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见这里已经不少人在了,秧苗得自己下田拔,外面迁移来的那些妇人们,从一开始的扭扭捏捏不好意思脱鞋子,到现在大方挽着裤腿,争先恐后地拔秧苗。
也有不少男人在,只不过都在另外一边的田里。
谢明珠也脱了鞋子下田,拔了二十来捆,就发现孩子们背着书箱过来了,除了他们,还有别家的孩子也是如此。
“这又是放假了?”她挑眉,别是昨天书院里的先生们喝醉得太多,没法上课,因此才放假的吧?毕竟她出门那会儿,宋兆安和王机子都还在打呼。
宴哥儿摇着头,将书箱放在田埂边上,“不是,我们先生说田里的秧苗长得快,得先顾着栽秧,正好让我们也回来敢几天农活松松筋骨。”
这些孩子对于大部分家庭来说,的确是一份不小心的劳动力。
而且基本都是穷苦寻常人家的孩子,自然都会这些普通的农活。
谢明珠听了,很是赞成,“得了,那你去吧。”不过看到跟在他身后的卫家兄弟俩,“你俩也要去?”什么时候这兄弟几个居然这样好了?
卫星海点着头,卫星河则高兴地应着,满脸的雀跃,“对,我们也要跟着栽秧。”
谢明珠见他笑得这样开心,心想希望他晚上还能继续笑得出来?“行,那小心些。”又因他们兄弟俩第一次下田,因此让宴哥儿仔细看着些。
小晴麻利的和小暖小晚拖鞋袜下田来,让小时坐在她们的书箱旁边,“卫小舅也来了,他说爹不在家,怕咱们忙不过来,就一起来帮忙,这会儿去沙若婶家里赶车了。”
“街上能过车?”谢明珠刚才来的时候,看着小摊小贩也不少。
“卫小舅说他有法子。”小晴答着。
小暖则凑过来,笑着小声嘀咕:“卫小舅来帮忙,回头娘又得给卫小舅送礼了。”
小晚笑嘻嘻地接了话,“其实他来帮忙一点都不划算,做得太慢了,有给他送礼的这钱,找几个短工两天就干完了。”
虽然这话很是,但谢明珠还是连忙示意她闭嘴,“可快别瞎说,你们卫小舅是好心帮忙。”
这俩小丫头皮痒,还编排起人来了。
母女几个这里一边说着闲话,一边拔秧苗,没多会儿隔壁宴哥儿领着卫家兄弟所在的田里,就传来了宴哥儿暴跳如雷的声音。
“你们俩傻了么?我都说了,不是这样的,你都把芯拔断了。”抓狂,他到底要怎么说怎么教?怎么他们老是将秧苗弄断,而没连根一同拔起?这不对劲啊,当初爹娘一教,他们都全学会了。
反正宴哥儿已经开始质疑自己的教学能力了。
卫星海和卫星河面面相觑,兄弟俩平生第一次下田,而且真的已经尽力了,可就是没法连根拔起,反而将秧苗的芯给直接抽出来。
已经被旁边的人指指点点好几回,说他们糟蹋庄稼,他们也很焦急。
宴哥儿长叹了口气,看着兄弟俩也手足无措的样子,正好见卫无歇来了,便开口建议:“要不,你们去你们小叔那吧,也许是我的问题。”
“哥,我觉得也成。”卫星河看了他哥一眼,连忙就朝田埂边去。
秧田里放了水,只淹到脚背,而且是临时开垦的田,底下的泥还没彻底软化,所以踩起来根本就不像是传统田里一样,会被烂泥吸住脚。
卫星海见弟弟已经上了田埂,也朝宴哥儿点了点头,跟着过去,一同找卫无歇。
只是没多会儿,卫无歇的咆哮声就传来了。
兄弟俩有点被打击到了。
好在卫无歇拉了车在路边,这会儿就使唤他们俩将这捆扎沥水了的秧苗运送到车上去。
而谢明珠她们这边,莫嫂已经划着独木舟送着满满一船的秧苗回去。
只是大家见此,本地有独木舟的人家,也赶紧回去将独木舟扛来,纷纷效仿。
于是乎,莫嫂才一路顺畅运送了两回,河面就开始被各样的独木舟和木盆堵死了。
最后还是得用马车。
好在衙门里很快就安排人疏通道路,让小摊贩们将路给让出来,不然满街都堵满了秧苗。
