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留饭,楼上的陈朝朝最是高兴,这样他就能等到小时回来,和小时玩了。
所以不等陈老太太答应,就一脸殷切地朝楼下看来,“奶奶,我在姨姨家吃饭,等小时好不好?”
陈老太太听得这话,想了想也人家也是诚心留,故而就应下,“如此,我祖孙两个今天就叨扰了。”又因谢明珠问起媳妇赵满娘,脸上就乐开了花,“好着呢!近来鹿角街那边,来了个外地大夫,我瞧着医术不错,他们家闺女还会给看病,到时候我都想好了,等朝朝他娘生的时候,除了接稳婆过去,把这闺女也喊上。”若是有个万一,也能顾得过来。
城里每日都有新开的铺子,比不得以前了,整个县里的铺子,一只手能数得过来。
所以谢明珠自然不知晓,但莫嫂子一听,却是来了兴致,连问着:“老太太,那他家闺女都会瞧什么?只要是女人身上的,都能瞧?”说这话的时候,她还左右瞧了一眼,似害怕楼上的小孩子们听到,将声音压低了不少。
其实本地人,不管是哪一族,都有自己的神灵有自己的祭婆婆,女人们看病也不是什么问题,一般祭婆婆都能解决。
但祭婆婆到底学得驳杂,也不是专攻医术,因此这看病一事,自是比不得正经的大夫。
正巧她隔壁邻家的儿媳妇,上个月小产后,小月子都满了,没曾想这莫嫂次回去,却是瞧着人就像是被精怪吸了精气一样,人变得又老又廋不说,那身下还一直淋漓不止。
可男大夫们,就把脉抓药的事儿,叫掀起裙子仔细看,两方都不愿意。
祭婆婆那里拿来的药又不见好,因此莫嫂听得有女大夫,自是就上心了。
陈老太太见她如此好奇,又小心翼翼的,猜到了几分,“医术怎样,我也说不得,但自小在老大夫跟前长大的,又肯在这上头用心,自然是有些本事在身上,反正我是信得过的。”
不然也不会想着媳妇生产的时候,请她跟着一起去。
虽那还是个未嫁的闺女,但听说她不避讳这,已经跟着进了好几个产房呢!
莫嫂子听在心里,已是有了数,不管好不好的,便是死马做活马医,回去说一声,不然好好的一条命,要真就这样没了,心上也过不去。
故而这晚些,就给谢明珠请了个假,匆匆回家一趟,第二天再回。
谢明珠知道她是为着这女大夫的事情去,自是应下,“你也不必着急回来,办好事情要紧。”
莫嫂这里谢过,只匆匆去了。
又说这陈老太太是个健谈的,这聊来聊去的,直至晚饭用过了,告辞要走了她才想起自己来的正经事情,都走到大门口了,赶紧折身回来,“明珠,瞧我这糊涂脑子,竟是忘记了,我今儿来,头一件要紧的事情,是帮罗掌柜家带个口信,他家姑娘这月二十八出阁,请你过去坐一坐。”
罗掌柜是今年外来的汉人,在街上开了家酒楼,家里也有个老太太,身体也不错,闲着在街上逛,和陈老太太一来二去的相熟起来,两家便走动得多。
谢明珠与罗家是有些生意来往,交集不少。
现在他家又特意托陈老太太来请,自然是要去的。
就是有些担心,别又跟上一次一样,各家娶亲嫁女的,全挤在一个日子里。
因此和老太太问起城里最近成婚的多不多?
两人这一聊,又在门口站着聊了好一会儿,直至月之羡回来,一脸的错愕,“怎不上楼去?”
陈老太太这才忙收住了话,“不了不了,我就先回去,免得孩子们担忧。”然后催促着院子里和小时玩耍的陈朝朝,打着灯笼回了。
月之羡盯着老太太矫健敏捷的步伐瞧了好一会儿,直至那团灯火瞧不见了,这才收回目光,“陈县令他们家这老太太身体不错。”
“是啊。”谢明珠也颇为羡慕,也不知自己到了她这把年纪,还有没有现在的灵活。
这时候只听月之羡纳闷道:“你说方主薄打光棍,倒也能说得过去,他自己有心疾,上头也没个长辈操心,但陈县令怎也没见老太太替他说门亲事?”
