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也道:“你听明珠的便是,你一个姑娘家,哪里有叫你睡外面的道理?”
说着,在谢明珠的示意下,便拉着谢矅出了厨房,往家里去。
月之羡从顾州带来的杂货,各样加起来大约还有十七八筐,沙若为了方便出门,早给搬到了屋子里去锁上。
她俩去了没多会儿,出去摆摊的爷孙几个也回来了,原本安静的院子里一下热闹起来,全是他们乐呵呵的话语声。
几个娃见着厨房的炊烟,忙上楼来帮忙。
晚饭倒也简单,谢明珠接手的时候,沙若已经蒸了糯米饭,旁边又剁了不少酸梅渣,很显然晚上是要捏饭团吃。
所以简单烧了几个配菜,三素两荤,不过份量都比较大。
她炒菜的时候,几个孩子就将糯米饭倒进铺满芭蕉叶的簸箕里,抬到凉台上去给摊开快速散热,然后一边开始捏饭团。
等饭团捏好,整整齐齐地摆放在簸箕里,她这菜也差不多。
沙若和谢矅赶了个巧。
谢矅怎么也没有想到,作为一个卖身给了人家的奴婢,叫主人家自己煮饭就算了,自己还跟着上桌子吃。
一切都像是做梦一样。
吃完后,她抢先一步去收拾洗涮,宴哥儿他们习惯性要去帮忙,把谢矅急得不行。
谢明珠见此,便将孩子们叫住,“叫她去吧。”若是不叫谢矅做,估计她一宿都忐忑不安。
宴哥儿坐回栏椅,有些不大适应,“那这以后,是不是喂猪煮饭,都不要我们插手了?”
“想得美,咱家就算是再来十个八个的,这该做的活儿,你们也休想躲掉。”谢明珠觉得适当地做点家务,是有益身心的,何况也能提高他们的生活自理水平。
再有,这个谢矅她觉得很聪明,留她在家里做个老妈子,实在是屈才了。而且她又识文断字,以后没准能帮自己处理一些生意上的事情。
这话很得王机子的赞同,他看到不少读书人,除了读书一无是处,更夸张的是,有些竟然五谷不分,简直有辱读书人的名头。
谢矅当晚在谢明珠的劝说下,便住进了小时的房间,接下来每日也是跟着沙若忙些田间活计。
拿给她的布,谢明珠却迟迟不见她裁剪。
转眼到了这正月十三,陈老太太提了些睡莲米来答谢,“这一阵子,从你这里拿了不少菜苗去,也没有什么答谢的,昨儿他们下塘里去,采了这些睡莲米,你拿去给孩子们煮糖水吃,不要嫌弃。”
谢明珠瞧着,有好几斤,这得采多久!
又想到她有三个孙孙,也不知留些没有?更何况送给他们家菜苗,那不是陈县令的大哥过来帮自己够果蔬修枝么?
她家这么多果树,陈金平和他媳妇赵满娘,两人可是忙了整整两天呢!
所以在谢明珠看来,这已经是两清了的,现在陈老太太送了睡莲米来,便想着回礼,喊了谢矅去给她摘了一大篮子的新鲜瓜果豆角。
陈老太太已经几日没见着谢矅了,今日一瞧,只觉得她好像是廋了些,脸是痘好像也消减了没再新增,不觉多瞧了两眼,“你这娃看着,倒是比以前精神了不少。”
虽说日日见谢矅,但她早前的模样实在是恐怖,所以稍微有些变化,谢明珠还是察觉出来了。
等送了陈老太太回去,自也是打量起她来。
谢矅被她看得有些不安,连忙坦言道:“夫人,我原本不长这样,只是早前听得我爹娘商议,要拿我送去给那总打死小妾的乡绅做妾,我心里着急,便求到我们村的祭婆婆头上,她心善给了我一个药丸,吃了后就逐渐变得越来越胖,越来越丑。”
早前谢明珠就很纳闷,她爹娘重男轻女,她怎么还能吃得这样胖,如今听得她这话,一时也是豁然开朗。
虽然是有些玄乎了,但祭婆婆们手里,还真有些不是能用科学解决的东西,这点早前在银月滩的时候,就听卢婉婉说祭婆婆有神药,往后要传到她的手里。
谢矅说完,见谢明珠沉默不言语,便误以为她是担心自己恢复后,还打月掌柜的主意,于是连忙就要跪下,“夫人您若是不喜,那我就继续这样。”
谢明珠是见她要跪,才反应过来的,连忙伸手将她拉住,“你糊涂了不是?是药三分毒,既然你有办法解毒,就恢复原来的模样,何况你这样的小姑娘,正当是爱美的年纪,我们家里头,不要你扮丑。”再有,她也喜欢看着漂亮的小姑娘,瞧着也赏心悦目。
只是对她更多的还是怜惜,又佩服她能对自己下得去这样的狠手。
谢矅还欲说什么,阿来的声音从衙门后门的椰树林里传来,“谢夫人,豆娘回来了,叫你去沙若家开门点货。”
谢明珠一听,心下一阵狂喜,她就一直念着豆娘,拿不准她是否能在月之羡他们启程去顾州之前赶回来。
所以听到这话,扯着嗓子高声应了一句,连忙喊着谢矅,“你去叫沙若来。”
谢矅不知豆娘为何人,只是听了她的吩咐,忙去后院叫沙若,她修了不少竹篾,在那边编筐。
很快沙若就来了,谢明珠要与她一同过去,便吩咐着谢矅,“我们要回来得晚些,你带着小时在家里,把晚饭煮了。”
谢矅连连点头,牵着小时送她们到们外,这才一脸疑惑地问小时:“豆娘是何人?”
