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上前,透过玉棺看下去,眼中闪过厉色。
玉棺之内,躺着一具男子尸身,俊美无俦,肌肤莹润,容貌和国师有五六分相似,却更具威严,也更令人心悸。
他身着玄黑长袍,双手交叉放在胸腹上,肌肤隐有灵光流转,根本不像是身死千年的腐尸,反像是沉睡了,而他的身上,周身萦绕着一股纯粹的龙脉之气和浅金色的气运,将那死意压下,中和,再渗入肌肤。
阆九川双眼赤红,千年滋养,已让他这具本应腐朽的躯壳,恢复到了如此惊人的状态,怪不得黄老爷说地脉之气另有气息,像有什么恐怖的东西要醒来。
分明是他快苏醒了!
这千年来,他截取了多少皇朝家族甚至是生民的气运,才使自己恢复到这状态,这海量的气运,或者比他在生时更要强盛。
他怎配!
就在阆九川欲要轰开这玉棺,毁了这祸根之际,一股凌厉凛冽的气息向她身后袭来。
“孽障,你怎敢!”尖锐到近乎扭曲的厉啸破空而来,裹挟着滔天杀意,将阆九川整个锁定。
话音未落,劲风袭至,一道身影快如鬼魅,五指成爪直取她的后心。
阆九川浑身一僵,快速转身,看到的是澹台帝姬的五爪已经近在咫尺,她面露惊怒,双眼爆红,明明是她的模样,可她刚才的腔调语气,却分明属于澹台无极。
那老鬼,他又换了一个躯壳,他……
阆九川的怒火腾地上升到极致,猛地出手,两掌相击,真气翻涌。
轰。
两人各退数步。
阆九川抬眼看过去,但见澹台帝姬那双琉璃眼变得血红,一张冷艳的脸因为愤怒而变得扭曲,周身灵力暴动,却又有一点不稳。
是无法完全契合。
她是女子身,澹台无极又是刚刚才夺舍她的肉身,估计尚未来得及完全融合就顺着禁制被触发而追过来了。
阿月……
阆九川双眼红得滴血,拳头攥了起来。
澹台无极看到她身后的景象,怒意上涌,他还是慢了一步,竟叫她破开了陵墓。
他腾地看向阆九川,看到她周身的金光愿力和气运,眼里飞快闪过一丝异光。
即使她涅槃重生,换了一具身体,但属于她的气运和功德,却是始终不散,甚至比之前更要滂湃,更让人垂涎和嫉妒。
他当年若是有这种运道,何至于冲丹境失败,早就飞升大道了,又何须白白熬千年光阴重新筹谋。
但冲境失败亦无妨,他还有运数,上天不让他成真仙,那他就要成为制定规则的主宰,为此不惜一切。
他机关算尽,眼看就要成就大道,却不想,生出变数,而这个变数,却又是他的运数。
福祸相依。
莫非他注定会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澹台无极神色几变,眼中刮过一丝厉色。
他绝不允许!
他费了大代价窥探天机才窥得这个运数,当时卦显山重水复,他不懂,直到阆九川出逃又重生,他才明白,这是给他的二次机会。
他不能输!
澹台无极看着阆九川那张妍丽的脸,一手负在身后,淡淡地说:“阿青,见了为师,为何不拜?”
他也不装,不讲废话,师徒再相见,在这个地方,又在他的肉身前,可见大家心中有数,他再说些虚伪的话,就太羞辱彼此的智商了。
阆九川看他顶着澹台帝姬的脸,嘴里说的却是令人深恶痛绝的话,不禁冷笑:“我只拜死人,不如你就地自爆,我姑且拜你一拜!”
澹台无极脸一沉:“为师可没有教你顶撞师尊!”
“我那所谓师尊,是当朝国师澹台清,你一个夺舍女子之身的猥琐老鬼,哪来的大脸冒充我师尊?”阆九川眼神一厉:“妖邪阴鬼,当诛!”
她话音未落,帝钟祭出,带着凶狠的意志狠狠地击向他:“死去吧!”
第596章 声东击西,摆其一道
阆九川突然发难,让澹台无极瞬间冷脸,看到那发出赫赫神威的帝钟,他瞳孔一缩,面露凝重的同时,手中道决一掐,一道精纯的雷诀已经打了过去。
轰的一声巨响。
极天殿震颤不已,越来越多的碎石落下,本就已经生出了裂痕的石壁,裂缝更大。
澹台无极看到有块拳头大小的石头砸落玉棺,眉心猛地一跳。
他自己养大的狼崽子,她的秉性如何,他了解。
她是不管不顾的性子,一门心思找到这里来,又已发现他的秘密,凭她那睚眦必报的狠劲,必定会不顾一切毁了他的念想。
他刚夺下澹台帝姬的肉身,这又是女子之身,尚未完全掌控和熟悉这具身体,要想将他的力量发挥出来,目前也难以实现。
事有缓急轻重,当务之急,是要将他的本体法身抢回,以免被阆九川这小疯子毁了,前功尽废。
至于她,一旦他回归本体,她还能逃得出他的五指山吗?
