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是姚晓瑜不想起,而是她在现代的时候就是个起名废,即使是用电脑写作的时代,都从没吃过书名的红利,全凭质量破圈,所以在之前皮秀康没提到书名的时候,她乐得忽略,但现在……
“丁娴的新生活。”
姚晓瑜慢慢的说道,皮康秀没反应过来,就听到面前的小丫头又说了一遍:
“书名是《丁娴的新生活》。”
皮康秀觉得自己的耳朵收到了污染。
……
几次争论后,这本书的名字被定为《丁娴传》。
“还有事吗,没有我就走了。”
姚晓瑜忍耐住打哈欠的念头,问道,皮康秀想到稿件卡住的地方,想要再催一催,却又怕姚晓瑜想起他们仗着小丫头不识字,哄了她受伤的稿子事情,僵硬的摇摇头。
姚晓瑜将三个银元攥在手里,走了。
“他们今天来的这么早?”
看着孙女第二次空着手出来,周春花皱紧了眉,姚晓瑜只笑着摇摇头,将手张开又飞快合拢,那一抹银光在周春花面前一闪而过,惊的她瞪大了眼睛。
“哪来的?”
周春花压着声音问道,姚晓瑜只是笑,三两下跃出周春花的手够得着的范围,才丢下一句话:
“回去跟您解释。”
她急着去买肉。
“来一个银元的五花肉!”
姚晓瑜来到空荡荡的肉摊前,将手中的银元重重拍到了肉桌上,上星期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手上没钱也没底气,只能承认自己嘴瓢,现在可算是不用把出口的话往回吞了。
“你哪里来的钱?”
周春花又想伸手薅姚晓瑜的衣领,被预判到的姚晓瑜敏捷的闪开,两人来回折腾了好一会儿,五花肉已经被切好了块,用好几张荷叶包裹的严严实实,周春花见木已成舟,怕被人发现他们没还债还吃肉,只能飞快的把肉拎走。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僻静些的角落,周春花才低声问道,她没怀疑这钱是姚晓瑜从家里拿的,只是想知道这枚还没到她手上就花出去的银元是怎么来的。
“这件事情挺长的,回家说。”
长话短说一定会被追问,这地方谁知道有没有人听墙角,作家姚晓瑜熟知各种套路,平等的怀疑每一个看似安全的角落。
“行。”
周春花得了姚晓瑜的话,也不追问,经过酱料店门口的时候,还花钱买了一罐子酱,准备带回去炖肉吃。
“贺掌柜,这是上次的钢笔钱。”
姚晓瑜将第二枚银元推过去,换了好几个银角子回来,又买了些纸,把抄书的钱领了,带着新的活计回去。
这次,她只给姚平安领了每天两千字的任务。
“姚小姐是有别的赚钱门路了?”
贺掌柜笑着问道,联想到之前赊账的墨水瓶和今天的白纸,心里已经有了些猜测。
“人总不能抄一辈子书嘛。”
姚晓瑜冲着贺掌柜笑出了八颗牙,惹得贺掌柜也咧了嘴,有点嫉妒姚平安的好运气——有个出色的儿子就罢了,女儿竟也这样拔尖。
从贺家书局出来,姚晓瑜和周春花没继续在路上耽搁——主要是周春花一直盯着姚晓瑜,不肯让她在路上多花一个铜元,弄得姚晓瑜连买个粽子糖都找不到机会。
两人回了家,周春花把酱和肉放到厨房,让温柔做红煨肉吃。
“娘,做纯纯的大米饭,不要煮粥,也不要放红薯土豆白菜叶子!”
姚晓瑜在后面蹦跶着补充,见温柔点了头,才跟着周春花上楼,把所有的事情竹筒倒豆子的说了个清楚,周春花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终于看向姚晓瑜:
“你赚了三个银元,买肉用了一个,又花了些买墨水和纸张,那剩下的钱呢?”
