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众人天马行空之时,上方却突然传来一道反对声音。
众人一怔,往上头望去。
持反对意见的,正是此时的李唐之主。
面对众爱臣的视线,李世民回望,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观点:“不止,不要被天幕的‘商户’二字禁锢住了,仅仅是收割这群人的边际财富,就足够那所谓美国的国库收入暴涨。这群人的财富显然已经到了一种极其可怕的地步!
这种量级的财富不可能缺乏权力的守护,与其称呼他们为资本家,士族门阀的名字我们或许更加熟悉。”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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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个情况放在老朱那时候又要好很多……毕竟中国古代封建社会有哪个实权皇帝要是被人告到法庭,那真是能被人笑一辈子→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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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多人面色一下子变得微妙起来。
实权皇帝,也不必费脑子去回想了,龙凤猪丐这不是还冒着热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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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怎么说天下吃瓜人是一家呢,哪怕隔着几百上千年的时间,安禾的脑回路也很神奇地和这些人串到了一起:
【咳咳。】只听她咳嗽一声,语气突然变得抑扬顿挫,【那什么,咱们就来开个脑洞,想象一下——假如,我是说假如哈,汉武帝刘彻陛下,真的被‘请’到了后世那种法庭上当被告,会是个什么名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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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彻:“……?”
未央宫里,众臣瞳孔地震,又忍不住齐齐竖起耳朵,表情介于“陛下这不可能”和“好想听啊怎么办”之间,十分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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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天幕上出现了场景虚构。
一个卡通法庭,中间坐着拿着小锤的法官,陪审团,还有原告席、被告席。旁听席坐满了Q版小人。配置的相当齐全。
原告席上摆放的位置不少,可惜没看见一个坐上来的。
镜头转到庭外,一处角落乌泱泱的聚了一堆人,不知说了什么,气氛相当紧张,最后甚至直接演变成了全武行,瞧那下死手的样子,对手绝无可能轻松到哪里去。
细细听去,竟是在争哪个作为代表去坐那原告席——一个也不愿意啊……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阵骚动,一座华贵轿辇被人抬着慢慢走到了他们跟前,这群人一惊,赶忙收拾好纷纷下跪高唱:“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轿帘纹丝不动,内里传来一声听不出情绪的“嗯,进去吧。”
旋即轿辇微动,竟是径直被抬入了法庭之内。随行郎官目不斜视,径直将轿子抬到了那空荡荡的原告席旁——然后,直接调转方向,把轿子稳稳放在了本应属于“被告”的位置上。
这群人面面相觑,最后硬着头皮一个个乖巧地坐上了原告席。
“朕听闻,此处有‘诉状’待呈?”
法官硬着头皮,试图找回流程:“呃,被、被告刘彻,您被控非法垄断、行政勒索、恶意征税、破坏市场公平竞争环境……”
“嗯,你待如何?”
“被告,有什么……”要陈述的,一句话还没说完,法官就被他这坦坦荡荡的行为给弄不会了,见多了死不承认的被告,这样式儿的还真是开天辟地头一次遇到……
老师!我该怎么办,书上不是这样写的啊啊!!
看着他的模样,刘彻相当好说话地又重复了一遍:“你待如何?”
法官被这一问,彻底噎住了。他手中的小木锤悬在半空,落也不是,不落也不是,额角沁出细汗。按剧本,他该引导原告举证,主持双方辩驳……可眼前这位“被告”,让他真真是不知该从何下手。
是呵,他就是认罪了,他又能待他如何?
刘彻似乎觉得无趣了,声音淡了几分:“桑卿,你与张汤二人留下扫尾吧。
记得,按律处置。”
此言一出,庭内瞬间瘫倒一片。
轿辇调头,如来时一般,从容不迫地沿着来时路离去,留下满庭死寂。
这哪里是被告上法庭?这分明是帝王巡幸一处荒唐之地,随口处置了几个不识趣的草民,而后索然无味地离去。
绝对的权力,本身便是对“审判”一词最彻底的解构与嘲讽。
*
【看,这就是绝对权力在规则游戏中的样子——它根本不需要遵守规则,因为它本身就是规则的源头,甚至有权宣布‘游戏本身无效’。
在刘彻这样的帝王面前,所谓‘被告席’,不过是个一时兴起的驻足之地,而他留下的‘判词’,才是真正不容置疑的结局。
后世制度试图构建一个远离个人意志的、稳固的规则框架来避免这种绝对性,虽然有时显得笨拙,但或许,正是认识到这种绝对性所蕴含的巨大风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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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天幕的这句总结在天幕下的人看来并无甚值得关注之处——于他们而言,这才是正常情况。
这时的他们更有兴趣的是另一处:“那这么说的话,收高商税于我等而言,其实并无天幕预警的那等风险喽?!”
*
明洪武年间
这时的人当然也有这个想法,一时间所有的视线都汇集到了朱元璋身上。
只听他指尖不断地敲击在扶手之上,发出有规律的笃笃声。
朱棣这时正是心急火燎想听一听后续的时候,简直听的浑身刺挠,一咬牙便出了列——反正亲生的,还能打死他?——“爹,反正也阻止不了,便宜了别人不如便宜朝廷,朝廷有了钱咱也好做事啊!”
敲击声停住了。
朱元璋挑了挑眉,目光如炬地扫向出列的儿子:“老四,你倒是心急。那咱问你,你这‘朝廷好做事’,具体想做哪些事?”
