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里的小溪池塘特别多,几乎每家每户都有一条专属的小溪,各家也在这条小溪里取水用。
如果爬到后面的凤凰山顶往下看,就会发现银月滩上这密密麻麻的小溪如大地的血管一样,密密麻麻的,绝对会给人带来极大的震撼。
谢明珠在一旁歇气等了她会儿,帮她捆扎好,一同挑着回去,然后各自分路回家。
不过谢明珠为了抄近路,自是没有往沙婆子那边去,还是跟来之前一样,直接走的椰树林。
想是天气实在是太闷热了,不过挑了会儿她就有些坚持不下去,便放下担子靠在椰树下休息。
这边有不少野生的茉莉花,齐腰高,大片大片的挤在一起,今天没有什么风,这香气浓郁得散不开,让人越发觉得有些胸闷。
谢明珠吸了吸鼻子,环视四周,试图采些野草塞住鼻子,不想就在这时候,居然听得自家几个娃的声音。
她一脸惊讶,他们怎么跑到这边的林子里来,连起身大声喊:“宴哥儿?”
茉莉花树丛不算太矮,他们都弯着腰在那摘茉莉花,谢明珠也看的不大清楚,是不是全都出来了?
这也不留个人看家的?
下一瞬,宴哥儿小半个身子从茉莉树下冒出来,“娘!”他都已经忘记,什么时候开始改口叫娘,而不是母亲的。
不过此刻他那表情,明显比谢明珠都要震惊。
随后几个小身影也朝谢明珠这里跑来。
小暖将小竹篮里的茉莉花献宝一般给她瞧,“哥哥说,娘忙得都没空去采花露,所以带着我们来采茉莉花。”
谢明珠看着一个个满头的汗,实在心疼,“这东西可有可无的,这么热的天,出来作甚?”若是晒中暑了,得不偿失。
宴哥儿不赞同她的话,什么叫可有可无?“我以前看到丫鬟们采了园子里的茉莉花晒干后就用锅蒸,在锅盖上放些凉水,那些带着花香的水蒸气就用小瓶子收集起来,和上舂得细腻的米粉,用来擦脸。”
不但如此,丫鬟们还摘了红色的蔷薇,用芝麻油泡起来,过一阵子那油就变得微红,还带着蔷薇的香味。
她们不但用来调米粉做成胭脂,还用来做头油。
丫头们都这样讲究了,娘自然也不能委屈了。
谢明珠听着他的话,所以这是打算给自己做茉莉花蒸馏水,用来调月之羡送的那些珍珠粉擦脸。
心里是感动的,但今日实在是热,当下也喊着他们,“先回去,明天早上凉快的时候再来。”一面回头要继续挑起苎麻。
谁知道以宴哥儿为首,先跑过去将其中一捆苎麻给打散开。
他们力气是不大,但是人多力量大啊,三三两两的,或是四五根的,扛着抱着,一捆也就所剩无几了。
谢明珠想阻止都来不及,连忙扛起剩下的那捆追上去。
她不会做娘,一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就是五个孩子的娘。
可这五个孩子是真是梦中情娃。
她追上的时候,都已经到家附近的小溪了,孩子们也把苎麻都扔水里,还搬来了石头,就等着她这一捆扔进去,便可以直接用石头压住了。
等忙完这一切,就在溪边洗了把脸,谢明珠便去旁边的小池塘里看那五只小鸭子和三只小鹅。
一早她起来,几个孩子就兴致冲冲拉着她来这里瞧。
月之羡竟然将昨天晚上编的那围栏圈在了一个小池塘边上,然后还把这八只毛茸茸放在池塘里。
果然是天生是水上行家,这些个幼崽也不用鸭妈妈来专门教,下了水就晓得怎么蹬腿。
现在这些毛茸茸在水里自由自在的,还能自己在水里找吃的,倒是省了她担心没多余的粮食给它们吃,养不好。
瞧了一会儿,领着孩子们回家。
不过几个小丫头又去看那篱笆角落里围着的几只小鸡。
四周用芭蕉叶又围了一圈,小鸡仔们也不会钻出篱笆,这会儿正聚精会神地垂着头啄泥巴。
不过谢明珠还是撒了些草进去给它们啄。
一头想着,等傍晚宴哥儿去沙婶子家那边拿碗的时候,叫他背着些猪草过去给沙婶子喂骡子。
当天晚上,下了一场小雨,不过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地面已经干了。
谢明珠生怕再下雨,淹到小鸡仔,但又不想让他们上凉台,所以花了一天的时间,从椰树林里搬了不少石头来,在后院挨着篱笆垫了个台子,拿月之羡用剩下的竹篾学着编了个框架倒扣在上面,盖上些椰树枝和芭蕉叶,一个简易的鸡窝就完成了。
为了打理鸡窝方便,就往鸡窝里垫上些芭蕉叶,到时候直接将芭蕉叶卷出来,连带着鸡屎一起埋在地里。
又是沤肥的好材料了。
她心里暗自算着,照着这速度,不过五六日,地里的粪肥就足够了,那也可以挖出来用。
那时候她的菜种子也准备开始下地了。
村里出海打渔的队伍,终于在第四天下午回来了。
也就是谢明珠修建完鸡窝的第二天,村子里的牲口都全赶到了海边去,连沙婶家那头蹄子受了伤的骡子也没闲着。
想来是得了大丰收。
一时间,村子里男女老少的,只要有些力气的,都全去了海边运海货。
当然,这除了谢明珠一家。
他们家没参与打渔,没法分到海货,自然不该去凑热闹了。
但是想到沙婶夫妻俩对自家的照顾,现在她腰又不好,月之羡也不在家里,谢明珠便去帮忙背了两趟。
收获是不错,可惜现在的船只上没有什么保鲜条件,鱼有些不尽人意。
难怪现在的内陆人不喜欢吃海货,原来是有道理的。
这没办法保鲜,就算是拿回来晒成干货,还是比不过活鱼杀死后立即晒成的海货好吃。
所以自然是谢绝了沙婶赠送的两条黑鲷。
借了她的麻梳,准备回家清洗发酵好的麻皮。
几乎每天都要去一趟苎麻林里,她这样积极,那片成熟的苎麻都要被她割干净了。
眼下她家隔壁的溪里不但泡着许多苎麻杆,还有不少苎麻皮都发酵得差不多了。
从沙婶家回来她就带着孩子们在那捶打清洗。
孩子的精力像是无限的一样,一边还可以玩水,所以并不觉得是干活,一人过来帮忙捶打,或是捞一把去溪水里冲着清洗。
不大多会儿的功夫,麻皮里的杂质也就都洗完了。
天气好很快就晒干,从沙婶家借来的麻梳立刻就用上了。
下一步就要纺纱了,可是她不会。
这是技术活,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学的,而且纺车也没有,自己这么多麻皮,不知道要借人家的车多久?
