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文断字又长得端正的,流放路上见得少了么?翰林院那些编纂哪个不是?撇开他们对自己用身体与解差交易而不耻,就说他们自个儿一个个大男人,在流放路上不是连嘴都敷不饱。
就知道打嘴炮。
所以看开了,什么青年才俊又如何?如果活不下去了,那些都是无用的。
而卢婉婉的夫君冷广月,他会吹陶埙,在回来的路上,他坐在板车上,清冷的银色余光洒满了他全身。
他就给卢婉婉吹了一曲银月滩小曲。
虽然不善言辞,但是他对于音律十分精通,卢婉婉觉得就自己现在这处境,能遇到这样一个知音已经是天大的好运了。
怎么还能要求他识文断字呢?
而且他又不是不想学,而是岭南没有这个环境,银月滩也没有这个条件。
不怪他的。
说不定真有那条件,京都里那些才子未必比不得过他呢!
她们俩彼此与命运和解,接受了当下的丈夫,甚至暗自有些沾沾自喜,最起码这个丈夫,到底有几个优点是对她们胃口的。
可是,人是视觉动物啊。
皮囊这个东西,嘴上虽说不在乎,但真看到别人有了,心底还是澎湃得很,也恨不得自己能有。
所以等男人们去上梁盖屋顶厚,再回沙婆子家的路上,找个没人的地方,两人就给谢明珠堵住了。
苏雨柔气呼呼的,“这就是你说的有点小?”
“难道不小么?他才十七,和我那小姑子的丈夫一年的,月份还小呢!”谢明珠一脸懵然,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
苏雨柔见她如此一本正经地回自己,现在先没忍住失笑:“是很小是很小,你没说错。”但旋即想到对方那张脸,“可你也没说这么好看啊。”
“好看也就算了,这么好看你怎么不说?京都那些世家公子凑在一起,比不过他半张脸!”如此,卢婉婉也有些抓狂。
“没那么夸张吧?”虽然原身一直都在府里,不怎么见过京都的那些公子哥们,但其实仔细一想,京都那些公子哥儿好像质量是差了些。
苏雨柔又想起村子里人对月之羡的描述,十分不解,“这就是大家口里的闲汉?就他这样的,我立马可以去洗手为他做羹汤。”今天看着这不是很勤快么?
卢婉婉觉得苏雨柔这话有些夸张了,“倒也不必为难自己,何况你作出来的羹汤,人也不敢吃。”不过,她也不赞成村民们说月之羡是闲汉。
那是闲汉么?那是一个没有家的可怜人。
如果当时在衙门里时,他也来了,自己肯定选择照顾他这个无依无靠的可怜人。
可现在木已成舟,她也不可能去抢姐姐的夫君。
末了两人只能一脸羡慕,“谢姐姐你吃的可真好。”
这话谢明珠倒是听懂了,尴尬一笑,“还没吃呢!”哪下得去手?她现实里,也是个二十五六的年纪了。
“也不及,等你们房屋今天盖好,过两天就能住进去了。”苏雨柔拍了拍她的肩膀,迟早的事儿了。
说起来,村子虽是小,但五脏俱全了。
会烧陶的,会木工的,甚至连铁匠银匠都有,而且大都能就地取材。
所以他们新房子里简单的家具,谢明珠打算到时候找村里人帮忙。
只是再有两天,又是五天一轮的出海日子。
村里的男人们已经十天没出海了,两天后,海神娘娘应该会准许出海吧?
现在宴哥儿算是月之羡的儿子了,他是不是也要跟着大家一起出海了?
晚上的时候,谢明珠将心中的疑问与沙婆子说起,“往后,阿羡也要出海么?”
沙婆子在捻麻,听到她的话,缓缓抬起头来,迟疑了一下,“银月滩的规矩,男人成家有了孩子就该出海的。只是……”
宴哥儿不是亲生血脉,即便如今记在了月之羡的名下。
但也不是他的亲儿子,所以月之羡是无法跟着出海的。
那村里的鱼获,他就没有办法分,分不到就没个生活来源。
这让沙婆子很担心,谢明珠会不会因此就嫌弃月之羡无用,连忙解释着:“你别担心,挣钱不在这一时。”
“挣钱?”谢明珠有些疑惑,难道他们打渔回来还有的卖?
虽然还没去海边,但是看到村里放着的那旧船,也觉得这种小船放到那波涛汹涌的大海上,实在是危险。
她不大愿意月之羡去冒这个险。
网也看到村子里人家篱笆上挂着不少,都破破烂烂的,只怕稍微大点的鱼就能挣破了。
这样还能抓着什么好鱼?