朱棣精神一振,知道这是考校,也是机会,立刻朗声道:“爹,这些自然都是关乎国运、福泽后世的大事!
北元残部屡为边患,不彻底扫清,北疆永无宁日,此乃军事之要;之后……”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锐光,“是迁都与海商!”
“哈哈哈哈哈哈哈!”朱元璋与他毫不避讳的眼神对上,手指在空中轻轻点了点,不知是褒是贬,“好胆!”
旋即冷哼一声,身子微微前倾,“那你再告诉咱,这天幕说的‘高商税’,尤其是那‘边际累进’,该怎么个收法?比如,门槛设在何处?年入一百两?一千两?还是一万两?谁来定,怎么核?”
这一问,直接戳向了最核心的技术难题。
朱棣显然早有腹稿,应对道:“爹,此事正需详议。门槛不宜过低,否则伤及小本经营,也与朝廷‘重农抑商’下允许小商贩流通物资的本意相悖。
依儿臣浅见,或可分物类、地域、规模而定。譬如,行商坐贾有别;经营盐铁茶马与经营针头线脑不同;在两京、苏杭、泉州这等通都大邑,与在偏远州县,标准亦当有别。
关键,在于能相对准确地‘看到’他们的流水与利得。或许可设‘市舶司’‘课税司’专理大宗货殖与异地大商之税务,另设‘契税’‘门摊税’等辅助稽核。”
一直静听的朱标此时温声开口:“四弟所言有理,然虑及执行。我大明初立,百废待兴,精通算学、熟稔商事、又能秉公任事的吏员本就稀缺。
若税法过于繁复,地方官吏或难以掌握,或趁机上下其手,勒索商民,反失朝廷本意。且商贾逐利,必有千方百计隐匿真实所得,分户析产、假借他人名义、以货易货不入账册,乃至贿赂官吏……这些,历朝历代皆难根治。”
朱元璋手指又敲了一下扶手,看向户部尚书:“你说说,以咱大明目前黄册、鱼鳞册尚且艰难厘清的境地,要去摸清那些奸猾商贾的底细,难不难?”
户部尚书冷汗涔涔,躬身道:“陛下明鉴,确……确非易事。商贾流动,资产多变,远不如田地房屋固定易查。
若行此法,非增设大量熟悉商务、精通数算之专才,并配以严厉监察不可。且……且地方豪强,往往亦农亦商,田产与商铺交织,更难清晰剥离。”
“听见了?”朱元璋目光回到朱棣身上,“不是不想收,是怎么能收到、收准、还不把民间搞乱!
咱问你第三个问题:就算你定好了规矩,也派了人去查,查出来江南张员外年利超了门槛该交重税,这张员外转头就把自己闺女嫁给户部某侍郎的侄子,或者给宫里某位送上干股,再让一群士子写文章说什么‘与民争利,非仁政也’,闹得朝野议论纷纷。
这时候,你是硬顶着杀下去,还是睁只眼闭只眼?”
杀,可能牵扯出一大片,动摇官府运作;不杀,这税法定下来就是张废纸!怎么选?
朱棣眉头紧锁,沉思片刻,眼中狠色一闪:“儿臣以为,‘法立而必行’!
立法之初就先挑几个典型杀鸡儆猴,再以‘抑豪强、均贫富、佐国用’之义,占据大义名分,并广泛晓谕,争得百姓支持。
最后,监管,从严!”
朱元璋听完,身体靠回龙椅,沉默良久。
终于,他缓缓开口:“你们说的,都有理。”
“但不是现在,北元未靖,民生尚需恢复,吏治根基还不够牢靠。
强行为之倒容易让人摸出弱点玩坏。”
“但从今日起,禁锢去之,六部去该查的查、该理的理、该完善的完善。
等咱把该收拾的都收拾得差不多了,朝廷根基稳了,国库需要大钱办大事的时候,这天幕送来的刀子,未尝不能磨亮了,看准了,稳稳地割下一块最肥的肉来!”
朱棣心潮澎湃,重重一礼:“父皇圣明!”
朱元璋看着他,又看了看朱标,面容隐在藻井打下来的阴影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168章 明祖 【好了,说了这么多……
【好了, 说了这么多,朱元璋的故事也终于差不多到了尾声,我们把视线回归到陛下本身。】
【历史的长河滚动到十四世纪中叶, 依仗绝世铁骑建立的巅峰蒙古迈入暮年, 统治腐朽, 天灾频仍, 民变蜂起。
这是一个秩序崩坏、华夷倒悬的“至暗时刻”。】
狼烟四起的元帝国地图上, 淮右地区突然发出了耀眼至极的光芒。
【一个淮右布衣,从烽烟与饥馑中走出, 以惊人的意志与冷酷的智慧,如同锻造一柄绝世利剑般,重新熔铸了这个濒临解体的文明。
他, 就是明太祖朱元璋。】
【就算在千古一帝序列, 他身上的争议数量也绝对算得上是帝王之最。
有人视其为“得位最正”、“再造华夏”的千古英主;有人斥其为“猜忌刻薄”、“屠戮功臣”的暴戾之君。
他的形象, 在在“治隆唐宋”的颂碑与“洪武大狱”的血色中交织成一幅复杂至极的图案。】
***
明洪武年间
朱元璋颇有几分兴致地听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