看着周春花在她面前摊开的手,姚晓瑜在心里叹了口气——这就是为什么她在拿到稿费之前,没有跟奶奶透露一丁点消息的原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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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小鱼:吃肉!吃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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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周春花在姚大牛死后, 便把钱看的很重,不仅是大钱,还有小钱。
在不知道家中具体情况的时候, 姚晓丽为什么会闹?还不是因为以前她多少能跟姚平安一样吃点小灶,后面却一口肉蛋都沾不上!
姚晓瑜能理解,六百多个银元的债在脑袋上压着, 家里又没个稳定紧张,全靠她拉车为生,这种情况要想攒钱, 便只能一分一厘的从牙缝中省。
而且全家省吃俭用的时候,周春花同样也在吃糠咽菜,光凭这一点, 姚晓瑜就不会说什么。
可周春花在姚晓瑜和姚平安有了相对稳定的抄书收入,姚天睿也找到工作,进项趋于稳定后,周春花便跟姚晓瑜的计划有了矛盾——周春花不想让现在的状况有任何改变。
姚晓瑜明白老太太的盘算:孙子每月挣来六元二角,除掉二角零用,剩下的刚好抵消房租;父女两个每日三千字, 按照最低的千字七个铜元,每月也有近十个银元入账。
周春花自己要是能找到活干,每月也有两三个银元的收入, 若是找不到,跟温柔一起做手工活,两人一个月也能挣上一两个袁大头, 在吃食上省一省,每月就能存下好几个还债的银元,熬上十来年, 债就差不多还清了。
但在姚晓瑜的心中,抄书只是暂时支撑生活的手段,等家里喘过来一口气,她就要开始自己的创作,用手上的笔杆子赚更多的钱。
可周春花不认同。
纸张和墨水都要花钱买,写稿子也需要时间,还不能一次通过,便是刊登上报纸,下一篇也不能保证同样能赚到钱,倒不如专心抄书,赚个细水长流的稳定收入。
姚晓瑜试着提起过自己写文章赚稿费的事情,周春花没什么反对的意见,但并不开口说让姚晓瑜少抄一点东西,也没给一个铜元,姚晓瑜便明白了周春花的意思,果断暗度陈仓,用开窗效应先买了旧报纸揣摩文风。
投稿的要求和刊登的文章都在报纸上写着,但姚晓瑜写文章的念头说了个开头就被打断——周春花只当她放弃了写文章的打算,虽然有些心疼,但还是答应下来。
姚晓瑜知道这个借口可一不可二,便每日选了报纸上的故事读给全家听,周春花被没完结的故事勾的心痒,自然愿意再次花铜元给姚晓瑜买旧报纸。
就像是一千零一夜中的那个少女,她得到的报酬是第二天清晨的阳光,姚晓瑜得到的报酬则是渐渐有了厚度的报纸,再然后,就是趁着周春花出去做工的时候抓紧时间写作,然后打着找旧报纸的名义去报社投稿。
等真的收到了过稿的好消息,姚晓瑜才敢向贺家书局赊墨水——周春花连报酬里的铜元都要细细数过,每次买完打牙祭的吃食以后,连一个铜板都不会多花。
姚晓瑜买纸的钱都是悄悄跟贺掌柜多要了一千字的抄写,然后直接把铜元换的纸张放到抄写纸里,买墨水的当天,姚晓瑜更是提前穿上了里面缝着口袋的衣服。
“这是一个银元。”
姚晓瑜将带着体温的银币放到周春花手上,是很亮的新钱,周春花没有把手合拢,姚晓瑜读出了奶奶的意思:
剩下的钱呢?
“稿酬我不会全部给您。”
姚晓瑜直白的说道,新收入的第一次支配方式决定了钱财的流向,之前抄书的收入姚晓瑜没有争,现在的稿费却不可能全归家里。
她手上一定要有些能用的钱,墨水都要赊的经历,姚晓瑜不想再体验第二回 。
“那你打算给多少?”