忙忙碌碌,谢明珠家秧苗暂时是够了,马嫂今天留家里,插了一天的秧苗,酒醒后的宋兆安带着媳妇女儿一起去帮忙。
只不过最终被蚂蟥一吓,柳施和宋知秋都跑了,宋兆安自己又因昨天喝酒太多,旧疾复发了,一直咳嗽,大家也不敢叫他继续田里。
最后也就剩下胆大的宋听雪,跟着一起学插秧。
半道又来了一个酒醒后的王机子。
至于柳施和宋知秋,也没闲着,和得了空闲的孙嫂子一起跟着运送秧苗。
不管是马车还是独木舟,都没有办法直接将秧苗送到田边,故而还需要人力。
这母子三人近来那气色是一天比一天要好,力气也逐渐有了,再不是从前那娇弱无力的模样,宋兆安坐在楼上,看着楼下的媳妇和大女儿都背着半背篓还带着水的秧苗,好不震撼。
明明天天住在一起,他竟然不知道媳妇女儿们都有了这样大的变化。
而且明明以前他一咳嗽,立即就传染给这母女三,这次母女三人不但没有被传染,反而一个个变得力大无穷精神抖擞的。
他有点想不通。
所以不是一家的病秧子,只有他一个人而已。
晚上劳碌了一天的大伙儿都坐在凉台上休息,卫星海兄弟俩最终没学会如何拔秧苗,但是一直人工运送,也累得够呛。
卫星河反手捶打着后腰,唉声叹气地喊着:“我的腰啊,我的腰,要断了么?”
只是话音刚落就被老头子敲了一下脑袋,“小屁孩哪里来的腰?”
卫星河对于这话大为震撼,连忙将屁股翘起来一些,好方便他们辨认自己也是有腰的,“这不就是么?”
卫无歇往他翘起的屁股踹了一下,“好好坐着。”
卫星河一脸委屈,什么时候他家文质彬彬的小叔也变得这样暴力了,而且偷偷背着他们学会了干这多农活。
宴哥儿见他可怜,在一旁解释着,“小孩子不能说腰。”
“为何?”这下连卫星海都好奇,他的腰也好酸好痛,只干一天的活,怎么觉得比读一年的书都要累。
谢明珠抬着从井里凉过的甜水过来,“因为腰等于夭。”故而大家讲这个忌讳,自然是不愿意说小孩有腰,那不就等于说小孩子会夭么?
兄弟俩好歹是读书人,立即就反应过来。
那卫星河连忙坐直了身体,再也不敢说了,毕竟昨天才被鬼文化吓着的他,现在也很忌讳这种谐音梗。
喝过甜水,歇了会儿,各自去休息。
卫无歇明天要跟着一起插秧,自是不回书院也不回家了,便去从前自己的空房间里休息。
这样一来,好叫宴哥儿晚上起来心惊胆颤的。
他们不确定茳猪来了,是否会安安静静在那里等着,万一叫唤出声来,惊动了大家那怎么办?
所以他们得早一步到河边等着。
四个人鬼鬼祟祟的,两狗一猫,到河边后终于松了口气。
这边有菜地遮挡,又有果树。
等了差不多一炷香的功夫,水里就有了声音。
按理这黑漆麻乌的,水里忽然来了动静,正常人都生怕是水鬼来了,可他们知道是茳猪,一个个满怀期待地站起身,拿着鱼虾等着。
果然,那张熟悉的微笑脸从水里钻出来。
可能也没想到今天饭主动等着自己,茳猪比较兴奋,在水里转了好几个圈,弄出一阵阵水声,可把四人吓得心惊胆颤的,宋听雪急得小声安抚,“别出声,小白别出声,小声点。”
茳猪并不知道,他们给自己取名叫小白,只不过也察觉到了几人的紧张,动静方放小了不少。
一顿饭吃得紧张兮兮的,亲眼看到它钻进水里去了,几人才长松了一口气,只是一回头,就见着菜地中间那条小道上站着个小人。
“你们干什么?”小暖的声音适时地响起。
不然再晚一步,没看清楚认出她的卫星河已经要被吓出鬼叫声了。
“你怎么在这里,也不出声,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宋听雪连忙上前拉住她的手,晓得是瞒不住,何况多个人多个同盟,到时候也好打掩护,自然是没有半点犹豫,指了指水里,“你来多久了?我们喂小白呢!”
