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钱的是大爷,众人统一了意见,老韩头也把报纸翻了过去,一气的读下去,开头还有人觉得无趣,随着老韩头的嘴巴一张一合,本来喧闹的茶馆不知道什么时候渐渐安静下来。
小二拎着茶壶,在茶馆的帘子后面听入了神;掌柜拨算盘的手指停下来,眼睛看着老韩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茶客随着故事的发展不断变换表情,端到嘴边的茶迟迟没有入口。
“【那温家郎君抽出一束花,递到丁娴面前,脸红成了过年的灯笼,小声的说道:“等过了年,我去你家提亲,好不好?”】”
众人的脸上出现相似的笑,正期待着丁娴的回复,老韩头却换了个故事接着念,有性子急的顿时叫嚷起来,但老韩头只用一句话就熄了火:
“报纸上只写到了这里。”
老韩头的话里也带着些憋屈,但众人都没在意,再三确认老韩头没撒谎后,只觉得天都塌了!
这故事这么好,怎么可以断在这里?!
……
租界中,楼房内。
女佣把送来的报纸拿到桌上,因为惦记着厨房的火候,不小心将男主人看的《上海日报》和女主人订的《话本大全》弄混了,下来的男人习惯性的打开报纸才发现不对,正想着换回去,丁娴的故事就映入眼帘。
“哟,第五夫子今天转性子了,竟然看起了小情小爱的报纸。”
女人调侃的点向男人的脸,男人这才回过神来,脸上唰的就红了,女人笑的花枝乱颤,也对男人刚刚读的故事有了些兴趣。
她这个男人不嫖不赌不抽大烟,不寻花问柳跌不养小妾,性子却也古板无趣的很,看报纸更是只看日报公报,她才给这人取了个夫子的名号,调侃他像个老夫子,没想到今天竟然看起了闲书。
“……这个故事,不一样。”
男人难得有些窘迫,女人越发觉得有趣,把人逗成了熟透的番茄,等男人终于忍不住上楼“避难”后,女人才笑眯眯的拿起了报纸,翻看起男人刚刚度过的故事。
半小时后。
“没了?!”
女人不敢置信的将报纸翻的哗哗作响,还是不能改变现实,故事依旧停留在让人抓心挠肝的提亲上,这个该死的报纸甚至没给出丁娴的答案!
不是,人怎么可以坏成这样啊!
……
上海县城,高墙大院。
“祖母,我订的《话本大全》到了,你要不要听故事?”
十三四岁的小女郎扑到万工床上,悄悄问道,看似熟睡的福气老太太一下就睁开了眼睛。
“念。”
这乡下地方什么吃的玩的都没有,髦儿戏不能看,也没有朋友聊天,除了凉快一无是处,要不是小孙女机灵,订了许多报纸,她非得无聊死。
“先吃东西。”
小女郎哄着老太太从床上起来,又薅走老太太的一支金钏,才心满意足的开始读报,先是几个之前听过的故事后续,然后就是一个新故事。
“丁娴?”
小女郎好奇的重复了一遍主角的名字,才开始读故事,老太太听得入神,直到发现故事竟然卡在温家孩子的告白现场后——
“这是哪个报社?我让儿子找他们去!”
她一个小老太太招谁惹谁了?听个故事不完整就算了,竟然还卡在这么关键的地方,不知道老年人不能憋着吗!
“我也要跟大哥说!”
小女郎也气红了脸。
……
“康秀,丁娴后面到底有没有答应?!”
一个人冲进话本报社,抓住皮康秀的肩膀使劲摇晃,皮康秀被这个尔康摇紫薇的架势弄得头昏,好容易才在其他人的帮助下挣脱开来。
“后面的故事,等下次报纸上写了就知道了。”
皮康秀打着官腔,好友也不是吃素的,两人连环过招,最后好友还是看完了没法出去的五千字,然后更加失魂落魄了。
钩子之后,是更深的钩子。
目送垂头丧气的好友出了大门,皮康秀得意的接收了所有竖起来的大拇指——才半天的功夫,他们已经收到了不少的“反馈”,想看后文的不乏从没接触过的大人物。
不枉他们把丁娴的故事卡在这个情节断开。
“你好,丁娴……”
瞧,又有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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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皮编辑的阴险之处在于,你没有权利看到后文的时候,会被编辑故意放的钩子弄得抓心挠肺;你有权利看到后续的时候,会被作者的钩子,弄得百爪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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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奶奶, 我们这回先去报社,再去找贺掌柜。”
稿费没拿到手,姚晓瑜不太好意思面对债主, 周春花却只以为是上次孙女问了人家买便宜报纸的时间,这回想赶在那些人的前头,答应的很利落。
姚晓瑜再次走上二楼的时候, 是被迎进办公室的,皮编辑脸上写满了疲惫,浑身却带着遮不住的意气风发。
“你是来送后面的稿子的?”
