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收拾好,在镜子里看了又看,见着没什么破绽,这才出了房门。
不说凉台上无人,就是院子里也静悄悄的,倒是满院都挂满了早上刚洗的衣服,可是自己早上睡得那么沉,竟然一点动静都没听到。
正东张西望的,忽然听得身后传来月之羡的声音,“媳妇。”
谢明珠被吓了一跳,又想起昨晚的事儿。
虽然是自己起起的头,但如今想来,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声音也不觉弱了几分,有点不好意思直视月之羡,“怎么不见旁人?”
月之羡从厨房里出来,手里端着粥和几样小菜,“我跟他们说你昨晚起来着凉了,都不敢在这里吵你休息。”
至于他为何在厨房里,那当然是因为媳妇‘病了’,他这个做相公的要留下来亲自照顾了。
谢明珠嘴角不觉抽了抽,便在自己常坐的椅子上坐下,“你不去商栈么?”
“去了一趟。”虽然昨晚是累,可说来奇怪,月之羡竟觉得比往昔还要有精神,将饭菜一一摆好,端起粥就要亲自给谢明珠喂。
谢明珠被他这举动吓了一跳,“你这又是做什么?”搞得她好像已经四肢不全了一样。
“喂你啊媳妇。”月之羡压根不知道自己这举动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不是媳妇昨晚说累得一点力气都没了么?
一把从他手里将粥夺过来,朝他翻了个白眼,谢明珠赶紧吃饭。
早上吃习惯了,今天即便是起晚了,现在也觉得腹中空空。
一连吃了小半碗,这才问起柳施母女三人哪里去了?她们家那凉台上也空无一人。
“去了铺子里,说是去交货。二嫂还说要去走亲戚。”月之羡不知道柳施这边还有炸豆腐干卖的韩婵这门亲戚,只当是去了程牧家那边。
谢明珠听着,点了点头。是了,宋知秋她们昨天下午就将衣裳都做好了,原本也是定好今天和自己一起去铺子里的。
“那几个疍人呢?”谢明珠吃了口小菜,味道和孙嫂子做的不一样,诧异地看了月之羡一眼,“你做的?”
月之羡微微颔首,“媳妇你吃完我们去新房子看看?”
又说那几个人,一早就送去给豆娘了。
谢明珠一听着事儿,就高兴起来,“我昨天还和长殷在发愁,上哪里去给她找几个人一同去海上。起先打算去大师兄家借几个人,可都是内陆来的,上了海去跟那睁眼瞎一样。又想着找本地的渔民,可担心他们知道豆娘的身份后麻烦。”
没曾想,这瞌睡来了遇到枕头,月之羡竟然带着几个疍人来了。
吃过了饭,夫妻俩自是出门,去往城南那边看院子。
院子不大,夹在程家和郡主府中间,建造风格其实并不明显,就是一座很常见的宅院罢了。
不过也是白墙黛瓦,在多吊脚楼的广茂县,还是别具一格。
但谢明珠更愿意定义为别院,偶尔来住一两日还好,长久住还是不如自家那头方便。
不说搬过来养不了鸡鸭鹅就算了,就是想吃口新鲜的菜也不可能。
唯一好的地方就是隐私性比较好,夫妻两人住的话,夜里偶尔有点活动也不用提心吊胆,生怕叫人听见。
谢明珠决定了,以后约会就来这边。
两人在院子里待到下午些,这才回家去。
自不多说,如今成了真夫妻,虽然从前也一样感情好,但如今捅破了这最后一层窗户纸,但给人的感觉还是不一样。
以至于小时问他俩:“爹娘你们发横财了么?”她能感觉到,爹娘好像都特别不一样,好像很开心,但又不是那种笑的开心。
“这话从何说起?”月之羡心情好,终于和媳妇是真正的一家人了,一把将小时就抱起,要往肩膀上送。
王机子见着直皱眉头,“你快给她放下来,仔细摔了。”
小时却不愿意,好久没坐爹的肩膀上了,坐这里看得可远可高了,“爷爷,我的事情你不要多管,我心里有数。”
“你有个屁的数。”王机子担心得不行,起身追在父女俩身后,一手在后面扶着。
这一打岔,小时也忘记了早前的话题。
倒是谢明珠,在犹豫要不要弄点药吃一吃?虽然自己的月事才走,属于安全期,但就怕万一。
毕竟她的记忆里,小暖小时也是很容易就怀上的,那萧定远一年半载才回来,回来例行公事了就走。
其实两人这么几年的夫妻,在一起的时间加起来,真正相处,不会超过半个月的时间。
但也不妨碍原主给萧定远生两个孩子。
所以谢明珠担心。
可也担心药房里的大夫药方不行,给吃坏了身体,月经紊乱还算是好的,就怕有其他问题。
这一纠结,二十四小时很容易就过了。
然后她决定将心放宽,哪里有那么容易的事情?正好昨天夫妻俩也算是闲赋了一天,今日也要忙起来了。
豆娘那边各样都已经准备好了,现在月之羡又给她安排了人,至于那几个疍人的落脚处,倒也不着急,这一去顺利的话,也要半个月。
最少有半个月的时间呢!
