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才打开袋子,看到里面那晶莹剔透的白色晶体,颗粒分明,有些觉得不真实,糖怎么能变成这样呢?不都是褐色的么?最多就是淡些罢了。
有些不信邪地捉了几颗放在嘴里,舌尖一抵,顿时满眼精彩,下一瞬就激动地叫起来,“我的个天爷哦,咱这是赶上好日子了,糖都能吃上这样的,只怕是皇帝老爷还没见过呢!”
谢明珠被她的叫声惊了一下,生怕把屋子里的萧沫儿母女吵醒,与沙若赶紧起身到厨房去。
与此同时,李天凤这边,也终于得空问起下面的人,“不是说我小婶叫人送了东西来么?”
手底下的人一听,连忙去抬过来,袋子鼓囊,也瞧不出,像是什么粮食。
但她总觉得,若是寻常之物,谢明珠不会那么无聊,还特意叫人送来。
抬起下巴,给了宁商一个眼神。
只见宁商走上前去,在横躺着的袋子前半蹲下身,纤细的手指麻利地将袋子打开,不过里面的东西要流淌出来的那一刻,她忽然抓起口子,猛地弹起身来,连带着横倒在地上的袋子也给扶正。
李天凤一脸疑惑,身后喜欢拿把羽扇装腔作势的云聿也伸长了脖子,好奇不已,“什么东西?”怎看宁商一下如此紧张起来?
“属下也不知。”宁商摇头,但从袋子里抓出了一把晶莹剔透的白糖,“郡主您看?”
云聿见了,连忙发表自己的观点,“莫不是什么矿砂?”还挺好看的。
不过他怎么觉得不对劲,好像闻到一种甜滋滋的香味。
于是吸着鼻子到处嗅。
李天凤避开身,有些嫌弃地瞪了他一眼,也朝袋子里的白砂糖抓起来,“是糖?”但觉得有些匪夷所思,糖不是这个样子的。
这样的,前所未见。
但宁商已经先一步放入口中,随即一股纯净的甘甜味道从嘴里融化开,压过就没有半点杂质,这味道就如同白砂糖本身一样干净。
她美眸里满是惊诧,“郡主,真的是糖。”
李天凤闻言,半点没犹豫,便也尝了些,随即在云聿担心的目光中哈哈笑起来,“这广茂县真是洞天福地,快快去信告诉我母亲。”
她们两个女人都尝过了,甚至已经确定了是糖,云聿便也没有犹豫,也试了一下,“果然是好糖,这下咱们要飞黄腾达了。”
当即飞奔去书房,一手召唤来信鸽,急急忙忙就去写信了。
而程家卫家,也都收到了送去的糖。
各家的震惊自不用多说。
反正当天,月之羡的杂货铺就被挤破了门,都是冲着这白糖去的。
暮色阴影中,月亮斜照,月之羡才踏着清辉归来,与他并肩而立的,竟是许久未见的卫无谨,身后还跟着他大哥家的卫星海和卫星河。
本已收拾妥当,准备去洗漱的孩子们瞧见卫无谨和这两位表兄,顿时一窝蜂地围了上去。
当然,重点还是卫无谨。
谢明珠瞧着这热闹景象,心里也觉得纳闷不已,孩子们对这位卫家二舅,总比对卫无歇亲近几分,到底是何缘故,她至今没琢磨透。
卫无谨被孩子们缠得脱不开身,也不知说的什么,笑声满溢。
谢明珠趁机拉过月之羡,问起商栈的事。
月之羡朝卫无谨的方向瞥了一眼,声音压得略低:“他想在商栈里掺一股。换作旁人,我定然不乐意。做生意嘛,我向来觉得能做大便做,做不大便守着本分就好,最怕的就是牵扯太多。可他,我实在没法子拒绝。”
“哦?”谢明珠来了兴致。
先前建商栈时,银月滩那边也有人来探过口风,想入伙分利,月之羡都以“怕牵扯生嫌隙”为由婉拒了。
她当然是极支持的。
这赚钱时还好,一旦亏了本,东家们扯皮推诿,反而伤了和气。
况且人多意见杂,哪还能安安稳稳地和气生财?“十伙九散”的道理,他们都懂。
可如今月之羡忽然松口,要和卫无谨合伙,里头定然有说法。
月之羡指尖轻轻叩了叩桌沿,解释道:“他想走西域的商路。你想,他一身武功,又认识不少江湖朋友,且没成家立业,无牵无挂。这种一去就是一年半载的远路,他去再合适不过。到时候商栈能拓开西域的路子,我坐享其成,何乐而不为?”
