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那充满无尽遗憾的叹息和“本可以日月辉映”的描绘,如同一只无形的手,瞬间扼住了司马光因暴怒而剧烈起伏的咽喉。他指着天幕的手僵在半空,脸上因愤怒而涨红的血色迅速褪去,变得一片灰白。
那句“斧烛影声”和“斩断国运脊梁”,像重锤砸在他竭力维护的“稳定”与“体面”之上。他张了张嘴,想驳斥这“宿命论”,想强调事在人为,想为后世子孙辩解……
但看着天幕上那急速破碎的盛世幻影,他所有激烈辩驳的话语都堵在了胸口,化作一声沉重的、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的叹息。
那份“恨铁不成钢”的深切遗憾,第一次压倒了他对“贪婪”、“弱宋”评价的暴怒,只剩下一种无力回天的巨大悲凉。
他缓缓坐回椅子,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目光呆滞地望着那破碎的画面,口中无意识地喃喃:“本可以……本可以啊……” 他维护了一生的“道”,在历史可能性的巨大遗憾面前,显得如此脆弱。
***
天幕那句“宋,本可以……”充满无尽遗憾的叹息,如同历史的幽灵,在所有时空观者的心头久久回荡,挥之不去。
这份对错失盛世的“恨铁不成钢”,比任何疾言厉色的斥骂都更直击人心。
第106章 宋祖 就在北宋朝堂这令人……
就在北宋朝堂这令人窒息的僵持中, 天幕光芒再次流转,将所有人的视线强行拽离这兄弟阋墙的惨剧。
【“帝沈谋英断,慨然有削平天下之志”……】天幕上, 一行工整却冰冷的史书评语缓缓浮现, 背景是赵光义意气风发、指点江山的年轻帝王像。
但这行字的旁边, 赫然批注着两个猩红刺目的大字:【但无能!】[1]
赵光义猛地抬头, 看到那“无能”二字, 如同被当众扒光了衣袍,羞愤欲绝!他内心的怨恨几乎冲破喉咙:“凭什么!凭什么说我无能?!我……”
他的无声咆哮尚未完, 天幕画面骤然切换!震天的喊杀声、金铁交鸣的刺耳锐响、战马的嘶鸣与濒死的惨嚎,瞬间淹没了金銮殿的寂静!
【且看这“沈谋英断”、“削平天下之志”的首秀——太平兴国四年,幽州城下, 高粱河!】
画面呈现一片修罗地狱。
宋军旗帜歪斜, 阵型大乱。辽军铁骑如黑色狂潮, 反复冲击着宋军军阵。
箭矢如雨、血肉横飞!宋军一片丢盔弃甲的惨败模样。
军阵核心处, 御驾亲征的赵光义一身从头到脚都泛着金属特有冰冷光泽的明光锁子铠此刻早已沾满了鲜血尘灰。
他眼神中最初的雄心早已被无边的恐惧取代。正在一群亲卫的守护下且战且退。
可惜人倒霉起来喝凉水都塞牙。
一只不知从何而来的流矢越过重重防线,狠狠射中了他的大腿!
赵光义惨叫一声, 险些从马上栽下!
【元嘉草草, 封狼居胥,赢得仓皇北顾!】
***
南宋
辛弃疾擦拭剑锋的手猛地一滞,那柄刚刚还寒光流转的宝剑, 竟从他指间滑落,重重砸在青砖地上, 发出刺耳的锐响!
他的诗, 有一天竟借由天幕之口,无情地钉在了赵宋王朝自己开国第二位皇帝的身上!
他嘴角扯了扯,似乎是想扯出点笑意来, 可惜最后未能成事不说,还有滚烫的浊泪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好一个‘元嘉草草’!好一个‘赢得仓皇北顾’!”
“呵呵……北伐……收复中原……”
他想起了自己当年“壮岁旌旗拥万夫,锦襜突骑渡江初”的意气风发,想起了他“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的执着坚守,想起了他无数次上书陈策、却如同石沉大海的无奈……他毕生追求的,是“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的汉家雄风!是“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的功业!是洗刷靖康之耻、重整河山的壮志!
可惜……
“脊梁……脊梁啊!” 他猛地一拳砸在了桌案上,用力太甚,指节皮肤瞬间崩裂,鲜血染红了桌面。
他仰起头,任由血泪纵横,对着那冰冷的天幕,忍不住发出一声悲鸣,“太宗陛下!您这一逃……您这‘车神’之名……将我汉家儿郎的胆魄!将我大宋王朝的脊梁!将后世子孙收复故土的最后一点心气……都碾碎在那辆驴车的破轮子底下了啊!”
***
画面急速推进:夜幕降临,战场混乱到了极点。赵光义被亲兵死命拖拽着,仓皇间,他被胡乱塞进一辆不知从何处寻来的、沾满泥泞的驴车!
背后是震天的喊杀与火光,映照着他仓皇逃窜的背影。
【一箭贯股,魂飞魄散!
夺来驴车遁逃,一夜之间,狂奔二百余里!
自此,“高粱河车神”,名动天下!】
***
北宋时期
“噗嗤——!”