周春花把手掌合拢,攥紧了银元问道,她并不介意孙女留些钱,她们现在也出不起嫁妆,但交上来的钱,总不能比抄书的还要少——姚晓瑜没有将情况说的特别详细,周春花只知道她得了三元的稿费。
“下个月我先给八元,要是投稿顺利,下下个月就涨到十元,后面要是米价没有明显的上涨,那就保持在每月十元。”
作家这个行当,赚得多也花的多,要输出东西就要先输入,这个时代有关知识的都不便宜,一本书动辄数枚大洋是很寻常的,少见的书更加昂贵,像之前姚晓瑜抄的那本医术,贺掌柜无意中提起它的售价——大洋十二枚。
除此之外,家里还有不少别的,在周春花眼中可能属于可有可无,甚至没法理解的开销,比如姚晓丽要转进更好的学校,学费上增加的支出;再比如温柔的手术和周春花的护理费。
姚晓瑜并不想每次用钱的时候都要解释,甚至发生争吵,索性一刀切。
“……八元……每月十元……”
周春花的呼吸急促了不少:要是小鱼每月出十个银元,姚家每月存下来的钱能直接翻倍,欠款几年就能还清。
“行。”
周春花盘了盘这笔经济账,确定不亏,果断答应下来。
她当然知道姚晓瑜能出这份钱,就肯定能赚更多,但周春花很会劝自己:但人总不能为了没到手的收入,不抓住面前的十个银元吧!
手长在孙女身上,真把小鱼惹不高兴,一气之下不写了,她不就亏了足足五个银元吗:一个月亏五个,一年可就是六十个,十年就是六百个,便是家里没收入都够还债了!
况且家里也没在小鱼写东西的时候帮上忙,能分到就是赚的。
……
周春花把自己劝好以后,心里就开始得意起来——以前总听着别家的儿孙多么出色,现在看来也就那样,谁家能有她家的小女郎出彩?活脱脱的文曲星转世,小小年纪每月就能赚上十个银元!
“奶奶,这个钱不能往外说。”
姚晓瑜叮嘱奶奶,周春花理解的点头——不怕人穷,不怕人富,最怕人半富不富,现在的姚家没有家丁护院,有本事跨高墙的瞧不上三瓜两枣,对姚家动心的不敢招惹秦家,现在就是最好的状态。
“等钱存到年底,我悄悄去还几家,再透点风声,免得过年债主上门。”
这边多是年尾催债,但多是瞧着家里一点还债的希望都没有,或者有钱却欠债不还的,才会被债主上门,姚家在姚晓瑜和姚平安抄书,姚天睿找到工作前是头一种,现在不想被划分为第二种。
“奶奶,欠条给我看一眼。”
周春花不知道姚晓瑜要做什么,但还是将欠条拿了出来,去掉了甄掌柜那张,还是厚厚一叠,但多数只有几个到十几个银元,二三十个都算是大数。
姚晓瑜知道原来肯定不止欠了这么多钱,有些人家送奠仪的时候,是直接将欠条送过来的,意思是债务一笔勾销,那些欠条被奶奶单独放着,都是恩,以后有机会要报答的。
“这几张先给我吧。”
姚晓瑜抽了几张面额比较小的欠条出来,准备用没上交的稿酬还,前提是那个时候她手上还有钱。
“没赚那么多,想着的是碰上大运,突然有了一笔小钱的时候慢慢还。”
姚晓瑜冲着周春花笑笑,周春花只觉得鼻子一酸,哪有女儿家背债的,偏他们家……
“要是有实在催的紧的,您跟我说。”
谁都不知道未来可能碰上什么事,没准哪家就突然碰上难事,手头有些紧张。
“行。”
周春花决定真到了那个时候,就给小鱼打欠条。
“吃完晚饭……把这件事跟家里说下?”