谢明珠不知他这心思怎就飘到这上头去,不过只怕不止是他,这满城的人都好奇吧?但自己和陈老太太关系好,虽有年纪鸿沟,但丝毫不影响她告诉些自己别人不知晓的秘密。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那陈县令是订了亲的。”谢明珠以前觉得方主薄怪倒霉的,自己身患疾病就算了,还有那样一对不靠谱的兄嫂,但是后来得知陈县令的事情后,只觉得这两人真是一对难兄难弟。
不过比起方主薄,陈县令这好歹还有些期望。
“订了亲?那怎从未听人提起过?”满城的人好奇,暗地里可没少猜测,甚至有人胆大妄为,私底下说估摸陈县令可能不举……
虽说是私底下,但月之羡觉得陈县令肯定也听说了的,可竟然没有站出来说什么,莫不是还真如此?一时只满怀期待地看着自家媳妇。
谢明珠见这会儿也没人,就他一个在,便压低声音朝他靠近几分,“他那未婚妻,早年陈县令没钱娶,后来攒了钱,对方没了娘,得守孝三年。”
月之羡听得原来就是这么一回事,但也不是什么大事情,不以为然道:“那也就三年罢了。”也猜到了,多半是汉人。
月族人可不兴这一套的。
一时庆幸地看朝自家媳妇,亏得她没那么讲究,要是也得守孝,那不得给前面的大哥守三年么?
这时只见谢明珠苦笑道:“哪里有这么简单?那王姑娘她娘没了的第二年,她爹就续了弦,她刚要出孝期,她后娘没了,这不只能继续守孝,又是三年。”
“那也才六年而已。”可现在陈县令都三十多了,月之羡觉得可能没那简单,继续问:“然后呢?”
果然,只听谢明珠继续说道:“然后她爹又给娶了个后娘呗,这次这个才一年也得病没了。”
听到这里,月之羡已经倒吸一口冷气,“他爹这是克妻啊。”
“噗。”谢明珠没好气瞪他一眼,“瞎说什么。”
“那后来没再娶了吧?”月之羡赶紧问,心想这陈县令未来岳父,可别在害人了,有点玄乎啊。
谢明珠摇头,“那倒没有,不过这次快出孝的时候,王姑娘她祖母没了。”
反正就是,陈县令是考中了后,陈老太太给他定的婚事,还是他们镇上的富户。
那时候姑娘才十五的年纪,但因那会儿陈县令毛头小子才出来,又不会巴结上司,可以说除了一个名声,完全是一贫如洗,那王老爷自是不愿意就这样寒酸嫁女。
哪里料想,等了一年,陈县令好不容易攒了点银子,能勉强置办些东西,谁知道王老爷的媳妇没了。
王老爷怎么说也是富户,想嫁到他家的多了去,可都是没福气的。
他这连续娶了两个,都病死了,倒也叫他心灰意冷,没再大操大办的,然后就只纳妾了。
这次妾没死,眼看王姑娘也要熬出头来了,谁知道家里老太太没了。
又没法,那是亲祖母王姑娘不能不守,哪怕这会儿都是二十多的老姑娘了。
“就去年,我们还没来广茂县之前,王姑娘刚要出孝,她祖又父没了。”谢明珠反正一时也不知是该说王姑娘的可怜还是陈县令倒霉。
也是这样,陈县令这些年已经不攒钱了,反正这媳妇娶不上,婚事也退不掉,有钱就花在县里呗。
月之羡听得嘴角直抽,只觉得这应做天下一桩奇闻来听,“照着这样讲,王姑娘这得把王老爷给送走了,陈县令才能娶得上媳妇?”
亲娘后娘都没了,祖父祖母也走了,现在就剩下王老爷一个了。
“你这话虽是不中听,但我看陈家那头是认了命的,而且我看陈县令现在这个样子,怕也是死了心,只要王姑娘还有一个嫡亲长辈在,他这亲事都难讲。”偏偏这婚事是当时陈老太太去求的,也不能因为人家姑娘接二连三守孝就要退婚。
而且叫谢明珠意外的是,陈老太太和陈县令都出奇的一样认为,指不定有点他们家的问题在,要是和王姑娘退了婚,再去娶别的,那要是人家在这关卡上没了至亲。
那陈县令岂不是要背负个克妻名声。
他这还不止是克妻,而是克妻子全家。
虽这只是他们母子担心所猜测出来的,但却是真的不敢拿此事冒险。而且又想反正都等了王姑娘多年,也不差这几年了。
再有,要是陈县令真去娶了别人为妻,那王姑娘以后怎么办?都一把年纪的老姑娘了。
月之羡听了半响,总结出了这就是糟粕,“这简直就是耽误人,真要孝顺,人活着的时候好好待就是了,这死了守孝有什么意义?”
谢明珠虽然是赞同他这话的,但还是赶紧捂住他的嘴,“你可别瞎说,你有你的道理,别人也有别人的说法。”
“娘你干嘛?”小时不知是什么时候来的,小小的身影就站在他夫妻俩跟前,一脸好奇地仰头看着他们。
谢明珠连忙收回手,“你跑下来作甚?不去睡觉?”
