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有反应的,这个人手指开始频繁地去碰头套。
不过似乎在顾虑什么,最后又缩回手。
里面的人现在应该在被烈火炙烤。
裴瓷抿了一口水,提出新要求。
“没有玩的节目吗?”
这一声再次唤醒蓝色人偶,和一开始的他不同,此刻他脚步略显虚浮,颤颤巍巍走到裴瓷面前,在纸上写上字递给她。
——想玩什么。
纸上是潮湿的感觉。
“有枪吗?”
裴瓷歪头问。
在套圈的时候,她就注意到旁边有气//枪射气球的游戏。
玩偶自然对裴瓷有求必应,只是这个要求,浪费的时间更长一些。大概过去半个小时,玩偶拿着一个铁箱子进来。
裴瓷打开箱子。
确实是枪。
真枪。
裴瓷:“……”
裴瓷是裴家大小姐,裴家作为世界头部的军火商,在裴瓷很小的时候,就由哥哥带着接触各种枪支。在她的病情表现的不那么明显的时候,裴池曾有意将她培养为裴家的继承人。
“阿瓷,比起捧花,你更适合握枪。”他的哥哥将枪递给她,“你以后和哥哥站在一起。”
但是后来,她的病情越发严重,她的课业就此落下。
现在这把枪,是最轻便的款式,后坐力小,但确实是要人命的枪。
裴瓷随意地拿起枪,桌子上有漂亮的水果摆盘,她从里面拿出一只色泽鲜亮的苹果,塞到玩偶的手上。
但这绝对不是奖赏,因为裴瓷随后补充道:“站到离我十米远的地方,将苹果放到头顶。”
此话一出,裴瓷的目的显而易见。
她要让他做靶子。
十米,这个距离不近不远,但一旦牵扯到生命,不管是怎样的距离,都显得惊悚了。
偏偏少女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她没有催促,也没说让这个危险的游戏就此停止,只是漫不经心地、将压力完全推给另一方。
——你能为我做到哪一步?
裴瓷的手掌托着半侧的脸颊,她像一樽检验信徒是否虔诚的雕像。
“咚咚咚。”
似乎嗅到了危险,门外传来救场的敲门声。
在冗长的沉默后,玩偶动了,他拿着苹果向门口走去。就在裴瓷以为他要开门时,玩偶干脆利落地反锁上门。他关掉舒缓的音乐,靠到门后,极优越的身体比例舒展开,像一棵野蛮生长的巨树。
而这棵树,将它的心脏放到头顶。
随后,他对着裴瓷勾了勾手。
在沉闷炙热的气温下,裴瓷莫名感觉到挑衅,她苍白的食指摩挲扳机,黑森森的枪口没有对准苹果,而是他的脑袋。
“我的枪法一向不好。”裴瓷冷静地说道。
玩偶的头这时歪了一下,但很快被他的主人按好,他的身体绷得更直,表情滑稽的头套似乎对迟迟犹豫的裴瓷进行嘲笑。
裴瓷脸上的表情冷了下去。
“砰——”
一声枪响。
穿透的苹果滚落在地。
到底有所顾虑,她最后还是将枪往上挪了一下。
而此刻,裴瓷将冒着烟的枪扔在地上,她纤细的身体蜷缩在椅背上,黑色的头发在光下镀上一层淡白色的光华。
“没意思。”
真是没意思。
有人有命活却想死。
有人想活却没命活。
凭什么。
裴瓷咬住嘴唇,攥紧的手指几乎扎进肉里。
她也想活下去。
而死里逃身的玩偶还没产生幸运的感觉,就被少女的反常吓得惊跳不止。他几步凑到裴瓷面前,高大的身躯蹲在她的膝前,这时候焦急万分的他,还不忘紧紧套着自己的皮套。只急匆匆的在纸上写出分行的几段话:
怎么了。
到底怎么了。
接下来你的枪对准我的心口可以吗?
我就站你面前可以吗?