不知是哪位年轻气盛的将领,在看到那驴车狂奔的画面时,实在没忍住,一声极轻微的嗤笑在死寂的大殿中显得格外刺耳。
赵匡胤原本因悲愤而铁青的脸,在看到弟弟身中箭矢、惨嚎落马,再看到那辆在夜幕下疯狂逃窜的驴车时,表情瞬间变得极其……古怪。
那是一种混合了极致的荒谬、刻骨的鄙夷,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近乎麻木的悲凉。
他撑住龙椅的手背青筋暴起,指节捏得发白,喉结滚动,最终化作一声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低沉到极点的冷笑:“呵……‘车神’?好……好一个‘高粱河车神’!好一个……‘削平天下之志’!” 每一个字都像浸透了冰渣。
杜太后早已瘫软在地,面如死灰。她看着天幕上儿子那狼狈如丧家之犬的模样,再看看龙椅上大儿子那充满鄙夷与绝望的冷笑,只觉得天旋地转,万念俱灰。
她所有的辩解、哀求,在儿子亲自上演的这场旷世丑剧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可笑。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浑浊的泪水无声滚落。
殿内群臣,包括赵普、曹彬等重臣,全都目瞪口呆,如遭雷击!
如果说之前的“篡位”指控还带着几分扑朔迷离的疑云,那么此刻天幕上这清晰无比、细节拉满的败逃丑态,就是赤裸裸地将赵光义的“无能”钉死在了耻辱柱上!
无数道目光再次聚焦于依旧跪伏在地的赵光义身上,这一次,不再是怀疑和审视,而是毫不掩饰的震惊、鄙夷,甚至……一丝怜悯?
赵光义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巨大的羞耻感像岩浆一样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
他之前内心质问的“凭什么说我无能”、“凭什么认为兄长血脉更好”,此刻被这“驴车狂奔两百里”的实锤砸得粉碎!
他恨不得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或者被兄长的怒火烧成灰烬,在这时候的他看来,也未尝不是一个好结局。
*
汉武帝时期
卫青双手握拳,眉头紧锁:“御驾亲征,本为提振士气,一鼓而定乾坤。然这赵宋太宗轻敌躁进,疏于斥候,未察敌援之速。及至变生肘腋,又失人主之镇定,率先奔逃,致使三军无主,一溃千里!
此非天命,实乃主帅不善军事!
后人予他‘车神’谑称,虽刻薄辛辣,亦见其临阵之失措,为将之失格,遑论为君?
《孙子》云:‘主不可以怒而兴师,将不可以愠而致战。’”
他摇了摇头,“宋太宗此行,犯兵家大忌,无能二字……恐难辞矣!”
汉武帝接过话头,眼神轻蔑:“仲卿何必还给他留几分余地!
狼狈至此,简直颜面扫地!
此等废物,竟也敢称沈谋英断,慨然有削平天下之志!徒增笑柄!”
*
三国蜀汉
诸葛亮轻摇羽扇,目光沉痛又遗憾:“北伐中原,克复神州,何其难也!
燕云之地,胡骑纵横,更兼城坚池深。
太宗心切,未稳河东河北之防,未绝辽国援兵之路,便倾力叩关,此乃‘欲速则不达’。及战不利,身为主帅,当结阵固守,或断后阻敌,以安军心,徐图后撤。
焉能……焉能弃大军如敝履,驾驴车而星夜遁逃?
哪怕就是他不在此,宋军也不致如此境地!”
***
【说起来……】
安禾声音突然多了几分不正经——
【对于赵光义中箭的地方究竟是屁股还是大腿,一直以来都有点争论。
毕竟他从这以后这伤就一直没好过,影响了行走不说,似乎死亡原因也和这个有关。
屁股党可能是觉着射大腿没这么大的威力?】
【不过我一直以来都是大腿党来着。
毕竟一夜奔逃二百余里啊……换成公里的单位也有一百多,平坦大道开汽车也得一两个小时的距离,赵光义愣是一夜之间骑着驴赶完了!!
如果是屁股中箭,那他岂不是要撅一夜的屁股?!
在受伤的时候做到这种地步……我愿称之为股神→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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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禾略带戏谑的调侃,如同在沉重的历史悲鸣中投入一颗石子,激起层层涟漪。
东汉末年
华佗磨药的动作一顿:“箭簇入体,伤在股抑或尻,创口深浅、筋脉损伤迥异。观太宗中箭后能忍剧痛、颠簸一夜奔逃二百余里……”
他捻须沉吟片刻方才带着些许不可思议道,“若伤在股,股骨未折,大血管未破,尚存可能,然需钢铁意志;若伤在尻……臀肉丰厚,伤及深处,莫说驱驴狂奔,便是端坐亦痛彻心扉,此等‘神迹’……恐非人力所能及也。‘股神’?呵,无论何处中箭,此等‘忍功’与‘车技’,确非常人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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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高粱河惨败,仅仅是这位‘车神’陛下军事‘雄才’的序幕!】
安禾的声音再次变得严肃而冰冷。
【太平兴国四年高粱河惨败后,此人不知兵,非契丹敌手,却仍不甘心!】
【雍熙三年,他再遣三路大军北伐!结果?曹彬于岐沟关遭辽军名将耶律休哥重创,死者数万,河水为之不流!潘美、杨业西路军亦因调度失误、监军掣肘,导致一代名将杨业孤军被围,力战被俘,绝食殉国!】
【端拱元年,试图挽回颜面的君子馆之战……更是宋辽战争史上罕见的惨败!宋军精锐几乎全军覆没,数万将士埋骨冰原!】
天幕上,三次大败的惨烈景象与冰冷数字交替闪现,最终定格在一行血淋淋的评语上:
【尔后屡败,契丹均以诱敌深入、聚而歼之的办法,宋人终不省!】[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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