“明天放假啦。”都放假了,还早早去睡什么觉?她要抓紧玩耍,而且她今天下午和爷爷去街上,听说一帮读书人在沉鱼湖边有什么萤火诗会,找了二叔去做什么评官,还有卫家大舅也要去,她还要去看热闹呢!
回来爷爷也答应了,反正明天不上学,带着他们也去长见识。
谢明珠下午回来后,就和陈老太太聊八卦,老太太闲着没事,满街头转,这城里的八卦就没有她不知道的,东家的狗西家的猫,更有院子里那些扯不清的婆媳姑嫂问题,这不止吸引得谢明珠整个晚上都围着她,连柳施母女三也是如此。
也就是这会儿,吃过了晚饭,宋兆安准备出门去了,她们母女才知晓,这会儿柳施正交代着什么。
所以谢明珠就更不知晓了。
就这说话的功夫,宴哥儿他们也接二连三下楼来,手里还提着灯笼,越发疑惑,“这大晚上的,还要出去玩?”
几个孩子还没来得及回,月之羡倒是猜到了,“是要去沉鱼萤火看诗会?”今天外面倒是挺热闹的,大抵是这诗会的缘故。
宴哥儿连点头答道:“嗯,卫家大舅和二叔都要去做评官,我们书院也有几个师兄去参加了,爷爷带着我们一起去。”
生怕谢明珠不同意,宴哥儿特意强调老头子也要去。
果然,他这话音才落,谢明珠就见老头子这会儿也拿着灯笼下楼来。
他以为谢明珠他们也要去,还催促着,“你俩的灯笼呢?”虽然大家手里的灯笼也足够用了,但各人有个灯笼在手里更方便些。
谢明珠根本就不知道这事儿,不过看着孩子们兴趣盎然的,老头子和宋兆安他们都去,那这活动肯定不小,自然是没有不允的。
虽然不理解为什么要在晚上举办。
但想着到时候宋兆安也没空看孩子们,就靠着老头子一个人行不通,便推了月之羡一把,示意他去拿灯笼。
这当头柳施见他们夫妻也要去,索性也叫上两个女儿。
月之羡一见这么多人,“我去沙若婶家赶车吧。”
如此,一行人分成两辆车,一路往城南的沉鱼湖过去。
只不过才到城南,这里的街道已经堵得水泄不通的,车马哪里还能过得去,衙门里已经派人过来了,但也不知哪里冒出来这许多马车,根本就没有合适的停放之处。
如此,月之羡也只能将车赶到另外的一条街,然后与大伙儿一同朝通往湖边的巷子里去。
原本人烟稀疏的巷子,如今也是挤满了人。
头戴方巾的年轻读书人很多,而且生面孔更不少,一个个都背着书箱行色匆匆朝着湖边挤,街道巷口又到处是闻讯而来的小摊小贩们,这要往前挪一步就实在是太难了。
谢明珠早就将灯笼都拿去了马车上,这会儿目光紧紧盯着自家这一大群孩子,生怕叫人给挤掉一两个,到时候哪里找去?
又十分好奇:“怎如此多的人?”按理说这么热闹的活动,自己今天在外也转了大半天,怎么一点风声没听到?
月之羡还不是一样意外,他是听说了这边有诗会,可也没说这么多人啊。不过现在细细想来,自己回家那会儿,街上的形人的确是比往日要密集些,而且还是读书人居多。
宋兆安紧护着妻女,眉头已皱成一团,“听早前来找我的那学生讲,就四五十人罢了。”他只是听着大都是书院的学生们,有这等热情,明天也休息,索性就过来看看罢了。
老头子一样脸色难看,毕竟他和小时傍晚还在街上闲逛,那会儿虽看着街上多了不少外来的读书人,不管是自己背着书箱的还是带着小斯丫鬟的,但个个都风尘仆仆的。
那会儿也没多想,如今看来,他们只怕就是奔着这一场诗会来的。
“要不大家先退回去,前面太拥挤了不安全。”月之羡个头高,看着前面那黑压压的人头,实在不放心。
这点说到了谢明珠的心坎上,就怕出现个踩踏事件什么的,当即附和。
如此这般,大伙儿自是没说什么,小孩子们在下面个头矮,什么都看不到,根本就没有自己所预想的热闹好玩,萤火虫也没瞧见半只,倒是被挤得浑身的汗。
只是众人都是朝沉鱼湖涌过去,他们这要从人群里倒退出来,也是十分艰难。
平日里十步路的距离,这会儿在人群里挤了将近半住香的功夫,才算是松缓过来,个个都靠墙墙根上大喘气,那身娇体弱的宋兆安,这会儿已经开始咳嗽起来了。
可将柳施担心得不行,“咱们先去医馆。”
宋兆安按着胸口在便喘边咳,一句话也说不上来,得了这话点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