沙婆子解释着:“都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我们如今在这银月滩,如果只是求温饱,山里海里的,只要肯勤快,自然是饿不死。可这嫁娶生死,总是要花钱。”
所以打渔自然是为了赚钱。
打回来的鱼他们都晒成咸货,每隔了两三个月,城里就会有商人专门来收。
挣不了什么大钱,但一年下来,收获若是好的话,能得个三五两。
这样一点点攒下来,也能给儿子媳妇攒出一套像样的银饰来。
谢明珠恍然大悟,原来村里人竟然靠打渔赚钱,难怪她就说,大部份男男女女的,身上都戴着银饰。
还以为是祖上传来的,原来是打渔攒的。
难怪月之羡光溜溜的,感情是因为他没法参加打渔,这样一来自然是没有咸货卖给商人。
怪不得他那样想出海打渔。
然沙婆子见谢明珠不说话,生怕她为此嫌弃月之羡给她打不了首饰,连忙解释着:“你也别急,等过一两年,你们有了儿子,到时候他就能出海了。阿羡一看就是疼媳妇的,到时候肯定会给你把首饰补上。”
其实女孩儿更好,可是女孩没有男人的力气,即便是跟着男人出海打渔,可是连渔网都拉不动。
谢明珠见她误会了,连连摆手,“我不要什么首饰。今日我问,原本也是担心他去海上不放心,如今他不能去,我才高兴呢!”
首饰什么的,哪里有命重要?
沙婆子有些意外,随即笑起来,“好孩子,难为你这样担心他的安危,他能与你结为夫妻,真是几辈子攒下来的好福气。”
换做别家婆娘,只怕早就催促着男人出海了。
眼下阿羡媳妇多好,贤惠又勤快能干,还这样体贴阿羡。
更不像是庄家和冷家的那两个媳妇一样笨手笨脚。
谢明珠可不知道,沙婆子又拿她和苏雨柔卢婉婉来对比,这会儿就单纯觉得,既然只打算吃饱,那实在犯不上去拼命。
守着这么好的资源,合理利用起来,根本就饿不死的。
月之羡这么多年,半点粮食不存也能活蹦乱跳的,就是很好的证明了。
第26章 入V万更
翌日一早,吃过饭后,谢明珠就带着五个孩子到新家收拾。
昨天上了房梁后,就盖了顶。
所以整座吊脚楼也算是彻底完工了,接下来屋子里的一切就得靠他们自己了。
这三天都管大家的午饭,每天晚上月之羡都半夜就起来去海边,为了第二天中午的午饭准备食材。
所以也是几日没有睡好,亏得他人还年轻,不然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折腾?
谁料她带着一帮孩子到这边的时候,月之羡已经在了。
除此之外,还有他两个兄弟。
十四岁的奎木,小小年纪已是人高马大的,看起来十分魁梧,已经开始在为自己将来娶不到媳妇而发愁。
十三岁的长殷没有那么多的想法,只想等造一艘大船,最好可以顺着海岸线,直接到州府城里,这样以后村民们出村子就不用走鱼尾峡冒险了。
他个头矮小,人也十分瘦弱,但是这梦想崇高又伟大。
大家听了总是付之一笑,不当一回事,可是谢明珠觉得,他小小年纪就有自己的目标,说不定以后才是银月滩以后最出息的孩子了。
他们俩已经拿着珊瑚石开始打磨竹墙,见到谢明珠来,晒得黝黑的两人露出大白牙,一脸害羞,“嫂嫂好。”随后开始同宴哥儿几个说话。
竹条排列的墙壁,虽此前也打磨过,但住进来后,未免以防上面的毛刺扎人,还需得用珊瑚石在打磨,直至光滑为止。
宴哥儿他们学着奎木和长殷打磨竹墙,谢明珠听得厨房那边叮叮当当的,穿过廊桥走过去,只见屋子里已经乱七八糟堆了不少陶盆瓦罐,还有一口大缸。
月之羡盘腿坐在的地上,一旁的椰子壳里装着和匀的稀泥,一旁堆着些石头,他这是打算砌灶。
“哪里里来这许多东西?”她看着这些锅瓢碗盏,心里有些激动,这样的话就可以直接在这头开火,不用去沙家那头麻烦人家了。
月之羡回过头来,一脸得意,“当然是我的呀。”这其实是小木屋里,唯一可以移动的家当了。
谢明珠这才反应过来,他即便是个闲汉,也需要烧饭煮菜,的确是该有些家当。
果然,就是要饭的也一个破碗。
又见他这灶砌得有模有样的,少不得是夸赞几句,“没想到你还会泥瓦活。”
谁料想竟然听月之羡说:“以后咱家缺什么,我都能弄,打铁木艺烧窑我都会,你缺什么只管与我说。”
他一个人吃饱了全家不饿,村子里海神庙外面的广场旁边,就是村子里的工具棚,烧窑的炉和木工所需要的工具等,那里都有。
平日他没事时,就喜欢蹲在那里看大家干活。
看得多了,自然也能逐渐上手。
不说是什么巧夺天工,但自家日常是可以的。
这下是真的令谢明珠对他刮目相待,“要真是如此,那倒是省得去麻烦人,我原本今天还想跟你商量,找村里的木匠大叔帮忙做几架床铺的,还有桌椅也要几张。”
就算是再怎么简朴,但是家里该有的设施还是需得完善。
但现在技能点满满的天选打工人跟自己一个屋檐下,不用白不用,他既然什么都会,那回头叫他做个摇摇椅应该可以吧?
最好那边的榕树下,再挂个大秋千。
他们的房屋很大,毕竟谢明珠的孩子多,除了他们夫妻一间之外,宴哥儿一个男娃儿就一间,然后四个女孩子,自然也不能委屈地挤在一个房间里。
何况村子里的女娃就少,哪怕她们年纪还很小,但在村里人眼里那也是香饽饽,可不能委屈了。
所以修建的时候,特意主动提议给他们多建一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