因为总听月之羡叫豆娘小黑,所以小时听到谢矅的话,下意识就回着:“豆娘是小黑子。”
谢矅一看,这是问不到什么了,只得放弃,心说回头总是会认识的。
而谢明珠和沙若到她家门口的时候,只见两辆马车已经停在这里了,沙若晒黑了不少,见了她兴奋地扑过来,“明珠姐,我要发横财了。”
谢明珠瞧着这两大车货,认出了车,好像是叶家的,不免有些担心起来,拉她到一旁小声询问:“你上岸借人家的车,他们发现你身份了没?”眼下大家对疍民上岸,还是十分忌讳的,要是叫他们知道豆娘是疍人,少不得要引些不愉快。
豆娘摇着头,“我哪里有那样笨?我上岸后,见着他们便说年前,是你家男人喊我去海上和疍民们交接的。反正我一个孤女,只要能赚钱,除了给人生孩子,什么活计我都接,他们也晓得,自然是没有多想。”
所以已经去海边准备打渔的众人,都只当是月之羡和疍民们约好交货,让豆娘跑一趟而已。
谢明珠听罢,松了口气,又庆幸好在豆娘早前人设已经立住了。
这时又听豆娘说:“我身上一个子儿也没有,回头车费还要你结。”
“这都小事情。”谢明珠回头看了那绑得满满的两车货,先请了跟着赶车来的叶家两个小子帮忙一起将货物卸下,搬进沙若家里。
然后给他结了账,等人赶着车走了。谢明珠这才迫不及待问:“都换了些什么来?”那么多货物,她现在肯定没空一样样打开瞧的。
豆娘将单子递了上来,只是谢明珠一看两眼瞎,“你这都什么鬼?”
“哦,忘记了,我不识字哈哈。”豆娘不好意思地指了指上头画的图像,一个个给她解释。
谢明珠一听,珊瑚和普通珍珠都不少,还有海货更是数不胜数,自然是开心,随意开了几个筐瞧,货品都不错,十分满意,“今儿太晚,明天我过来点货,与你结账。”
却听豆娘摇着头,“不着急,他们还有不少货,只是我一个人,就那么一艘小船实在不行。我已经同他们约好了,这月再去给他们换一次物资,他们要的东西,我也整理了货单。”说到这里,忙朝沙若家里瞧去,“可还有货?”
“得看他们要什么。”谢明珠回着,一面示意她去屋子里瞧,心里却有了主意。
豆娘不识字实在不行,她一个人也忙不过来,倒不如让谢矅跟着她一起出海。
只是出海有危险,谢矅也没有疍人那天生能在水底下久待的本事,所以她想着,还是征求一下谢矅的意思。
沙若在一旁打量着那些已经打开的筐,能瞧见那流光溢彩的珊瑚,这品质绝非当初他们在银月滩捡到的珊瑚能相提并论的。
于是连忙和谢明珠说道:“今儿我不过去吃饭了,这头得人守着。”想了想,又道:“叫豆娘和我也歇在这头。”人多些,她也放心点。
谢明珠见她那小心翼翼的模样,忍俊不禁:“要不将爱国和小黑牵过来?”
