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墉一口气被堵住,瞪着那个下人:“你是哪个院里的人?简直不成体统!静姨娘怎么管的人!”
原本担心因宠妾灭妻遭人弹劾,自从被罢了官,刘墉干脆破罐子破摔,重新让静姨娘当了家。
下人顾不得被责罚,战战兢兢道:“静姨娘不见了!”
刘墉一时反应不过来:“不见了是何意?”
“小人……小人们将府里全都找遍了,不见静姨娘的踪影,连少爷也不见了!还有——库房里的金银珠宝也全都不见了……”
此话一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刘墉只觉气血一阵上涌,脑中空白一片,再往后,他两眼一翻,竟直直仰倒在了地上。
王氏眼睁睁看着他倒下去,口中惊叫着喊人,手上却没有任何动作,直到刘墉后脑勺在地面上砸出一片血迹,她才凑上前去。
“老爷摔破了头,还不快叫大夫!”
顿时,刘府一阵鸡飞狗跳
***
刘家的混乱情形纪温一概不知,此时纪家上下均是一派喜气洋洋。
因为纪二婶有孕了!
纪二婶前几日忧思过度,卧病在床,纪二伯便请了大夫过来为她把脉,一探之下,竟探出了滑脉!
这下可把纪二老爷与二老夫人高兴坏了,纪老爷子同样十分高兴,毕竟纪家已经多年不曾添丁了。
如此一来,使得纪勇离家的愁绪都淡了不少,纪二婶也终于能够打起精神。
纪温听到这个消息,高兴之余,却也想起了王氏再也无法有孕一事,不免有些担心。
他一路来到王氏的院子,却发现他的担心实在有些多余。
那位正为王氏鞍前马后、嘘寒问暖的壮汉,不是他爹是谁?
“容娘,今日累了吧?快喝杯茶歇歇。”
“容娘,你别多想,我们只要温儿一个孩子,温儿一人抵得上十个!”
“容娘......”
王氏被磨得无法,好气又好笑:“在你眼里,我便是这般经不起事的人?”
......
纪温默默收回了脚步,转身离去。
纪二婶如今有孕,按理应好生休息,不宜再分出过多精力管理内宅。
如此一来,王氏便有些犹豫了,如今二嫂正是需要帮衬的时候,自己若在此时一走了之,且不论旁人如何想,自己心中也过意不去。
可她已十数年不曾见过娘家人,盼了这么多年,终于等来一次机会,要放弃,谈何容易?
王氏内心挣扎,但很快,她有了决定。
她前往二老夫人的院子,主动请缨。
“二婶,如今二嫂身子重,侄媳虽无甚本事,但也想为二嫂分忧,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若是在旁人家,说出这样的话恐怕有夺权之嫌,但纪家不同。
纪老爷子兄弟三人分家不分产,除去常年驻守边关的纪三老爷一家,纪老爷子与纪二老爷两家仍旧住在一起。本应是大房管家,可纪老爷子心中另有成算,王氏也不爱权,便仍由二房管着。
这么多年都这样过来了,两房之间从无龃龉,彼此的心性都已了解,是以王氏才敢这样直接的说了出来。
二老夫人听了这话,心中先是一喜。
她早已在为管家一事发愁了,自己的儿媳妇时隔多年又有了身孕,无论如何都不能再令她操劳,可自己精力不济,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若不是王氏开口,她就只能令管事婆子暂时管着了。
如今王氏主动开了口,岂不正是“打了瞌睡送枕头”?
然而,很快又觉不妥。
“你与武行不是将要前往金陵吗?这就是这几日了吧?”
王氏微微笑着,道:“娘家晚些回去也行,如今还是二嫂更为重要。”
二老夫人十分惊讶:“你二嫂这生产的日子还远着,这一拖,可又是一年呢!”
“一年也无妨,”王氏掩饰住内心的落寞,笑的恰到好处:“若不等到二嫂平安生产,侄媳又怎能安心离开?”
二老夫人内心深受感动,她将王氏唤到身前,紧握住她的一只手,轻轻拍了拍。
“好孩子!你是个好的!你二哥二嫂都得承你这份情!”
王氏反握住二老夫人的手:“二婶,咱们是一家人,无需如此。”
因这一事,原计划一家三口一同前往金陵,变为了纪温独自一人前去。
临走之前,纪老爷子将一封信交予纪温,命他仔细收好,到了王家务必亲自送到他外祖父手中,又命管家纪全一路随行。
纪武行与王氏虽万般不舍,仍笑着亲眼看着纪温登上马车,纪武行挥了挥手,道:
“温儿,这次你先行,一年后我和你娘再去!”
