱点,他也算是好鬼锄了!”
阿飘笑了出来,为正阳子同情一秒,他瞥到红娘子在外一晃,便招了招手。
红娘子来禀,阆家来人了,想看她醒了没有,又说侯爷病了。
阆九川蹙眉,问阿飘:“今日是几日了?”
“二十一了。”
阆九川算了算,应该是镇北侯快归来主持儿子婚礼,阆大伯急病了,便道:“我回府去看看。”
阿飘点头,又老话重提:“荣家折了一个半步筑基,正憋着一把邪火,我看这把火迟早烧到你这里,万事小心点。”
阆九川冷笑垂眸:“来也好,我一个个的折了去,削其筋骨,再拿下那荣家主就要简单多了。”
“别忘了,人家就要和澹台皇族联姻了。”
阆九川面露冷然:“凭他是谁,挡我者,死!”
第391章 快闭上你的开光嘴
开平侯府。
阆九川一回府,府中各院都听到了消息,小辈虽然嫉妒和羡慕她在孝期还能在外蹿,但也没人敢跑来她面前说些酸话,毕竟当日在护国寺她那霸气外露的样子还记忆尤深呢。
听说那姓陆的荣家门人现在还被关在监察司的镇狱,她连荣家人都敢惹,何况他们这些毛都没长齐的小鬼?
她在外住着,长辈们都不说什么呢,他们还想越到长辈头上去么,就别上赶着送人头吧!
崔氏也刚从寿康堂请安回来,迎面就和阆九川遇上了,脚步一顿。
阆九川上前,行了一礼:“请夫人安。”
崔氏在她抬起头时微愣,上下打量了一番,干巴巴地问:“你大好了?”
“嗯。”
两人相对无言。
程嬷嬷立即出来活跃气氛,笑道:“姑娘真好全了?夫人也曾和侯爷一道去过通天阁探望姑娘呢。”
“嬷嬷。”崔氏皱眉。
程嬷嬷只当没听见,看着阆九川道:“虽然那位飘掌柜说姑娘只是损了元气在恢复,但夫人也是担心了好几日,如今看姑娘大好,真是菩萨保佑,老奴观姑娘的气息也比从前要好得多。”
她这也不是假话,就是觉得阆九川有些不同以前了,虽然纤薄,但脸上的青气却是散了。
道家心术修炼,就这么神奇?
他们不知道阆九川究竟都做了什么,但听侯爷说,她会些玄门道术,该是有点修为在身的,这次昏睡,听说也是因为与人斗法损了些元气,担了因果。
她做的都是危险事。
可他们却好像没有立场去说点什么。
崔氏也知道,越是知道,就越是无法如常面对,相处亦有些尴尬。
阆九川看了崔氏一眼,淡淡地道:“多虑伤身,夫人保重。听说大伯父病了,我去看看他。”
她说着,微微颔首行了礼,就往阆正平的院子去了。
崔氏满腔苦涩,搭着程嬷嬷的手腕,道:“回吧,乏了。”
程嬷嬷劝道:“难得姑娘回府,虽然大好,但到底损了元气,老奴让小厨房炖个参汤补补,晚上您和姑娘一起用膳?”
崔氏犹豫了一瞬,点了点头。
虽在孝期不好见荤腥,但自打上次阆九川就潘氏的身孕说了一番话后,潘氏也偶有用些肉汤,孙辈们偷偷摸摸的吃些外头买来的零嘴,大人们也是只眼开只眼闭,而且老夫人那边体弱,也不能一直茹素。
再者,孙辈守孝一年,如今已有快半年了,人是活的,规矩是死的,不被外人抓着作筏子就行了。
阆九川以为阆正平是怕着不好应对镇北侯装病,没想到他是真病了,院子里一股子药味,她嗅了下,有几味治风寒的药材。
屋内,传来大伯母范氏嗔怨的声音,以及阆正平的咳嗽声,听说阆九川来了,里面都停了交谈。
丫鬟打起帘子,阆九川走了进去,药味加沉闷潮湿的味道,令她眉头一皱。
三月阴雨多,这几日显然也是下了不少,空气有种闷潮的腥味,再加上门窗关得严密,倒使得屋内病气不散。
看到她来了,范氏站了起来,道:“九娘回来了。”
阆正平看到她,眼睛就是一亮,迸出了不少生气。
阆九川向她行了一礼,又看向阆正平,这一看,那本就皱着的眉就更深了。
阆正平守孝半年一直茹素,也清减不少,虽不能吃肉,凭侯府厨子的能耐,每日里,素汤也是有的,气息不算多好,但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毫无精气神。
双颊瘦了一大圈,都有点凹下去了,病气覆盖整个面容,显得暮气沉沉,两鬓的白发都添了不少,脸色灰败。
这可不是一般风寒,而是都失了精元了。
“短短时日,大伯怎么病得如此严重了?”阆九川眉头紧锁,走上前,不客气地坐在了范氏之前坐着的凳子上,双指搭在他的手腕。
阆正平有些心虚,眼神闪烁。
范氏哼了一声:“你是问对了,有些人大晚上的不睡觉,跑出去吹冷风,可不就风邪入体了?”