“那感情好。”沙若连拍手赞同,只是转头一想,这不就等于此地无银三百两,最后只得作罢。
很快,豆娘激动的声音就从里头传来,“巧得很,这些货刚好,再有人来要买,你们千万别松口了。”说话间,已是从屋子里出来,与谢明珠说道:“等我歇上两天,明珠姐你帮我找艘大点的船,我就立即启程去。”
谢明珠心说其实不用这样着急。
不过船的事情,只怕要找叶家那边租一艘了。
第96章
隔日一早,谢明珠便将谢矅给一起喊着,带上小时就来沙若家点货。
豆娘昨晚到底还是歇在了沙若家里,眼见着谢明珠带来的谢矅,得知她的身世,向来仗义的豆娘也是将她爹娘给骂了个狗血淋头。
又得知她识文断字,也会算数,极其高兴,只抱着谢明珠的胳膊撒娇:“明珠姐,你不如让阿曜和我一起去海上呗,到时候她来做账目,大家一目了然,省得我还要翻译一遍。”主要是,有些符号,时间一久,她其实也不大清楚当时代表的是什么意思,全靠蒙。
要说谢明珠和豆娘投缘呢!她说的这事儿昨天谢明珠才考虑过,当下笑起来,“我倒是肯应,可是海上多凶险,你们便不往那深海里去,我也不放心,这事儿你还是要问她的意思。”
说罢,转头看朝拿着纸笔做账的谢矅,“你如何想的?”
谢矅心动,她自然想去海上,而且这是行商,所获得的劳动价值,远比在田间要大些。
但是她不确定谢明珠怎么想的,垂头沉默了片刻,才看了一眼远处玩耍的小时,“我还是留在家里吧。”她听说夫人过一阵子要忙制糖坊的事情,到时候家里这么多地,还有小时也没人照顾。
可刚才她短暂的犹豫间,谢明珠已经猜到了她的想法。
故而笑起来,“我其实更愿意你跟着去外面看一看,只是这海上的事情,的确是说不准,所以我才要你自己拿主意。”也想到了谢矅其他的顾虑,“至于家里头,过一阵子除了制糖坊的事情,也没有什么特别要忙的。”
她话已经说到这里了,谢矅哪里还不明白,夫人是希望自己出去,不愿意让自己困在这一亩三分地里。
“谢谢夫人。”她郑重地朝谢明珠道谢,感谢她愿意给自己这样一个机会。
一面转头朝满怀期待的豆娘看去,“我和你一起去,我的水性还不错,应该是不会拖你的后腿。”那天跳水自尽,也是绝了活下去的心思,不然那小小的水塘,哪里能淹自己?
如此,她和豆娘一起出海的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
中午的时候,沙若还叨念着,“这说正月十五过了就启程去顾州,可这明儿就元宵了,也不见他们回来,怕是赶不上定好的日子了。”
谁知下午,月之羡和卫无歇就先回来了。
长殷兄弟也是紧随其后。
各自都拉了满满的两车货物回来,加上豆娘带来的,整整六车。
这还不算牛大福家那边的木雕呢!那头只怕也是有两车左右。
月之羡上次带来的马,给了衙门那边牵走,但骡子倒是空闲了下来,此番他们出去,拉的正是衙门的骡车。
而这一次去州府,自然也要将这些骡子都一起赶着去。
只是加上长殷兄弟,他们也只有三个人,到时候多出来的五辆车,还不知要多操心呢!
因此晚些谢明珠和月之羡商议,“要不在找几个人吧?”
月之羡摇着头,“我们忙得过来,再雇人,这一趟少不得是个把月起步,工钱是一大笔开销便罢了,到时候去了顾州,吃喝拉撒哪样不要钱?”他还想攒钱早日娶媳妇呢!
谢明珠不同意,“还是找人吧,银子也不是攒出来的。”
“我们上次不也好好的嘛,媳妇你就信我,咱不花这冤枉钱。”月之羡继续坚持,尤其是想到豆娘这次带来的许多珊瑚,那些个成型可做摆件的,他已经挑选出来了,到时候去了顾州,比不得这岭南地境,不用担心山贼打劫。
所以便道:“到了顾州,我们这次大约也要花钱雇佣镖局的人押货。”如此找人就多此一举了。
听他这样说,谢明珠想来似乎也没多大的必要,“那成吧。”
这一趟月之羡还去了银月滩一趟,年前奎木拉了不少货回去,所以他这次从银月滩收货,几乎没有什么支出。
不但如此,奎木还在这新年里,就将村里年轻力壮的男子们组织起来,自己建了一支队伍,从初六开始就操练起来。
苏雨柔的男人庄晓梦也参加了,他们夫妻如今就住在谢明珠家里,谢明珠留下的菜地苏雨柔照料得不错,夫妻俩日子倒是过得有模有样的。
就是阿香婶家现在日子不好过,仍旧是鸡飞狗跳的。
“庄老四不愿意待家里,等过了正月十五,他要来城里,你到时候看给他找个什么活计先混着。”本来是要死皮赖脸和自己一起去顾州,但他性子太跳脱了,月之羡怕到时候忙起来看不住他,所以便没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