纪温重重点头:“爹、娘,我等着你们。”
***
金陵位于顺庆府东边,在本朝应称之为应天府。
应天府与顺庆府的距离,比之当年滇南之地至顺庆府的距离更为遥远。
好在此行纪温带了不少书籍与纸张,甚至令书童阿顺为他制成了一支炭笔,每走一处,便要记录下一路的见闻。
途中,几人恰巧遇上了一支前往应天府的商队,这支商队人数众多,还请了镖师护送,为安全着想,纪全便想跟随商队一路同行,纪温自然无有不可。
在得知纪温秀才身份后,商队的管事立刻对着身后的马车禀告:“二少爷,有位秀才老爷想与我们同行。”
马车中传来一道慵懒的声音:“秀才?让他们跟在后面吧!”
第30章
阿顺驾着车, 不远不近的跟在商队之后。
这一路走的都是官道,风景寻常,看久了便也腻了。
纪温坐在马车内闭目温书, 偶尔停下休憩时,会与商人们坐在一处聊几句,对于这位过分年轻却已是秀才的小少年, 商人们十分好奇, 只是碍于身份不敢过多关注。
谁知这位小少年丝毫没有秀才老爷的架子,甚至与他们聊起行商走贩之事也能听得津津有味。
商人们常年奔波于大周朝各地, 见多识广,不仅熟悉各地民生,还知晓不少秩闻与趣事, 见纪温十分感兴趣, 甚至很是认真的拿了纸笔记录,商人们说的更来劲了。
这方气氛其乐融融,马车里的“二少爷”也不禁探出头来,问道:
“那个看起来一脸稚嫩的小少年当真是秀才?”
商队管事瞧了一眼, 笑着点头:“小的见过他的文书, 不似作假。”
“二少爷”有些好奇:“不是说这些读书人都再清高不过,打心底里看不起我们这些商人吗?”
管事有些感慨:“这位小秀才老爷确实与旁人不同......”
转念一想,又不赞同道:“二少爷不可如此妄自菲薄, 老爷如今已是官身,您也有了童生功名, 程家早已改换门庭, 非一般商户。”
“二少爷”嗤笑一声:“不过是捐了个官,谁又把他当了一回事?”
管事抹了把汗,不敢开口。
临近午时, 商队在一处空地停了下来,开始准备午饭。
商人们欲邀纪温主仆三人一同用餐,纪全眉头一皱,纪温便道:“这一路已是诸多叨扰,怎好再麻烦各位。”
纪全担心的是旁人的饭食不安全,纪温则是不愿给旁人添麻烦。
见此,商人们也不勉强,命下人们煮了大锅饭便等在一旁。
这一路上没少在荒郊野外煮食,阿顺与纪全娴熟的取了锅子便要开始煮大锅饭,纪温看得眼皮一跳。
阿顺虽是穷苦人家出身,但因着是个男娃,也从未下过厨;而纪全倒是在军营里学了一手煮饭的手艺,却也仅仅只是能吃的程度,这段时日吃着两人做的大锅饭,纪温已是面如菜色,嘴中如同嚼蜡。
他干脆撸起袖子,挥退两人,自己上了场。
阿顺瞪大了双眼,自家孙少爷什么时候学会做饭了?
“阿顺,生火!”
“是,孙少爷!”
当商队的大锅饭煮熟,商人们正欲盛了饭好填饱肚子继续赶路时,却闻到一股浓郁的香味。
循着味道看过去,发现竟是那小秀才老爷正在亲自烤肉。
纪温已做好了一道土豆烧鸡、一道鲜菌汤,现下肉也即将烤熟,他撒上孜然与胡椒,顿时飘香四溢。
鸡和肉都是今日清晨出发前在上一个县城里买的,除此之外他们还买了好些干粮。
他取了一个馍,将其从中间分为两半,又将几块烤肉夹了进去,递给纪全。
“全叔,您先尝尝。”
纪全退后两步:“三孙少爷,您先吃吧,我自己来。”
纪温晃了晃手:“您就接着便是!好不好吃先帮我尝尝味!”
纪全只好接过,见纪温果真盯着他,等待着他的评价,便咬了一大口。
这烤肉只是闻着味道就已经令人食指大动了,与馍混在一起吃起来更是美味。
纪全只尝了一口,便点点头:“肉香味美,咸淡适中,三孙少爷好手艺!”
纪温笑了:“那您多吃点!”
随后又拿起一个递给阿顺,惊得阿顺连连摆手:“孙少爷,不可不可!小的自己来就好!”
见他这副模样,纪温也不再坚持,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阿顺这才敢照着纪温的模样给自己做了一个,咬了一口,嘴中鼓鼓囊囊的,还不忘道:“好吃!孙少爷可真神了!不仅会读书,竟然还会做菜!”
纪温掩饰道:“从前在书上看到过,如今不过是第一次做,没想到果真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