而且纺了纱要织布,织完了又要漂色,还要柔软处理防皱处理。
晒黑了不少的月之羡回来看到凉台围栏上挂满了这么多梳理好的麻,有些吃惊,“这些都是你们这些天弄出来的?”
谢明珠在为纺线的事情发愁,“嗯。”自是问起他,“答应疍人的木材还多久砍完啊?”再砍下去,月之羡都要晒成黑皮体育生了。
“这次大家出海收获好,明天就算是海神娘娘准许出海,也就打发个人架着船到海上晃一圈就回来,大部份人都得闲下来,大家一起就很快。”月之羡回着,心里想着多半是家里空荡荡的,床也还没有一张。
这两日自己看她晚上睡得也不好,只怕还是不怎么习惯睡吊床。
心里不免是有些自责,“他们得空了,我就不去了,最多两天就将床打出来。”
谢明珠不知他怎么想到床上去,连连摆手,“不是,我的意思是,纺车能不能做?我这也不会,要慢慢学,管别人家借,就是十天半月起步,到底不好意思。”
谁知道月之羡一口回绝了,“不用做纺车,你也不要学,那东西伤眼睛。”他见过纺线织布,那线密密麻麻的,看着都叫人害怕。
媳妇跟着自己都已经吃够了苦头,怎么可能再叫她去学纺线织布?
坦白地说,谢明珠听他说不要学,伤眼睛的时候,脑子里立即就蹦出了一个老妇人挑灯织布的画面,瞧着是挺苦的。
所以这一瞬间,她感觉月之羡好酷。
几乎就要立即拍手赞同不学。
可旋即想到自家就一身轻薄的衣裳,还是沙婶家赞助的。
最后只得无奈叹气,“不学穿什么?”就算是床上铺席子,窗帘可以不要,但帐子总不能没有吧?
没这些,那跟流浪汉的屋子有什么区别?
不,那只能叫庇护所。
她是过日子,不是熬日子。
然而她的所有忧愁,月之羡好像都能解决,“这有什么?疍人们在海上要渔网要织布,他们又没材料,你这都处理得差不多了,明天我拿去同他们换些布来,他们只怕还高兴得很呢!”
又捡起谢明珠梳好的这些麻看了一眼,“这样的正是他们需要的,他们自己拿回去捻,要粗要细,修补渔网好用。”
“真的?”谢明珠满脸惊喜,看月之羡的眼神越发崇拜,这也太厉害了,简直就是外贸行家啊。
“自然,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月之羡被她用这样灼热的目光看着,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只觉耳尖微微有些发烫,不由得下意识往身后的栏杆上靠了靠,生怕她察觉出些什么,“你喜欢什么样的料子?”
“还能选?”不是,疍人们明明在海上,怎么给了谢明珠一种他们应有尽有的感觉?
她越来越激动了,又怕吵醒已经睡下的孩子们,所以不敢太大声,只能朝月之羡又靠近了几分。
银色的月光洒在她的脸上,像是镀上一层银纱,红疹彻底褪去,已经恢复了原本绝色容貌的她此刻压根不知道,自己这主动倾身靠近,给对方造成了多大的压力。
月之羡看着忽然咫尺再近的脸,以及她身上传来的淡淡茉莉清香,只觉得呼吸忽然间都有些困难了。
谢明珠却见他忽然沉默了下来,还以为是他白天干活太累了,自己晚上还缠着他不让休息,忽然有些心生愧疚,退开了些,“时间不早了,你快去休息,我看看小鸡关好没。料子的事情你看着办就好。”
反正这月之羡还挺靠谱的。
总不能换一堆毛毡回来吧?
她倒是走得轻轻松松的,却不知她走后,浑身紧绑着的月之羡终于长舒了口气。
下意识抬手按了按自己狂跳不止的心脏,不住地深呼吸。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最近没休息好,得了什么病?琢磨着过几天得空了,还是得去找祭婆婆看看。
要不这心跳怎么忽然会变快呢?
借故检查小鸡的谢明珠为了拖延时间,以免自己进屋去的时候他还没睡着,所以打开鸡窝,将小鸡鸭鹅都数了一遍。
觉得差不多了,在楼下的木盆里洗了手才上楼来。
她还是喜欢早上,每天起来月之羡几乎都已经走了,不用打招呼,可以避免尴尬。
栏上晾晒的麻全部都已经被收走,谢明珠心情美滋滋,得赶紧将溪里的那些苎麻整理出来。
赶在这些疍人离开前,全部兑换成布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