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岸边的日头不是一般毒辣,从中午开始就直照地面,只有皮糙肉厚的男孩子光着膀子就敢在阳光下追逐打闹
宋尔雅怕被晒脱皮,躲在落羽杉树下遮阴,江铃一群小伙伴一起围坐满几张小石桌。
"还写什么呀,直接抄答案的不就行了么?“
说话的人叫陶冬冬,是个耐不住性子的,她急着去玩就催了,她又不爱学习,小书包里拿出来的都是炒货。
她分了几个炒核桃给宋尔雅,瞧见她拿着小石头费力砸开,立即抢过去,手掌用力捏了捏,核桃四分五裂。
陶冬冬留着短头发,四肢修长健美,皮肤是漂亮的小麦色,宋尔雅起初还以为她是个帅气男孩子,后面又看见人家正在发育小胸脯。
宋尔雅接过核桃说谢谢姐姐。
江铃问她哪来的钱买炒货,她们的零花钱都少得可怜,顶多买根冰棒解解馋。
陶冬冬说她前几天赶海逮到不少虎虾,都卖出去了。
听到小孩子也能赚到钱,拖油瓶宋尔雅竖起了耳朵:“怎么卖?”
虽然海边什么都有,但小孩一般捡了都带回家自己吃,拿出去卖容易被骗或者被人压价,若是交给大人卖了,也会被大人私吞,到头来还是一毛不赚。
陶冬冬说:“去码头那边。”
宋尔雅眼睛亮晶晶的。
如果说穿越到九零年代有什么不好的地方,那就是贫穷,宋芳一个月工资才几百多,宋尔雅兜里更是一毛钱都拿不出来。
她身上的衣服都是捡宋国梁穿不下改过的,埋汰死了。
宋文雅冲陶冬冬双手合十,笑容明灿灿的就让人无法抗拒:“下次可以带带我吗?”
小孩除了写作业什么都干不了,人太闲了就想找点事干。
陶冬冬说当然可以,“到时候找沈明松帮忙,他什么都可以卖出去的。”
宋尔雅并不意外,有人就是有赚钱天赋,未来沈明松在海都是赫赫有名的房地产大佬,谁来都要喊一声沈先生。
她被他养在身边也跟着鸡犬飞升,她混在富二代圈子中,那些人真当她是什么大小姐,敢和她呛声的还真没几个,都指望通过她来在沈先生面前混个好印象。
江铃苦恼,吞吞吐吐的:“可是沈明松他……”
关于沈明松妈妈克夫流言被传得有鼻子有眼,沈明松也被当成不详,他家那场灾难太过于惨痛,几乎死去他大半亲人,沈家只剩他们母子和大伯一家。
陶冬冬不屑道:“沈小年那个混账说的你也信,我爸爸经常带他出海不也好好活着回来了吗。“
陶叔是带队出海的渔民船长,同时也是沈明松师父。
陶冬冬说话声音无意识大了点,传到了隔壁不远处挖沙子的沈小年耳朵里,他立即冲过来。
沈小年指着陶冬冬鼻子质问:“陶冬冬你说谁呢?“
陶冬冬也是丝毫不畏惧:”就说你怎么了,你们全家都是王八蛋,欺负孤儿寡母的滚蛋。”
她就很看不起沈小年爸爸,明明作为沈明松大伯,却把灾难源头归于他们母子身上,找来跳大神的给他们扣上一顶宅灾星帽子。
椰城有很多民俗,跳大神说话有一定份量。世上愚昧者大多数,听风就是雨,在流言加持下,大部分部分居民若有若无地孤立起了母子。
更何况跟着沈明松父亲一起出海遇难的船员家属们。
有的人还会往沈家扔垃圾,后来沈明松长高了一些后,他们就不敢了。
沈家出事后沈大伯企图霸占他家家产不成,更是到处散播谣言。陶冬冬没少听她爸爸骂沈小年家,她有样学样。
小孩才管话脏不脏呢,你一句我一句地对骂,沈小年还叫来了和他玩得好的帮他,急了还用起了方言。
宋尔雅只能听半懂,猜测小朋友们骂得挺脏的,她自然站陶冬冬这边的,也学了几句脏话拱火,她是个不怕事闹大的。
沈小年气得眼睛发红,不敢直接对比陶冬冬动手,眼睛扫过最瘦小宋尔雅,突然出手抓住了她胸前的辫子用力拉扯。
宋尔雅都没反应过来,差点疼哭了,被沈小年扯得她头皮都要撕下来了。
“死小孩!”宋尔雅用脚去踢沈小年,两人扭打在地上,她力气不敌被人按在地上吃了一把沙。
“沈小年你欺负女孩子不要脸。”陶冬冬大叫扑上来一把将沈小年推开,手握成拳头锤他。
陶冬冬个子不是白长的,手臂结实有力,揍得沈小年龇牙咧嘴。
最后沈小年爬起来边哭边大喊大叫说要告诉他哥去,转身就跑去摇人了。
“你没事吧?”陶冬冬关切地拉宋尔雅起来,吓懵的江铃也反应过来用手帕帮她脸上泥沙和泪水。
“我没事。”宋尔雅捂着脑壳,只是疼出生理泪水了,她总不能真像小孩那样嚎啕大哭。
橡皮筋被沈小年扯断头发都散开了,她顺了顺,一小把头发断落在掌心,那死小孩下手真黑,后悔没多踹他两脚。
“一会儿沈小年哥哥找来了怎么办。”江铃很担心。
“谁怕他呀。”陶冬冬撅着嘴巴,眼睛看向远处海面上靠近的捕鱼船,拉着宋尔雅的手就走,“那是我爸爸的船,我们到那边去。”
他们找大人去,陶冬冬爸爸是渔民领队船长,大部分人都靠租她家渔船讨生活,她就不信沈小年和他哥哥敢过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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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下午,落日坠在山头,出海捕鱼的船队朝陆地缓缓归来。