皮康秀瞧见姚晓瑜, 眼珠子噌的就亮了。
“嗯。”
姚晓瑜刚回答了一个字,手上的稿子就被皮编辑迫不及待的抽走了,刚刚还簇拥着姚晓瑜的众人也呼啦啦的散开, 在皮编辑身后围成扇形,使劲往稿纸上瞧。
姚晓瑜:……
所以爱会消失对吗。
姚晓瑜安静的坐在椅子上,吃了一颗刚刚端过来的粽子糖,琢磨着待会儿拿了稿费,可以给家里买点甜甜嘴,她刚刚在街上听到了价钱, 不贵,一个铜元就可以买五粒。
“怎么又没了?!”
姚晓瑜吃完三分之二的粽子糖的时候,人群里传来了很熟悉但不熟悉的哀嚎, 熟悉是因为她在现代没少看到类似的评论,不熟悉是因为头一回听到语音版。
感觉还挺奇妙的。
……就是有点危险。
“我真的不知道后面写了什么。”
姚晓瑜把椅子往后挪了挪,避开激动的皮编辑, 皮康秀回过神,有些失落的叹了口气,拿出三个闪亮的银元放到桌上。
“这是刊登的稿费。”
之前谈好的价格是千字六角, 报纸上连在了五千字,正好三元。
这个价格对没什么名气的新人来说并不算低,但皮康秀觉得这篇故事值得更多的稿费,只是他并没有决定权。
况且这篇文章昨天才发。
再等等,等字数多一点,连载的时间久一点,他再申请把这个故事的稿费提一提。
“我们报社很看好这个故事,可以让你家少爷多写点。”
皮编辑试图催稿,其实抛开把自己捂的严严实实不谈,这个作者是真的很勤快,尤其是昨天他才去烟馆揪了个躺在榻上的写手出来,对姚晓瑜的少爷的印象就更好了。
“我会说的。”
姚晓瑜艰难的把视线从银元上挪开,她在贺家书局也没少赚钱,便是按照最低的千字七个铜元的稳定收入,她一个月也能拿到一个半多的银元,更别提之前那笔五十银元的巨款。
她从来到这边以后,就一直在靠着笔杆子入账,但这一回的银元是赚的最轻松的,而她只要把这篇文章写好,这三个银元便只是稿费的起点。
面前的编辑还在说着一些催更的话,姚晓瑜不想听,便问道:
“您说文章已经登报了,但我家少爷买了《话语大全》,却说没有这篇文章,请问您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皮康秀的表情僵住,背后出了一层密密麻麻的白毛汗。
……
“所以这里不是《话语大全》,而是话本大全?”
姚晓瑜将闯祸以后的小丫头演的那叫一个活灵活现,现场不知什么时候安静下来,皮康秀的脸色已经难看的不行。
“我刚刚带过来的稿子呢?”
荔枝眼的小丫头做出寻找的模样,皮康秀嘴上说着“刚刚还在这”的话,帮着一起找,其实背在身后的手已经急的打出了残影,拿着稿子的人会意,悄悄将纸张放到了抽屉里的一堆白纸中,乍一看绝对寻不到半点踪迹。
皮康秀帮着找稿子的时候,嘴巴也没闲着,别看他劝自己的时候只想绳子一套,其实劝别人的时候可会说话了,一套套的小词就没有重复的。
什么“你家少爷心地善良,肯定不会计较”,什么“真正的比拼,就是要在同一平台才有意思”,什么“《话语大全》的编辑我认识,特别会改内容”……主打一个全方位高强度多领域的洗脑,铆足了劲儿要留下这棵摇钱树。
姚晓瑜只是一个没什么见识的小丫头,哪里扛得住皮康秀的嘴,态度不知不觉便松动起来,皮康秀也没乘胜追击,而是跟闲聊一样的套话。
“你家少爷的对头写了什么文章?”
皮秀康状似无意的问道,这少爷的文章这样好,能成为对头的必然也有些本事,可他们近来收的文稿并没有十分出彩的……
“他写了一篇短文,好像叫《玉奴腰》。”
姚晓瑜说的跟真的一样,皮康秀听后脸色却变了,《玉奴腰》是他亲自收的文章,文笔先不说,那作者,分明是个颓废的中年人。
这少爷的对头,分明在撒谎。
“……我少爷说了,他写这个也不为争那么点钱,而是为了一口气,那人写了一万字,他就要写十万字。”
小丫头没发现皮编辑的情绪外露,一张嘴开开合合,皮康秀本来想告诉姚晓瑜对头撒谎的事情,听到不为了钱又沉默下来。
他把这件事情说给少爷,是为了增加好感,让少爷把这个故事继续给《话本大全》连载,可他却忘了,少爷本来就是追着死对头过来,要是知道对头说谎,可能也就没心思写文了。
不行,绝对不行,这个消息至少要隐瞒到故事完结……对了!
皮康秀突然想起自己还忘了一件大事。
“这个故事叫什么名字?”
是的,虽然大家一直都叫它“丁娴的故事”或者直接称呼丁娴,听起来就像这书的名字已经定了《丁娴传》一般,但这个故事是没有名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