倒是长皋今天下午和李天凤的人一起启程去狗牙滩了,谢明珠不放心沙若,回家的路上也就顺便去看看她。
没想到寒氏竟然也在。
那文家贼团的事情,衙门接手了过去,尤其是那天晚上,还是杨德发这个大捕头来拿的人,所以寒氏自然知道长皋的事情。
谢明珠来时,她正宽慰,“叫我说,长皋算是运气好的,你们海神娘娘保佑着,前年我听人说,州府那边好像被骗的才叫可怜呢!”那真真是被骗到倾家荡产,家破人亡的地步。
见了谢明珠来,同她打了招呼,赶紧拉着坐下,“你也听我说,谨记在心上,免得你往后也落了人家陷阱里去。”
这话说得谢明珠也有几分好奇心,连忙凑了过来,在她身旁坐下。
寒氏方继续说道:“州府那头有个专门收苎麻做渔网的,他们家手艺好,一样的苎麻在他手里能变个样子,结实得跟那铁一样,所以到他这一代,已经是开起铺子了。不过他心高气傲的,觉得编一辈子的网哪里能出头?非要出门去做大生意。”
但沙若关注点明显错了,连忙问,“他家铺子现在还开着么?我们织的网就不结实,遇着几个青蟹,两钳子就给夹坏了。”若真有这样的好网子,以后银月滩的人下海打渔,本钱岂不是少了许多。
“唉,你别着急,等我先说完。”寒氏急了,自己这说正经事呢!
沙若这才禁了声,示意寒氏继续说。
谢明珠也认真听着。
“那渔网铺家的小子,先前倒也算个能人。”寒氏语气里满是唏嘘,“先是从铺子里挪了一大笔本钱,雇了船走水路北上贩海货也赚了不少。不过你们也知道,海上私船贸易本就禁止,这营生终究不长久。所以他又另换其他生意,不过半年光景,竟风风光光地回来了,不但他自己,全家也都穿金戴玉的。”
街坊邻里哪能不好奇?围着问他做了什么买卖,他只说是“跑商”,把东边的稀罕货拉到西边去卖,一倒手就是几倍的利。
谢明珠听着,这和自家商栈赚差价路费的路数本无不同,算不得新鲜。
可寒氏话锋一转,声音压低了些:“不一样的是,咱们做买卖是自己垫本钱担风险,他却动了别的心思。回来没几日,就挨家挨户地串,说要带着街坊们一起发财,让大家有多少银子凑多少给他入股,还拍着胸脯保证,两个月回来保准本金翻几番。”
然这话一听,原本满心牵挂儿子的沙若立即就皱眉:“天底下哪有这等掉馅饼的好事?难不成真有人信?”
“怎么没人信!”寒氏重重搁下茶碗,“他不仅立了字据,签字画押样样齐全,更别提他是街坊们看着长大的,哪家没吃过他娘送的鱼干?还是有几个亲戚朋友相信的,拿了些银钱入股,不过两个月的时间,他便回来了,给这些入股的亲戚朋友都分了银子,果真是原来入股的好几倍,如此哪里还叫人不动心不相信?”
这下也不要他到处拉人入股了,赚了钱的亲戚朋友自会到处给他宣扬,不少人听得后,把压箱的私房,或是向亲戚拆借的碎银全凑了去,就盼着两个月后银子翻倍。
哪里料想这天杀的黑心肝!拿了满街街坊的血汗钱,第二天一早,他家渔网铺的门板就上了锁,等大家觉出不对涌过去时,早人去楼空。
那小子早就带着全家卷着银子跑了!”