一想通关键,澹台无极便不和阆九川纠缠,而是向玉棺扑过去。
阆九川岂会让他如愿,当下摧动帝钟狠狠地撞向玉棺。
帝钟虽小,可钟体上的玄奥符文动了起来,雷电之力如重锤,重重地轰落。
咔嚓。
玉棺裂出一条缝隙,一丝丝气运漏了出来。
澹台无极目眦尽裂,再无法淡定,咆哮出声:“混账,你掘我陵墓,毁我法身,真以为本座奈何你不得?”
他声音嘶哑,明明是女子音色,却更显得阴毒怨恨,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阆九川,手已经飞快起诀,引动了地宫禁制,无数凶煞之气化作漆黑的阴蛇,铺天盖地缠向阆九川。
就是现在。
阆九川眼中有异光一闪而过,手中一甩,小九塔向玉棺扔了过去。
与此同时,她右手持符笔,手腕微动,笔尖在虚空急画,一道镇煞符金光一现,和那些阴蛇撞在一起,爆出炽白的火花,瞬息湮灭。
她动作极快,一心二用,澹台无极大惊,只看到一个黑不溜秋的东西砸向玉棺,以为又是什么法器,还没等他去挽救,又见阆九川那符光打散阴煞气,直逼他而来,他指尖一弹,一道灵力打散那符光,那个被阆九川扔过去的小九塔回转,旋转着向他撞来。
竟是虚晃一枪。
澹台无极冷笑,看清那小塔,道:“短短时间,你手段倒是层出不穷,是谁教坏了你?”
还有这些从未见过的法器,她到底在他眼皮底下瞒了多少事?
“废话真多,总归不是你这老鬼。”阆九川手下术法不停,冷笑讥讽:“快闭嘴吧,顶着这张脸与我说话,我嫌恶心。”
一道道掌心雷轰出,帝钟祭出的音波风刃更是带着浑厚的罡气,不停地轰向澹台无极。
澹台无极开始并不放在眼内,似乎也并不愿意伤了阆九川,并没大肆攻击,直到那罡气带了灼烧神魂的能量,他才慎重起来,不得不蓄力反攻。
他虽受身体限制无法发挥全部力量,但到底活了千年之久,多年修炼,底蕴深厚,术法诡谲,这一番反攻下来,让本就已经耗损大多元气的阆九川的灵力流失更大。
两人你来我往,罡气不停碰撞,轰鸣声不绝于耳,术法斗得旗鼓相当。
一时间,整个极天殿沦为战场,石柱崩塌,壁画剥落,穹顶的夜明珠更是纷纷掉落下来,星辰阵图尽毁。
澹台无极仍挂心自己的肉身,时不时往那边瞧上一眼,反让阆九川得到了不少机会。
有弱点,代表有掣肘,极好!
她不管不顾地催动帝钟,狠狠地轰向他的神魂,欲将他从这具身体打出来。
许是她攻势猛烈,澹台无极忽觉得神魂一刺,疼痛难当,有什么东西在快速流逝。
那是……
不对,这不对!
他感觉神魂和自己本体肉身的联系在被强行切断。
他脑中闪过一丝灵光,猛地向玉棺那边看去,瞳孔顿时一缩。
砰!
玉棺从内部炸开来,有人从棺内飞出,一身黑袍,肌肤莹润,可那气息,却是龙脉气运和幽冥之气交织。
那人睁开眼来,一双黑眸深若幽冥死海,视线锁向澹台无极,嘴角斜斜勾出一丝充满恶意和挑衅的弧度。
正是夺了澹台无极本体肉身的酆涯。
嗡。
澹台无极脑子仿佛被一道惊雷劈中,呆呆地看着那人。
就是现在。
阆九川眸色一闪,意念一动,手中符笔祭出,舌尖一咬,往笔上喷出一口精血,直直地向澹台无极激射而去:“太极乾坤,诛邪灭魂,敕令!”
澹台无极神魂发紧,感觉一股恐怖力量向自己轰来,如天火降临,危机重重,他顿时全力祭出一股纯粹又磅礴的能量抵挡。
轰隆。
两股巨大的力量相撞,极天殿剧烈震颤摇晃起来,殿石纷纷掉落。
阆九川被震得气血翻涌,倒飞出去,身子撞在石柱上,吐出大口乌血,神魂发虚。
而澹台无极同样如是,他被符笔击中,神魂不稳,隐有要离魂的迹象。
他却顾不得这些,而是死死地瞪向酆涯,眼神狠辣:“何方鼠辈,把本座的肉身还回来。”
话音未落,他不顾神魂撕裂的剧痛,疯了似的向酆涯攻去,那滔天的杀意欲焚天绝地,周身能量也变得狂暴。
阆九川和酆涯的这一招声东击西玩得太溜了,他根本没有察觉到酆涯的存在,玉棺好好的,本体并没有破损,他就觉得万事大吉,殊不知,早已有鼠辈在偷偷钻进了玉棺,夺了他的本体,一如他夺舍他人一样!
被摆的这一道,乃奇耻大辱,更是他无法忍受的失误!
澹台无极怒火冲天,胸腔剧痛,被他狠狠一咬舌尖压下那口涌上来的腥甜,将能量摧到极致:“我杀了你。”
酆涯哼笑,调动九幽之力,将这具肉身蕴藏着的磅礴气运化为本源,威压如海,汹涌澎湃,狠狠向澹台无极绞杀而去。
以你经年盗窃的海量气运反噬你,没毛病。
澹台无极眼仁紧缩,眼神一厉:“你敢,我要阆家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