他顿了顿,又补充:“就算日后李天凤打通了水路,我也只想在周边州府打转。跑那么远的路赚钱,一年到头见不着你一面,赚再多又有什么意思?”
这话倒在理,可谢明珠还是有些顾虑:“卫家老爷子知道这事吗?他肯让自家儿子跑那么远的险路?”
月之羡摆了摆手,“那我可不管,反正我俩的契约都写好了。”商栈地址也定了,就在城南,实在是城里地段太贵。
所以退而求其次。
不过他选的那地离程家大宅是不远,背后靠着山,但前面就是河道,旁边有一片小湖。
虽然现在河道还堵着,但这李天凤一身干劲,没准哪一日就给疏通了。
到时候他那就是个依山傍水的好位置,船只来往也方便,停泊还有专门的湖泊。
谢明珠望着眼前条理清晰、处事老练的月之羡,忽然生出一种错觉。
眼前这人哪像个十几岁的少年?分明是个心思缜密的生意人。
下意识问出口:“你今年满十八了吗?”
话题跳得有些突然,月之羡却眼睛一亮,眼里瞬间盛满期待的星光:“媳妇是想给我过生辰?”
谢明珠心里一惊,可不是嘛,月之羡的生辰就快到了。
十八岁,又是成年,自然该好好办一场。
去年他们刚被流放过来,兵荒马乱的,没赶上,今年无论如何也不能错过了。
只是她转念又想起月之羡要去顾州的事,心里难免犯嘀咕。
可再一想,卫无谨如今已是商栈的合伙人,西域之路万里迢迢,哪能说走就走?必然要从长计议,不会立刻动身。
她定了定神,与月之羡提议:“那这次去顾州,不如让阿谨先去试试?”
“我也是这么打算的!”月之羡立刻接话,语气里满是默契,“方才回来的路上,我已经跟他提过了。咱们在顾州有庾七帮忙打点,圆安和尚也会暗地里照应,况且长皋兄弟俩早就先过去了。其实也不用他多费心,就是跑一趟,去盖个印罢了。”
说着,他话锋一转,问起正事:“对了,你那制糖坊的白糖,这次能给商栈多少斤?这可是要带去顾州的主货。”
“接下来每天能产三四百斤。”谢明珠算了算,“除了留够广茂县本地售卖的量,剩下的都能给阿谨带去顾州。”
月之羡听得眉开眼笑,伸手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媳妇你可真厉害!不但是我沾你的光,连庾七也要跟着受益了。”他想起庾七,忍不住打趣,“回头见了他,少不得要让他拿些好处出来。自打跟我合伙,他在自家兄弟里的位置那是一路水涨船高,这次再带去白糖,这庾家少主的位置,他也有几分参与的底气了。”
“你俩在说什么悄悄话,阿羡笑得这么得意?”卫无谨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
方才被孩子们围着的他,不知何时已经脱了身,正含笑站在两人身后。
谢明珠和月之羡凑得近,低声交谈时几乎挨着彼此,这会儿被撞破,连忙稍稍分开些。
谢明珠笑着朝卫无谨抬了抬手,示意他坐下:“还能说什么?正商量着让你当那头‘老黄牛’,辛辛苦苦给咱们商栈赚钱呢。”
卫无谨脸上满是春风般的笑意,半点不介意这话里的打趣,大大方方地在他们夫妻对面坐下,还故意顺着话头问:“哦?那你们商量出结果了吗?”