“小白?”小暖只短暂地疑惑了一下小白是谁,聪明的她就想到了什么。
立即就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茳猪回来了?”
宴哥儿几人连连点头,又怕她太高兴,吵醒大伙儿,做了个嘘声动作,连忙小声交代,“别叫娘他们知道,不然肯定将小白送回去的。”
他们的想法很简单,小白又跑回来,肯定是鹿乡湖一点都不好。
他们这是保护小白。
第139章
接下来两日,都在插秧,卫家兄弟也跟着下田,歪歪扭扭插了几排,只让卫无歇觉得没眼看,十分不解,“写字能整齐,为何插秧就不能在一条线上?你看这东拉西扯的,等大了些,薅草也不方便。”
卫星河自知理亏,试图撒娇蒙混过关,“小叔叔,我们已经很努力了,就这样好不好?”
卫星海则觉得没有什么问题,人家说黑猫白猫,管他是什么猫,能抓耗子就是好猫!既如此管他整不整齐,这能活不就得了?
所以下巴一抬,满脸的自信,“大不了,以后薅草施肥我们亲自来就行。”
卫无歇见他这样子,冷哼一声,“那成,到时候这个角落,你们自己来管。”当下就同谢明珠家负责着农活事宜的马嫂道:“马嫂,他的话你可是听到了,往后到了那施肥薅草的时候,你也不必管他是在上学还是在哪里,只管给揪过来。”
马嫂见谢明珠没吱声,从来也不惯孩子,很显然是默认卫小公子这话了,连忙朝卫星海笑道:“那回头我就只管找你,莫要忘记了今天的话。”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如果不是手上湿漉漉的,卫星海都准备拍着胸口保证了。
接下来,大家还真将这角落避开,留给了他兄弟两个造。
没下田的柳施给送了水果茶饮过来,还有炸糯米片,见着那不成行的秧苗,好言劝着卫家兄弟,“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你们这不擅长插秧,倒不如去做别的?”一面指着后头那已经有膝盖高的荻蔗,“听说这马上就要施肥培土,你俩不如先去?”
柳施想着她和大女儿不敢下田,到时候培土的时候跟着马嫂多做些就好了。
反正她们母女三又不出门去做个活计,在家里就是洗洗衣裳收拾一下家务,轻松得很。
“怎么又是糯米片?”小晚离田埂近,先洗了手上来,往旁边垫着的芭蕉叶上一坐,看到柳施拿来的小零食,顿时没了食欲。
王机子伸手过来捡起一片,“吃吧,那么多喜果,再熬个几天,大约就能吃完了。”
是了,这些糯米片是孙嫂子用喜果切成薄片后下油锅炸的。
前几天也是轮番换着花样吃,重新蒸软,往里塞椰蓉或是甜酥麻馅儿,后又炒豆腐干剁碎包进去,切小颗粒来煮糖水,甚至是用辣椒炒来吃。
反正上桌必见。
一开始吃个新鲜,还个个都争相抢着,多吃多沾喜气,现在是看都不想多看一眼。
其他人也上来,除了谢明珠他们这些大人,还真没有一个孩子吃了,都只在那边啃果子。
插了两天的秧,夜里宴哥儿他们还要去喂茳猪,哪怕现在他们喂茳猪的队伍已经发展到了整个小孩群体,但老早也要在谢明珠他们没起来之前去草市买鱼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