不少人得知后,当场就急火攻心倒了下去,家里连抓药的银子都没剩下。
他家那些头一回赚了钱的亲戚朋友们,更是叫大伙儿追着讨债,为此又出了几个命案来。
“报官了吗?”沙若听得心惊,这样一对比,自家儿子还算好,除了被骗感情,银子还在命也还在。
“报了!可衙门查了几日,说人早跑出岭南地界了,竟是半点力气都不肯再费,只让大家自认倒霉。”寒氏叹着气说道。
不过没敢说,当时她听得州府来的风声,差点都想拿钱跟着入股了,只不过被杨德发拦住了而已。
为此,她还埋怨了杨德发好一阵子,害自己错过赚钱的时间。
谢明珠却是心头一震,没想到后世那些集资诈骗的伎俩,古人竟早就玩得这般熟练。说到底,不过是抓住了人心底那点“一夜暴富”的贪念,即便明知可能有坑,也总有人愿意赌上一把,最后落得个血本无归的下场。
第150章
沙若唉声叹气好半天,但听着这许多人的惨状,自家早早就察觉了那些骗子的意图,没酿成祸事,果然已经算是极好的。
她也就逐渐冷静了下来,拉着寒氏当即就表示着:“你说的对,多亏得海神娘娘保佑,回头我就去银月滩一趟,给海神娘娘多添些灯油供品。”
不过也没有忘记,这还亏得是宋家母女三个先将骗子给认出来,不然后果如何还未可知呢!
因此是一定要好好去感谢人家的,这会儿也自责起来,早前只知道想那有的没的。
如此,待送走了寒氏后,也和谢明珠商议起,置办些东西送过去道谢人家。
谢明珠见她已经在考虑这些人情世故,便晓得是应该将这事儿给放下了,“也不是什么外人,不过你既有心,去感谢一趟也成。”柳施她们那边估计是不在意的。
沙若连应着,又想着谢明珠家那边如今有孙嫂子她们在,便也辞了在谢明珠家帮佣的活儿。
也是,眼下她家两个儿子跟着月之羡,挣了不少,她也好安心在家里伺候这些田地,养鸡鸭什么的。
而且这样一来,时间自由了,也能多回银月滩。
现在的广茂县虽然好,可她到底觉得那银月滩才是根。
谢明珠也见她没什么事,自回了家。
家里除了小时被老头子带去逛街了,其余的孩子都在做作业,厨房里有孙嫂子,鸡鸭鹅这些也不要自己去操心。
这会儿莫嫂还在将捡回来的多余鸭蛋鹅蛋腌制。
早前谢明珠就想着将家里的鸭鹅减产些,但这会儿食材丰富了,反而有些吃不过来,想抓去卖吧,也没几个钱,还要劳烦在草市守半天,她自不愿意浪费这个时间。
如此一来,量也没减,蛋倒是一往如故地下,要不是还能做咸鸭蛋,还真不知要如何处理。
她和莫嫂搭了会儿手,陈老太太便带着小孙子陈朝朝来了,手里挎着的竹篮里,装了些草果。
陈朝朝和小时一般年纪,如今好不容易和奶奶来了,自是要找小时玩耍,可惜小时没在家,小暖便放下纸笔,牵他过去吃果子玩儿。
老太太见谢明珠她们在忙,篮子一放,自己拉了个小凳子坐下就跟着一起帮忙,“我大媳妇娘家前两日来了人,山里摘了许多草果来,我想着你就喜欢这些稀奇古怪的,给你拿下来,也不知能不能种。”又说这东西炖肉香得很。
不过她来此,可不是专门为此事,还要替别家来请客的。
谢明珠也瞧见了,当即朝她道谢:“难为您老有心,跑这么远和我送来,还要在这里跟着忙。”本来她见陈老太太来了,已经起身擦手要请人上楼去的。
谁知道这陈老太太手脚麻利得,没等自己开口就已经拉了小凳子坐下跟着一起干活。
“这有什么。”陈老太太不以为然,她虽是胖墩墩的,但一直都是干活麻利的好手。
谢明珠见她是不打算起来了,也只好坐回身,朝楼上喊了一声,叫送茶水来,转头又同陈老太太开口:“几次都在街上遇着,难得来家里,今儿吃了晚饭再回去。对了,朝朝他娘现在身体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