阆九川摸着脉,看向阆正平,道:“不止风邪入体,您还喝酒了?痰湿瘀阻……”
阆正平又咳了起来,那咳嗽声,又令阆九川听出了更多。
“痰液堆积,且气血失调。”阆九川收回手,淡淡地道:“如今三月梅雨天,湿气本就重,大伯痰湿不除,忧思又重,这小小风寒弄不好是要人命的。”
范氏惊呼:“只是风寒,怎么就这么严重了?”
“大伯母,死于风寒的人有多少,其实也不必我说,您在乌京,也听过不少了,药不对症,小风寒随时拖成大病,尤其是久咳不愈,则拖成肺痨,那就更难治了。”阆九川看向一旁的丫鬟:“取药方来我看看。”
丫鬟连忙把大夫开的方子过去,有两三张,不同的字迹,可见已经换了两三个大夫了。
阆九川又看了阆正平一眼,没说话,只让丫鬟取来纸笔,就着方子改了几味药材和剂量,再递给她:“按此方重新配药煎了送来侯爷喝。”
丫鬟双手接过,看向阆正平和范氏,阆正平道:“听九姑娘的。”
那丫鬟立即退下煎药,阆九川又看向范氏,道:“劳烦大伯母给伯父宽衣,我给他扎个针,散寒祛湿,再配合汤药,好得快些。”
阆正平一看不妙,感觉大侄女生气怎么办,她怕是要借针教训他。
范氏看阆九川已经背着他们避到屏风后,眨了眨眼,向阆正平伸出手。
“其实不用……”阆正平悻悻地笑。
阆九川的声音从屏风那边传来:“讳疾忌医要不得,大伯还是听大夫的,若耽搁下去,只怕性命……”
“扎!我扎!”
快闭上你的开光嘴吧!
等到衣物除了些,阆九川拿了一排银针过来,神色淡漠,下手飞快。
顷刻,屋内响起阆正平的惨嚎声!
他就知道,这针不会好受的。
等针扎完,汤药也端上来,他才抿了一口,就污了一床被,脸苦成苦瓜样。
这药,怕不是下了半斤黄连?
第392章 好戏开锣了
人不老实的时候,扎一针狠的,再上点好药,也就老实了。
阆正平这做大伯的就体验到了这一点,扎了针,喝了药,出了一身的汗,精气神反而是好了,至少脸上的灰白病气是散了不少。
范氏本来还有些忧虑阆九川的医术,可一看她施针和用药之后,自家侯爷就一副‘活’过来的样子,顿时喜不自禁,对阆九川的能耐算是开了眼界。
她早就从阆正平这里听说了些阆九川的能力,但大多只是听,也只觉得是他信口开河给这个侄女抬轿,现在一看,人家是真有两把刷子。
阆正平扎过针用了药,也能起床了,出了卧房坐在花厅,和阆九川说话,道:“你其实也不用这么狠,我这病慢慢好也无碍。”
“再慢,拖成肺痨,那是得不偿失。”阆九川捧着茶淡淡地道:“只为避开一个镇北侯而赔上自己的身体,那是愚蠢,伤身还费药钱。”
阆正平悻悻地道:“我也不是故意……”
“我早已说过,不必为他伤神,我亦有了应对,你且等着就是。”阆九川瞥过来,道:“他入得京来,想必也是应顾不暇。”
阆正平刚想问她一些内幕,管家高平就前来回禀:“侯爷,谢世子和安阳郡主家的小麒麟在柳春巷为了教坊司那宛白姑娘打起来了。”
“哪个谢世子?”阆正平一愣,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茶杯盖磕在茶杯上叮的一声,道:“谢泽瑾?”
“没错,他还把小麒麟的头给开瓢了。”高平激动地道。
“他疯了!”
阆正平震惊不已,下意识地看向阆九川,后者正不紧不慢地用茶杯盖子刮着茶叶,一副毫不意外的神情,直到她抬眸看过来,嘴角泛起一抹冷冽的笑。
阆正平的心绪忽然激动起来,好戏开锣了!
属于镇北侯府的劫难,徐徐展开了序幕,这是迎镇北侯回京的城门礼。
镇北侯的铁骑将冲入乌京的东平门时,头顶乌云密布,闪电在云层闪烁,他抬头看一眼那黑沉的乌云,眉头皱起,一张满是风霜却不失威严刚硬的脸绷得紧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