沈明松坐在船头上,看着船身冲破广袤无垠的海水引起阵阵浪花,发动机的声音在耳边作响,远远便见岸边那几个挥着双手小孩。
白天出海虽视野开阔较为安全,但需要顶着全天烈日,暴晒过后整个人都体温偏高,沈明松嘴唇干裂,仰头大口喝干水壶最后一小半水。
从渔船换成小船抵达岸边,他也看清了岸边上的人。
陶叔一上岸就被陶冬冬扑了过来,他将把手里火红色的漂亮珊瑚给她,是他在海里捞到的,特意带回来给女儿玩。
宋尔雅在边上眼巴巴地看着,她松了一边辫子,头发散在一边,脸上沾泥土。
可怜模样。
落日光辉被人身影遮去大半,宋尔雅小小一个被笼罩在影子中,抬头看挡到自己面前沈明松,她闻到了咸咸的海水鱼腥味。
还有淡淡的血腥味。
沈明松这个年纪放到未来,受伤了家长都宝贝得不行,而他却和宋芳一样年少当家,家庭重担都压在尚未长全的瘦弱肩背上。
草帽下的阴影遮住他大半张脸,只看到脖颈出冒着大颗大颗的汗珠,皮肤是暴晒过后的脱水状态。
陶冬冬和陶叔告状,沈明松听了个大概,垂眼看她,小姑娘那细密睫毛还湿漉漉的。
打架还被打哭了,没出息。
宋尔雅不知他在想什,目光停留在在他手臂,率先开口:“哥哥,你手臂在流血。”
沈明松抬手查看,先前收渔网没注意被擦伤了,破了些皮,他不在意抹去了血迹。
“沈小年那个兔崽子。”陶叔走过来,他身材高大,皮肤是被海风蹂躏过后的干巴黝黑,看见宋尔雅的小模样就收起了脏话,改露出一个笑容,“还疼不疼?”
宋尔雅摇头。
小孩子家家吵闹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也就没人放心上。陶叔让沈明松带小姑娘一起回家,天色暗了小孩子不准在海边乱跑。
几个人最后居然都没能去玩,白写了一天作业。
江铃不敢跟过来,她宁愿自己回去也不要和沈明松多待,宋尔雅是没什么好怕的,她跑到树下背上自己小书包,又屁颠屁颠地追上来。
“哥哥你等等我。”她追了上去努力跟上沈明松步伐,他一步抵她三步,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抓他衣角。
沈明松停了一下,又继续迈开步伐。
隔壁家妹妹最近话很多,一路上叽叽哇哇的。
“你不去医院吗……嗯,去诊所?“宋尔雅知道潮汐路附近就有一家。
“你不疼?”
“你手臂真的还在流血呢?”
几乎没有人能在沈明松耳边这么吵,声音脆脆的,如清晨出海听见的鸟鸣。
她又走得缓慢,沈明松想把人丢半道算了,好快点结束这场聒噪。
从这里走回家还需要经过一片小树林,灌木草中凸起好几个坟包,风一吹树叶发出鬼嚎一般的声响,小姑娘丢这里指定得吓哭。
沈明松大步流星,走了一会儿察觉不对劲,一回头人真不见了。
天色渐晚,若是走丢了很麻烦,沈明松担不起这个责任返回去找,走了好十几米才看到路边高高的杂草堆在晃动。
“做什么?”沈明松走过去看草里动来动去的小身影,如果是个男的他一定踹她屁-股。
宋尔雅从草堆里钻出来,头发上粘了几片叶子,手里摘了一把叶面皱巴巴的野草,“给。”
看他不解的神情,宋尔雅指指他还在冒着血珠的手臂。
记忆里这种野草有止血功能,这时的人都糙,要么用蜘蛛丝混着草木灰糊伤口止血,要么就用这种野草,宋尔雅觉得还是野草看起来比较靠谱。
她看沈明松不接,又怀疑是不是自己采错了。
沈明松微微一动,上挑的丹凤眼划过些许惊讶,他拿过野草扔了:“没那么娇气。”
宋尔雅将野草捡回来用力搓揉,直至绿色的汁水揉出来弄绿糊糊的,不由分说地糊上了他手臂上的伤口。
沈明松抿了抿嘴,罕见的感到一丝迷惑。
一个小伤口而已,用不了多久就凝固了,他受过更严重的多了去了。
他不懂这小孩的举动。
健康的身体永远是宋尔雅不可求的奢望,她小灾小病都慌得要命。
明松叔叔给寺庙捐了很多钱,求的是她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宋尔雅拍拍手上的残渣:“好了,我们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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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尔雅从来没这么穷过,以至于梦中下起钞票雨她扛蛇皮袋捡得起飞,一个翻身后从床上掉下来去。
“嘶。”
窗外月亮很亮堂,她揉揉摔疼的屁-股彻底梦醒,摸来手电筒打开去照红方盒子时钟,指针指到五点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