“过几日,你去顾州。”月之羡说完,也是怕他有些拒绝,毕竟顾州卫无谨很熟了,应该并没有想去的欲望,于是眼巴巴地看着他,“我马上十八,我得在家过生辰。”
卫无谨听得是顾州的时候,的确是张口就要拒绝的。
但是听到月之羡的话后,目光在谢明珠那同样期待的脸上扫视了一圈,还是答应了,“是没法拒绝,人生有几回少年时!”
谢明珠则在一旁忍不住掩唇低笑,她方才觉得月之羡为人老成,不像是个十几岁少年郎。
可现在他倒直接就将过生辰的事儿搬出来,好幼稚。
也就是卫无谨肯惯着他,竟然就因他这理由而答应了。
三人正说笑着,那玩得好好的一帮孩子竟然打起来了。
王机子和萧遥子在他那竹楼上对弈,听得这边的动静都赶紧过来了。
二对五,谢明珠家这边虽然姑娘多,年纪小,但架不住是武将家的血脉啊!
硬是将卫星海兄弟俩按在地上摩擦,叠罗汉一般,这兄弟俩面朝地趴着,他们这一帮表弟妹却坐在他们身上。
这卫星海是十一岁,但因是个文人雅士的儿子,所以可想而知是多么孱弱了。
他弟弟卫星河虽和宴哥儿一样的年纪,但还没宴哥儿的个头,力气就更没法和常帮忙干农活的宴哥儿相提并论了。
“快些起开,压坏了如何是好?”谢明珠有些被吓着了,毕竟是头一次看自家孩子们打架,还一致对外。
卫无谨也愣住了,大哥家这俩儿子他正是看着太孱弱了些,所以这几日出入都给带在身边,省得他们天天在那书房里,都快成了三弟那样的书呆子。
三弟现在还好,什么都能张罗一点,可见还是要多出来走动走动。
但,这也太弱了吧,他甚至都不想去扶他们起来。
宴哥儿就算了,怎么连小时都能占他们的上风?小时才多大?
真没眼看。
于是环手抱胸,冷眼看着,那一脸嫌弃毫不掩饰。
卫星河见此,自家亲二叔都不说句话,心里好不委屈,眼眶红红的,瞧得家里没这一款孩子的谢明珠一下就心软了。
尤其是今天才去看过棉棉,整个人的母性都被激发了,眼下看到楚楚可怜的卫星河,连忙一把捞到跟前,“你与婶婶说怎么回事?回头婶婶揍他们。”
月之羡听了这话不乐意,心说凭啥揍自家娃?是这卫家的不争气,这么大连自家这几个小的都打不过,竟然还有脸哭!
但他也不敢得罪谢明珠,所以不吱声,只朝赶来的王机子使眼色。
王机子会意,当然也是偏心自家的崽,连忙张口:“都说说看,怎么就打起来了?”
小时掐着腰,中气十足,显然刚才打两个表哥力气没用完,“他说龙是假的,根本就不存在,哥哥就说他不能因为没见过,便一锤定音。”
小晴接了话,“对,老祖宗们给咱们留下了这么多文化瑰宝,他们从无到有,给咱们创造了现在的世界,怎么可能有没有龙都分不清楚呢?”
“本来就没有。”大抵是因为有谢明珠撑腰,卫星海兄弟多了些底气,仍旧一脸不服地反驳。
方才忽然动手,顷刻间就把两位表哥推倒,宴哥儿是主力军,所以现在衣衫也有些凌乱,但浑身自信气势是半点不减,“八哥鸟会说人话,老虎眉间有王字,也许千百年后,他们因为某些原因而不复存在了,那后人们看我们留下的图文,是不是也质疑我们?”
毕竟,一只鸟怎么能说人话?猛兽的额头上又怎么会有一王字呢?
可那又如何?八哥鸟和老虎,就是真实存在的。
总不能因为后人没见过,就要否定他们曾经是真实存在过的,而将他们定义为虚构。
第127章
宴哥儿的话,听得众人一阵赞同,尤其是月之羡,那眼里的赞赏明晃晃的。
丝毫不落小晴她们姐妹几个对宴哥儿这个哥哥的崇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