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悠拔出刀,趁他失神片刻,闪身逼近,一脚把他踹退数步,紧接着抬刀贯穿他的肩膀,将人钉在树干上,用尽力气制住对方。
“先走!他们舍不得杀我!”
苏蕴灵同样听见了林子外的动静。
过度使用净灵珠,她面庞苍白,与楚悠对视了一眼。
换在从前,她一定死也不愿离开。
可现在的她明白了,不能让同伴的牺牲作废。
苏蕴灵看清她唇形蠕动,无声说了几个字,随后忍着眼泪用力点头,背上林青良的尸身,召出御空法器。
“悠悠,等我来救你!”
“苏蕴灵!”季凡面容扭曲,徒手握住刀刃,一寸寸强行往外拔。
楚悠双手握刀,鬓发被汗浸湿,咬紧牙关往回推。
来回较力间,御空法器似流光消失在夜幕。
季凡挥剑将她逼退。
御空赶来的方家修士足有百人,如囚笼围在楚悠四周。
季凡的眼睛已经恢复正常颜色,捂着汩汩流血的肩膀,恨声道:“围困,活捉!”
*
三月将至,圣渊宫被春意覆盖,月色笼罩宫殿群。
这两日,宫禁比平时更严,议事殿偏殿大门紧闭。
夜色浓重,伏宿和鸢戈一左一右守在门外。
张秦在廊下转来转去,心中忧虑不安。
“张圣手,您能不能别转了,看得我头晕。”伏宿百无聊赖叼着草,数天上的飞鸟。
“两日了,尊上还没出来。这次反噬的时间,比之前都长,我心中不安呀。”
玄离身上有禁制的事,只有张秦一个人知晓。
他推测是焚心咒频繁发作,牵连到菩提珠每隔几月发作一次的反噬也变厉害了。
重重叹了一口气,他蹲在廊下,望天道:“诸神庇佑,尊上出来前,可千万别出什么岔子。”
“能出什么岔子。”伏宿轻啧一声,“在十四洲的暗探昨日才递回消息,世家暂时没动静。也不知道在打什么鬼主意。”
鸢戈忽然注视某处,神色一凝,腰间银鞭甩向地面。
“有人闯宫。”
“哈?闯宫?”伏宿揉了揉手腕,火红长枪凭空握在手中,面色兴奋嗜血,“小爷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见敢闯圣渊宫的。”
一红一黑身影同时掠出。
银鞭与长枪同时扫向来者。
那人不管不顾硬闯,声嘶力竭喊道:“尊上!我有要事求见!!”
伏宿和鸢戈看清是谁,急忙收势,抬手把人拽住。
“东方?你疯了??”伏宿连忙去捂他的嘴,“别喊,尊上这两日谁都不会见,不管什么要事,就算天塌下来,你也自己顶着!”
东方忱气喘吁吁,一把甩开伏宿的手,闪身扑到偏殿大门,用力猛拍。
“尊上,楚姑娘出事了!她要死了!”
伏宿和鸢戈拽人的手一僵。
鸢戈脑袋一空,下意识揪住他的衣襟:“你说什么!”
“砰——”
紧闭两日的殿门轰然打开。
一只手嵌住东方忱的脖颈,硬生生从地上抬起。
青年衣袍迤地,面容极白,深紫眼瞳似两簇幽火。
腕间菩提珠滚烫,在蚀骨剧痛中,有一丝更尖锐、直抵魂灵深处的撕裂刺痛。
寄托了他一缕神魂的灵玉,碎了。
玄离喉结滚动,一字一顿:“她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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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粗长章奉上,明天要加班更新可能在凌晨两点前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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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不思量(一) “我在。”……
“我为家中办事, 途经幽都城外 ,忽然接到圣女传音,那头似乎有人在追杀, 她只匆匆说了一句——”
“楚姑娘在昴江之外被方家围堵,他们以东陵城为祭强召吞月异象,楚姑娘托她传信, 请我相助。”东方忱艰难喘了一口气,“可事关战局, 凭我一人无法扭转, 故深夜闯宫,特来向尊上禀明……”
“请你相助?”玄离从齿缝中挤出这四字,几乎想拧断东方忱的脖子。
被逼至生死攸关的境地, 她想的竟是东方忱。
“尊、尊上……”他一口气缓不上来,眼前阵阵发黑。
起杀念后,菩提珠愈发滚烫, 剧痛在血脉里翻涌。
修长手背青筋迸起, 玄离蓦然将人甩开, 身形微微一晃。
“尊上!”伏宿箭步冲上, 将他扶住。
追随百余年,伏宿从没见过玄离露出过这种虚弱之态。
玄离挥开伏宿的手, 下颌紧绷, 朝张秦冷声道:“药。”
张秦冷汗直流:“尊上三思,那药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
他面沉如水, 厉声道:“拿来!”
数瓶丹药被奉上。
他未看一眼, 尽数吞下。禁药效用迅速,蚀骨焚心之痛被压制大半。
东方忱怔愣,这才注意到玄离的面容极度苍白。
下一刻, 他对上幽紫眼眸,一指虚虚点在他眉心。
灵光化作古老禁令,烙印在神魂上。
玄离居高临下,眸光冰冷,“今日所见,你若泄露半字,你、连同东方氏死无葬身之地。”转而下令,“鸢戈伏宿,去昴江之外寻苏蕴灵。”
庞大神识铺开,刹那锁定玉坠破碎的地点。
玄离于虚空一抓,徒手撕开眼前空间,踏空而去。
遗留的恐怖威压片刻后才散去。
东方忱闭了闭眼,扶着廊柱喘气。
他至今都记得,除夕夜里楚悠和玄离那次交手,所说的恩断义绝之言,以及敞开的城门。
今夜不惜闯宫,就是赌玄离那日说的全是违心之言。
赌对了。
*
昴江对岸的密林大半都被夷为平地。
初春夜雾湿冷,地面被血水浸泡到泥泞,黏稠的血腥气浓到化不开。
玄离踏过满地血污,目光所至全是尸首。
方家修者的尸身堆积,好似一座小山。
他们身上伤口极少,都是一击毙命的伤。
每具尸体上表情都是茫然的,似乎不知自己为何会这样轻易被杀死。
玄离的视线定在某处血泊。
一截衣袖浸在血泊中,已很难看出原本颜色。
他一步步走近,俯身拾起它。
袖袍口缝了几朵针脚细密的小花,是他从前给楚悠补衣时顺手缝的。
她说过,这是她最喜欢的一件衣裳。
烈焰纹路瞬间遍布胸膛,蔓延至脖颈。
禁制发作得比以往每次更快、更重。
玄离紧攥着半截衣袖,喉间涌起血腥气。
两个月以来,被刻意忽视的痛楚来势汹汹,加倍奉还到身上。
“悠悠!”身后传来跌跌撞撞的呼喊。
伏宿和鸢戈在昴江附近找寻到苏蕴灵,并解决掉了追捕她的方家修者,将人带来面见玄离。
见到眼前场景,纵使他们经历大小战役无数,也觉得骇人。
不难想象,被围困的人背水一战,最终力竭被擒住。
苏蕴灵虚脱般跪坐在地,扶着林青良的尸身,喃喃道:“来的太晚,她被带走了……”
玄离闭目忍过这阵剧痛,转身看见死去多时的林青良,脚步稍稍一顿,随即移开视线,行至苏蕴灵身前。
“发生了什么,说。”
苏蕴灵怔怔仰头,望向他一如既往冷淡漠然的表情,心里第一次生出怨怼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