你想怎样都可以。
他毛绒绒的手想去碰少女的发丝,但由于裹着玩偶服,反而将头发弄得凌乱。
裴瓷被骚扰得不行,对着他的下腹就是一踢。
她力气并不大,玩偶起先没反应过来,随即笨重地摔了个滑稽的姿势。见裴瓷没什么反应,只能苦哈哈地从地上爬起,蹲在一旁,再次在纸上写:
我惹你生气了吗?
裴瓷没说话,只是将纸团揉碎。
室内温度极高,但这具被玩偶包裹的身体已经如同火球。高热的温度甚至让他旁边的裴瓷都感觉到不适。
裴瓷不想玩这个愚蠢的游戏了,她忍无可忍地说道:
“陆燃,你还要装多久。”
这句话彻底让玩偶里的人整个僵住,而裴瓷趁着这个时机,两手摘掉他的头套。空而大的头套被扔t在地上,裴瓷先是感觉到夹杂着荷尔蒙气息的滚烫水蒸气,在热气褪下后,裴瓷看到了陆燃的脸。
这张作者费劲心思精雕细琢出的脸。
高耸的眉弓,深邃的眼窝,挺拔的鼻梁,幽暗深沉的黑色眼瞳,以及凌厉的下颌线条。这张脸帅到无可挑剔,矜贵俊美,明明是纸笔勾勒的角色,却不带分毫匠气。
而此刻,这张脸从眉骨到下巴,都沾着细密的水珠。乌黑挺直的睫毛粘连成几片,刀刻的眼尾和颧骨醺出淡红,薄唇微张,满脸惊愕。
在恍惚的几秒后,裴瓷垂下眼,用冷淡带着质问的口吻说道:“陆燃,你到底想做什么。”
陆燃的眼睛缓慢地眨了一下。
他记得裴瓷昨晚说的话。
她不想见到他。
而现在,他又一次搞砸了。
一滴汗珠坠在他眼睛里。
“我……”陆燃强压下心头的躁意,“我是不是总让你生气。”
“不会了,以后不会了。”陆燃喃喃地说着,突然自顾自地脱掉玩偶服。
玩偶服已经是湿淋淋的一片,他身上的黑色t恤紧紧贴在胸膛和腹部,勾勒出紧实流畅的肌肉线条,而湿漉漉地手则整个包住裴瓷的手掌。
“阿瓷,我有病,我马上要走了,出国治病。医生说我有30%康复的打算。”
“如果我能回来,以后我不会对你发疯,你也不会因为我昏迷。”
“如果我回不来,我让景林照顾你。他是只自卑歹毒的狗,不敢对你做什么,你可以随便利用他。”
这是昨天晚上陆燃吹着冷风深思熟虑后做的计划。
30%的概率希望渺茫,但他同时又在想,这正好能证明心里听到的声音,是不是他自己心中的臆想。
如果他是男主角,那这一切都是走向结局的考验,就算是只有30%的治愈率,他也会是30%的奇迹,与他的女主角再度相遇。
这一切本来应该静悄悄进行。
但一想到出国后他见不到她,于是心有贪念。
所剩无几的几天时间,他想与她待在一起。
就算不露面也可以。
然而却再次惹她生气。
陆燃垂着眼皮,轻飘飘地说着沉重的话,“现在,你对我的好感跌到谷底了吧。”
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
那是肯定了。
陆燃呼吸间都是血腥气。艹,这还不如死在她的枪下算了。
否则,也不会到这个时候了,破罐子破摔,恶念横生。
影视剧里男女主角分别都是怎么演的呢,不管是去前线战场,还是去参加九死一生的磨炼,在与女主角告别的时候,是不是总要……
他的脑子里闪烁出无数相似的影视剧片段,纷繁错乱的画面让他恍惚地眨了下眼,眼睛如濒死的恶狼,直勾勾地盯着被他半环住的少女。
她美丽、漂亮、静默,是一枝安静生长的兰花。
反正,我都这么坏了。
他湿津津的手松开她已经被他攥红的手,松开的手指每一个指节都在晃动,然后,轻轻地贴在少女的颈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